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习惯了他在身边，渐渐习惯了他对她的照顾，也试着把自己的内心交付一部分给他，她可以在他面前袒露情绪——真实的情绪，但最最危险最最黑暗的部分她始终没有提及。内心深处，她总是觉得自己的明天并不明朗，有非常非常多的不确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像是一次难得的休憩，她可以跟他耳鬓厮磨，却没有准备和他唇齿相依。

　　有什么必要呢？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就死去。

　　如果她能活下来，她再去思考那些问题不行么？会不会跟他爱到不可自拔，会不会心甘情愿和他结婚生子，会不会携手到白头生死相依……

　　她不愿去想那些相反的可能性，也不愿去触及未来。就这样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不好么？

　　如果告诉他这一切，不论他是想要跟她同生共死，还是畏惧退缩再也不瞧她一眼，都是她根本不想面对的结局。

　　她的确很自私。

　　她不想让他因她陷入危险，也不想就这样失去他。

　　“对不起。”她垂了眼，掩住眼里的情绪，声音却还是微微颤抖，“是我不好。”

　　沈霆均冷冷晲着她，脸上仍然冰封万里，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秦韬和梁潇潇对视一眼，温声道：“要不今天先这样吧。你们俩平复下情绪，剩下的事，我们改天再说。”

　　高大的男人立在原地，不说话，也没动。

　　姚微扯出一个微笑：“好。那就……电话联系吧。不管怎么说，今天很谢谢你们。”

　　夫妻俩都含了笑点点头，她也点点头，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穿过长长的过道，推开玻璃门，寒气扑面而来。

　　她的心也凉成了一片。所以……她还是失去他了么？不是因为他畏惧退缩，而是因为自己没有对他坦诚以待……

　　懊悔一点点爬上心脏，她咬着唇，眼里慢慢笼上一层雾气。

　　不要回头。姚微，不要回头。就这样吧。就这么了断，对谁都好。你不必再担心他会被你牵连，也不必再害怕失去他。他也不必爱得这么辛苦。

　　车子停到身前。司机下车，小步跑到她身前，替她开了车门。

　　她顿了顿，弯了腰正准备坐进去，却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

　　心跳忽然就停了半拍。她不必回头，也知道那是谁。

　　男人滚热的鼻息喷在她耳边，声音冷淡矜持，话语却霸道得出奇：“就这么走了？我还没玩够呢。”

　　司机吓了一跳，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出去好几步。

　　他可什么都没听到！

　　姚微闭了闭眼，心里百感交集，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懊恼还是庆幸。

　　理性的藩篱在这一刻支离破碎。也许这就是命运。她想，任性便任性吧，她不想再一次放开他。

　　见她不说话，沈霆均气往上冲，一把拽过她。他力气大，这一拽她就踉跄了两步，直接跌入了他怀里。

　　四目相对，他盯住她的眸子，想要从中找出些情绪，望进去却是一湖静水，平静到好似没有波澜。静到他开始心慌，紧紧揽住她的双臂也慢慢滑落。

　　“对不起。”他的满腔怒火满心失落刚刚就只得了这么个不冷不热的答案。

　　原先不过是一时的激愤之言，得了她这回答，他却真真正正开始怀疑，她对他，到底有没有真的动过心？

　　可即便怀疑又如何，他明明恨得咬牙，恨不能冷了心肠再不理她，却还是追了来，拦住她。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在害怕，害怕她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害怕她从此拒他千里。他仍然生她的气，可更怕失去她。

　　这矛盾的情绪冲撞在他的身体里，让他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无力自拔。

　　女人垂了垂眼，忽地挑了一抹淡笑：“那就一起走吧。”

　　他怔一怔，还没回过神来，女人已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凛冽的寒风里，她的手冰凉却柔软，他傻傻被她牵进车里，直到车子启动，她松了手，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那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仍残留在肺腑间。车外是萧瑟的冬日街景，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摆，他的胸膛却滚烫，全仗着她留给他的那点滴清凉才能稳住心神。

　　“小微……”半晌，他哑声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她是认真的么？会不会转眼便又反悔？

　　她回眸一笑：“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没有！”他急得冲口便答，话出了口，才发现她眼里藏着的狡黠。

　　“就算后悔也晚了哟。”她摇摇手指，笑得宛如春风，活脱脱便是个宰人不眨眼的奸商，“货已售出，概不退换。”

　　他呆了一秒，只觉得心里那些疑虑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仅余下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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