言伊桥在,言泽舟不好多问什么。梁多丽也决口不提任何事,依旧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该笑笑该吃吃。
“多丽。前两天给你外婆打电话的时候,感觉她最近身体不太好。”
言伊桥在阳台上洗餐盒的时候,忽然说起了梁多丽远在乡下的外婆。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这段时间抽空回去看她一下。”梁多丽看了言泽舟一眼,又补一句:“我等泽舟出院再去。我现在不放心他。”
“你一个人回去吗?”言伊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进来:“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怎么放心,要不,我陪你回去吧。我很久没去了,也该回去看看她老人家了。“
梁多丽立马摆摆手:“不用了阿姨,你已经很照顾她了,外婆说你这样她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都是应该的。”言伊桥轻声地说。
“妈,你留在这里帮爸照顾生意,我去。”言泽舟忽然说。
梁多丽脸上忽而有了惊喜的神色。
“你去?”言伊桥皱眉:“你的身子吃得消吗?”
“我问过顾医生,这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我没事。”言泽舟对母亲投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况且,我早应该去看看。”
梁多丽的外婆也就是刘叙的母亲蒋氏住在遥远的G市,言泽舟一次都没有去过。
当年由于受伤严重,刘叙的葬礼也是母亲言伊桥代为参加的。之后,母亲言伊桥就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刘叙母亲的责任,这些年来来往往,她周到的犹如亲生女儿。
言泽舟知道,母亲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让他身上背负的十字架能够减轻一些重量而已。
确定了出院日期,言泽舟就订了两张飞往G市的机票。
他没有让龚姐知道刘叙母亲生病的消息。
毕竟,龚姐现在自己也还是个病人,她的情绪仍旧起起伏伏的很不稳定,好的时候还能讲笑话反过来哄别人开心,不好的时候却是谁也不理,能一整天不吃东西不说话。
言泽舟在医院地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去串好几次门。
龚姐心情好的时候,会和他说起可安。
她说:“言泽舟,这么好的姑娘在你眼前你不懂得好好珍惜,你迟早得悔死,就像我一样,悔死。”
在既认识言泽舟又认识梁多丽的朋友中,龚姐是唯一一个不看好他们的人。
一直以来,龚姐从未有过想要撮合他们的意思。反倒是不明就里的人,总喜欢把言泽舟和梁多丽绑在一条线上。
真正懂爱的人,她知道眼里有了多热烈的花火,才算真正有了爱情。
龚姐说过,言泽舟和梁多丽,永远不会产生爱情。
所以,她从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或者,开完全没有意义的玩笑。
“我会珍惜她。我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因为我想好好珍惜她。”
龚姐嗤然冷笑,她说:“你们男人啊,总有这么多的道义。可女人不需要道义,女人只需要安全感。”
言泽舟不语。
他不知道,没有道义的男人,该如何让自己的女人有安全感。但他不想和龚姐争论这些。他对宁可安的爱,从来不是赢在嘴上的爱。
言泽舟最后把龚姐交代给了母亲言伊桥,他才和梁多丽一起去了G市。
蒋氏其实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只是年纪大了的人,一些小痛小病都显得比年轻人更严重些。
见到梁多丽带着言泽舟一起回来,蒋氏很开心,她的脸上有了神采,病都像是好了一半。
“言检察官啊,早就听多丽说起你,今天一见,才知道我们多丽没有吹牛,你可比她描述得好看多了。”
梁多丽在一旁准备碗筷吃饭,一听到蒋氏的话,立马跑过来挽住了她的手。
“外婆。”她又嗔又怨地叫了一声,随后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蒋氏会意,笑得意味深长。
言泽舟并不理会这祖孙俩的小心思,他更关心的是老人家的身体状况。
“您最近觉得怎么样?”
“没事没事。”蒋氏摇头:“前两天只是有些感冒发烧,乡里乡亲怕我有什么事情,才急着给多丽和你妈打电话。我的这些老乡啊,就是忒关心我了,看看,这些让你多跑一趟了。”
“我本来就该来看看您了,这一趟根本不算多跑,更何况,大家都关心你照顾你,这是好事。”
“小叙走了之后,大家都管他叫英雄,都说,我是英雄的母亲,英雄的母亲就是大家的母亲。”
“刘哥是个英雄。”
“是啊,我儿子一直都是我的骄傲。”蒋氏脸上浮起心疼又欣慰的笑容。
身为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心酸无比,可她知道,付出生命,那是儿子的选择,她不能去责怪,不能去埋怨,她必须尊重儿子的选择。
“相比小叙,我们家多丽也一点不逊色。”老人家的话题忽而一转,转到了梁多丽身上,“医生这个职业,和警察一样为人民服务,这些年我们多丽也救了很多很多的人,她也是我的骄傲。”
“啪。”
梁多丽手里的碗坠落在了地上,四碎成花。
“多丽你怎么了?外婆这么夸你你不好意思了吗?”蒋氏笑吟吟的。
“我没事我没事。”梁多丽看了一眼言泽舟。
言泽舟正在看着她,目光冷峻清明,像是要看进她的心。
她躲开了目光,慌慌张张地蹲下去捡破碗的碎片,因为心不在焉,她刚触到碎片,手指就被割破了。
鲜红的血冒出来,她却忍着没出声。
“哎哟都流血了,快进去,我给你消消毒包一下。”蒋氏冲过来按着梁多丽受伤的手指,带着她往里屋去。
空气里飘过血腥的味道。
言泽舟静静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外面变天了。
天气是如此的阴晴不定,人心也是。
吃过晚饭后,梁多丽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手受伤,她连洗碗都帮不上忙,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饭后下了一场雨,雨不大,却把这里的空气冲刷的格外清新。
外婆搬了个凳子到门口,和言泽舟两个人一起坐着聊天。
梁多丽透过窗子,一直看着他们。
言泽舟高大挺拔,坐在凳头上虽是闲适的样子,可无形之中总透着一种威严。梁多丽觉得,她最近越来越不敢看他。
外婆坐在凳板中间,和言泽舟不过一拳的距离。许久不见,外婆真的老了,不仅动作迟缓,人也越来越瘦小,坐在高大的言泽舟身边时,尤甚。
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言泽舟时不时地揽一下外婆的肩,像是安抚,像是宽慰。
这应该是一次敞开心扉的交谈,梁多丽不知道,言泽舟会对外婆说什么。
她想起言泽舟最近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猜疑,又想起刚才外婆说她一直视自己为骄傲,甚至是和小舅一样的骄傲,她的心忽然就一阵抽疼。
晃神的一会儿工夫,外婆已经起身回房了。
长长的板凳上,就言泽舟一人还坐着,他望着漆黑的夜幕,神思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站了起来,转身朝她的房间方向走过来。
梁多丽顿时就紧张起来,她快速的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整了整头发。
房门很快被扣响了,三下,简洁利落。
“进来。”她说。
言泽舟推门进来,带着一阵清冷的夜风,他没有合门。
“怎么还不睡?”梁多丽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让出来:“你要不要坐会儿?”
“不用了。”
“有事吗?”
“机票改签了,我们明天就走。”
“不多住几天吗?”梁多丽有些失望:“难得来一次,我还想和你好好玩几天呢。”
“我是来看外婆的,外婆既然没事,那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如果你还想在住几天,我可以帮你把机票改回来。”
“不。我和你一起走。”梁多丽很坚定。
言泽舟点头,没多说什么。
“那你早点休息。”
他说完就转身要走。
“等下。”梁多丽跑过去拦他,拦下了他,却又有些犹豫:“你刚才,和外婆说了什么?”
言泽舟眼里一片沉静,静得遮住了所有情绪。
“你在害怕什么?”他问。
梁多丽侧身,走到了边上,不再看着他。
“我没有再害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是第一次过来,外婆一定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所以随口问问。”
“可你刚才问的不是外婆对我说了什么,而是我对外婆说了什么。”
梁多丽一顿:“这有什么重要的,都一样。”
言泽舟不语。
他一沉默,梁多丽又慌了神。
“我……我只是……”
“你放心,宁容成的案子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我不会随意指控谁,更不会随意把凶手的帽子扣在任何人的身上,外婆那里,我并没有提这件事。”
“我不是凶手。”梁多丽闷闷地强调:“就算你提了也没关系,我不是凶手,我不是。外婆她会相信我的。”
“我从没有说过你是凶手。”言泽舟淡淡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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