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又是个好天气,早晨六点多就已经阳光灿烂。
唐惊程起得很早,关略醒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
一件宽松的芥末色棉麻衬衣,下面是普通的黑色裤子,背对着床,正站在窗口往包里塞什么东西。
“起得这么早?”关略过去从后面将她搂住。
唐惊程转过身来,软软地挂在他身上:“嗯,不是说今天要陪我出去?快去刷牙洗脸,一会儿下去吃早饭。”
关略“嗯”了一声,却没舍得松手,鼻尖腻在唐惊程额头上蹭了几下,抬起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唐惊程嘴角勾了勾,站在晨光里回应他,很快便感觉到这男人有些浑浊的呼吸。
“不行,你还没刷牙呢。”唐惊程使劲将关略推开,关略不爽地皱着眉,舔了舔牙根。
“快去!”催他。
他又低头在唐惊程额上啄了一口才不情不愿地往浴室走,走到一半又被唐惊程喊住。
“等等!”
关略转身,唐惊程突然走过去,顺着他背心的下摆往上撩,沿着他紧实的腹肌狠狠捏了一把。
“好了,去吧!”
“……”
坏姑娘!
宁伯正在餐厅指挥下人摆早饭,阿喜已经坐在一边开始吃了,听到客厅那边的动静转身便先叫起来。
“唐阿姨…”满脸兴奋的模样,其他人都已经不在他眼里了。
惹得关略不满嘀咕:“没良心的东西!”
唐惊程瞪了他一眼:“跟小孩子还吃醋?”说完笑呵呵地走过去,在阿喜头上摸了一把。
“乖~”
阿喜被她逗得更乐,坐在椅子上非要捞住唐惊程的脖子:“唐阿姨…你…你今天…漂亮…”
“真的吗?嘴巴这么甜?”说完又俯身在阿喜额头吧唧亲了一口。
阿喜乐得咯咯直笑。
关略摸了把鼻子,抽开自己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吃早饭!”
宁伯:“……”
唐惊程:“德性!”
外面天气适宜,唐惊程心情不错,早饭吃了很多。
她心情好,阿喜也心情好,也跟着吃了很多。
关略在旁边瞎忙活,他给唐惊程剥鸡蛋,剥好放她碗里,她再给阿喜剥鸡蛋,剥好喂阿喜。
宁伯:“……”
吃完早饭关略带唐惊程出去。
宁伯追了两步问:“九少爷,需不需要给您安排司机?”
“不用,我自己开车吧,中午应该不回来吃饭。”
“好,那路上小心!”
关略应了一声,将手里拿的一顶圆边太阳帽扣到旁边唐惊程头上。
唐惊程皱着眉:“戴这干嘛?”
“外面太阳很大。”
“……”
“而且还得爬山。”
唐惊程一愣:“你怎么知道要爬山?”
他哼笑:“我知道你要带我去见谁。”
唐稷是和唐惊程母亲葬在一起的,墓园离关宅不远。
两人花了半个多小时爬到半山腰,唐惊程状态不错,关略也就由着她去了。
因为刚过清明,大部分人刚来扫过墓,所以墓园里除了关略和唐惊程之外已经没有一丝人影,好在山上日头虽高,但凉风爽爽,吹在人身上也很适宜。
唐惊程带关略走到唐稷墓碑前,接过关略手里捧的两束花,各自放下。
双穴。
一块墓碑上镶着唐稷的照片,慈目里面带着一丝威仪,旁边墓碑上的照片却是黑白色,但尽管是黑白照片,仍能看出照片上年轻女孩的风采,黑黑的长发,鹅蛋脸,嘴角微微蓄着一点笑。
关略以前就觉得唐惊程和唐稷长得不像,原来她的漂亮都遗传于母亲。
“爸,妈…”唐惊程摘掉头上的太阳帽,站在墓前鞠了一个躬,“我带个人来见你们。”
她将身后的关略拉到墓前面。
“关略,我腹中孩子的爹,爸之前应该见过他,不过妈没见过,所以今天特意带来给你们看看,要看清楚一点哦,记住他的样子,如果他以后欺负我,对不起我和孩子,你们就替我收了他。”
关略:“……”
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女人,他苦笑,却没说话,只是握紧唐惊程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对着面前的碑深深鞠了一个躬。
下山的时候唐惊程一路都很沉默,关略将帽子扣到她头上,握住她的手,走了一段。
“休息一下?”
唐惊程想了想,扶住小腹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关略手里拎着她的包,从包里逃出水递给她。
唐惊程拧开喝了两口,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石头。
“你也坐一会儿。”
关略走过去,曲腿坐下。
两人并排坐在路边,头顶阳光刺眼,唐惊程撑着手臂往后仰着头,宽大的帽檐被风吹得撩起来,光线直射到脸上,她不觉闭上眼睛,深呼吸。
关略在旁边盯着她闪亮的睫毛和眼皮看了一会儿,伸直腿,也跟着舒了一口气。
两人自从认识到现在,这么多年,似乎从来没有过如此惬意的时候,山风朗朗,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才知这样的平淡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你爸很疼你吧。”
“那是当然。”唐惊程每回聊到唐稷都带着一点自豪感,“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爸说他一个人要给我双份爱,这样我才不会比其他孩子缺。”
这是唐稷给她创造的前二十六年的人生,什么都依她,什么都宠她。
关略苦笑:“光从这一点而言,他应该是个合格的父亲。”
“嗤——”唐惊程瞪了他一眼,“那你呢?你觉得你以后会是合格的父亲吗?”
“我?”关略埋头扯着脚边的草叶子,“应该不会像你父亲这样,总不能再宠个像你脾气这么臭的出来。”
“滚!”唐惊程一拳捶过去。
关略笑出声,抬手揽过唐惊程的肩,唐惊程收了笑容,软软地靠在他肩膀上。
“我脾气真的很差?”
“不算很差吧,简直就是相当差!”
“……”唐惊程翻白眼,“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有啊,第一次见你就这感觉!”
当时唐惊程在腾冲丢了行李,关略收留她两天。
“脾气拧,嘴叼,难伺候,胆儿还特别大!”
在九戎台聚宴上行刺关略那事就不提了,她还拿刀去刺苏霑的小弟弟,跟杨曦闹到惹上官司,甚至被人绑去缅甸克钦邦军营,这姑娘也算是豪杰了。
细数起来关略替她收拾过不少烂摊子。
唐惊程嗤了一声:“你这算是后悔了?”
“有点儿!”
“那趁早滚吧,现在还来得及!”
关略笑着将她搂紧:“哪儿还敢?你刚在你父母坟前说了那些话。”
“……”
“况且你这脾气有几个能受得了?我就当勉强收了吧。”
唐惊程气得去捏他的腰肌:“还为名除害不成?”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呸!”
唐惊程拍拍屁股起来,摁住帽子就往山下走。
关略笑着赶紧追上去。
车子停在山脚下,关略开门先让唐惊程上车,自己再将手里的包和帽子扔到后座,后座还留着一束花。
他跳上车关上门,看了眼旁边副驾驶上的唐惊程。
“现在去八岭山?”
唐惊程闭了闭眼睛:“嗯。”
八岭山离唐稷的墓地有一段距离。
关略开车过去至少要一个小时,他半路停车下去,唐惊程已经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
“到了?”
“没有,我去买点东西。”
几分钟后他拎了一只袋子回来放到唐惊程腿上,里面装了酸奶,话梅和几包梳打饼干。
“一会儿你可能会饿,先吃点垫垫肚子。”
唐惊程心口一暖,又想起当初她跟着关略从腾冲回来,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他在车站也是像这样不声不响地去买了一包吃的回来。
有时候想想,其实他还挺细心。
唐惊程乐呵呵地插了一杯酸奶,关略重新发动车子上路。
“喂,一直想问你件事儿!”
“说!”
“后来我查过火车列次,其实从昆明到云凌有快车耶。”
快车只需要十几个小时。
“想问我当初为什么要买那么慢的绿皮车?”
“嗯,不会是因为小气不舍得买快车吧?”
关略转动方向盘,嗤了一声:“那倒不是,是不舍得你。”
“……”
“路上三十多个小时,足够我跟你培养感情了!”
卧槽,唐惊程咬着吸管,一时发不了声。
关略转头睨了她一眼,唇角勾着:“要不再跟你说件事?”
“说!”
“想不想知道当时你那只包是谁拿的?”
“谁?”唐惊程愣了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将手里的袋子扑头盖脸超开车的男人砸过去。
“关略你大爷!”
关略满意地笑出声来,拧着方向盘:“坐好别乱动!”
“你怎么这么缺德?”
“不缺德你能跟我?”
“呸,谁说我跟你了?”
“那当初是谁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恨不得买瓶水的钱都没有?”
“你……”
唐惊程又是一顿乱捶乱打,黑色的越野车在空旷的郊外路上开得扭来扭去。
真是到处都是心机啊,从他第一次见到唐惊程开始,步步为营,最终却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你知不知道你当时多小气,我想吃顿好的都没有!”
“怎么没有?那家酒楼里的普洱八十一杯,你一顿饭给我喝了五杯!”
“那喝茶能顶饱吗?”
“不还给你买了肯德基?”
“就他妈这点出息!”
“注意措辞,孩子在你肚里!”
“我呸!”
“……”
“……”
春日暖阳,郊外草木飘绿,一辆车,一双人,在宽阔的大道上肆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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