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彩秀的表情五彩缤纷的,特别有意思,错愕地看着我时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唇角微微颤抖,她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冷声,浅浅一笑,拎起沙发上的包准备上楼,漫不经心地说,“你自己好好体会,如果你脖子上的球不是装饰品的话,就该想得清楚现在这个家,是我做主。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在你千秋大业没完成之前,最好是憋住了脾气,毕竟我没那么多耐心跟你好好说话。惹毛了我,你们一家人全都滚蛋。”
语毕,我拎着包上楼。
房间是顾承中原先的卧室,我们曾在这边住过一晚。这会儿用人将我下午买的东西都送上来了,堆满了屋子,我看着心烦,又叫送去了衣帽间,我叹气,坐在沙发上扭脖子,这时管家敲门,我应了句,“进来。”
管家是一名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是月姨走后顾承中请来的,说是月姨的小叔子,倒也算是亲近,顾承中很是信任,顶着压力进来宅子里,一面是扇了林彩秀和顾启中的耳光,一面张扬了顾承中的威信。
“太太,先生说晚餐会回来一起吃,让你准备准备。”管家笑眯眯地说,“夜晚的菜单都准备好了,您过目一下。”
我懒得看,摆摆手说,“你帮忙安排就好。”
“是,太太,另外,先生说您在公寓的东西明天送过来,说让你不必回去取了,先生为您安排好了。”
“知道了。”
管家走后,我洗了个澡,一身疲惫,温水冲刷在身体上,原以为能放松的,却没半点作用,我开高了温度,没洗一会儿就晕乎乎的,赶紧冲干净了出去。
我告诉自己,以静制动,现在手足无措的时候我不能乱了方寸。
静待时机。
顾承中是七点半才回来的,他回来才开饭,餐桌上顾启中坐在轮椅上,板着脸,一脸的不高兴,林彩秀给他夹了几次菜他都一口没动,林彩秀劝着说,“好歹吃两口吧,这一整晚,你不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住?”
顾启中瞪了她一眼,目光随机转向顾承中,虽说顾启中坐在上座,但病怏怏的,纵然怒气涌动,那气场都不足顾承中十分之一。顾启中问,“三弟,你回家来住,都不用跟我们招呼一声?你大嫂什么都没准备,弟妹第一天住进来,叫她笑话了。”
顾承中端起高脚杯,轻抿了一口红酒,而后又缓缓放下,动作散漫,一点都不在意说话人的态度那般,他凝眸盯着顾启中,旋即笑了,道,“大哥这话说得有意思。妈在遗嘱里将这房产留给了我,这里是我家。我和我老婆自己家住,还要给你打报告?”
“另外,大嫂?哼,你还没告诉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我大嫂吗?这么大的事儿,一直蒙在鼓里,该多难受啊。”顾承中故意挑拨离间地说。
顾启中听了,没气吐血简直万幸,他狠狠将筷子摔在桌上,怒道,“老三!你说话不要太嚣张!妈当时走,这房子你拿不到全部!”
“遗嘱你都看过了还需要我说什么?我么着急过户,那是我觉得妈刚走,没必要这么着急。”顾承中淡淡说。
面对顾启中的生气上火,他的冷淡和闲适显得从容不迫。倒是像算准了顾启中的怒气,故意这么做的。
我默默地吃饭,心里不禁冷笑,都说豪门深似海,老太太在的时候一番光景,老太太走了另一番光景,到底演戏给谁看,我觉得真好笑。顾承中和顾启中怎么撕逼我不在乎,人是铁饭是钢,认真吃我的饭。
整个桌子上,除了顾承中比较冷静,就剩下我了。仿若置身事外,撕逼是他们的事儿,我什么也没有。
但憋不住的人,还有林彩秀。
她听见顾承中说自己这辈子都成不了顾太太,先是一愣,旋即慌张地阁下筷子,抓着顾启中的胳膊说,“老公,三弟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辈子都成不了他大嫂?”
餐桌上鸦雀无声。
顾启中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盘子,一件件都是上乘品质,景德镇官窑里出来的一等货,的确好看。
我也来了兴趣,围观顾启中的难以启齿和林彩秀的慌张失落。
“上次你不是说等六月过了,咱们就去领结婚证吗?阳阳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要以私生子的名义过活吗?”
说着,一把辛酸泪。
顾承中冷哼一声,端起酒杯,我发现他特别享受这种折磨别人的快感。亏得他是个男人,要是个女人,那挑拨离间的功夫,估计周琪看了都得含恨而死。
不瞬,他转过脸看我,目光同我相对,只是一瞬,我没有闪躲,而是冷冽地对视。
“老公,你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回事儿?”林彩秀哭得厉害,摇晃着顾启中的胳膊说,“她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你还忘不掉?这些年你一直说等等,我就等等,可阳阳现在都要谈婚论嫁了,你还要我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吗?这到底算什么?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己吗?到时候和高家见面,你怎么介绍我?”
听到说林阳父母准备和高家见面时,顾承中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讥笑,我觉得可笑,不再看他,低头吃饭。
但不管怎么说,顾启中都不开口,最后怒了,叫用人把他推回书房去。林彩秀追着要上去,被顾承中叫住,顾承中搁下筷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林彩秀,带着微笑说,“他在我大嫂死之前,签过一份协议,这份协议的内容是如果林阳要回顾家,那你这辈子都不能进门。反之,你要入顾家的门,那林阳就会失去一切继承权。”
林彩秀脸色惨白,忽然无力地扶着椅子靠背,气的喘气,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顾承中慢悠悠地补刀说,“这些年你们都过得太逍遥自在了,忘了我大嫂还有个儿子,顾骏。”
不说顾骏,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是个同性恋,医学系的高材生,当年认识的时候他和我还挺好的,后来出国了,一直没有消息。
我这两年很少用QQ和MSN,而原先的那个账号被盗号后,我没能再找回来,现在用的账号是新申请的,基本上没联系。
“虽说我大嫂没了,但娘家人还在。你以为全天下只有我一个对手?”顾承中道。
许是这些年太安逸了,林彩秀快忘了飘荡在外的闲云野鹤顾骏。
但我敢肯定,顾承中没这么好心提醒林彩秀,他不过是想搅浑水,先让林彩秀和顾骏撕起来,等战斗力没剩多少了再上去死虐,最好是能坐收渔利,何乐而不为?
林彩秀抓着椅子,不自觉地用力,杏眼瞪着顾承中,却无可奈何。气急了,转身上楼去。
偌大的餐桌,只剩下我和顾承中。
气氛诡异,冷淡。再好吃的菜都叫人兴味全无,我搁下筷子擦嘴,留下他一人上楼去。他的目光紧随我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楼时,我听见一楼顾启中和林彩秀的卧室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林彩秀歇斯底里,但顾启中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冷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家的好戏,一出接着一出。
夜晚我一个人睡的,和张骏通完电话后靠在床头看了会书,但想着有孩子在,伤了眼睛不好,早点睡,孕妇犯困严重,眼皮沉。
这时顾承中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推开门进来,开了大灯,一面脱衣服,一面走向我,嘲讽地问,“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理会他,闭上眼睛睡觉,结果他发飙了,直接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四目冷冽对峙,他嘴角噙着含量疾风的笑,问我,“怎么,听见林阳和高家小姐要结亲了,心情不好?”
“神经病。”我冷声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是神经病,你是什么?你是恬不知耻,都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不忘勾搭老情人,我以为你们多么情深不寿呢,怎么到头来娶你的人是我这个神经病,而他要讨好的却是高家小姐?”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无话可说。一堆照片就把你弄得晕头转向,哎,你是多迷恋我才这么妒忌?”我挑衅地说。
顾承中冷哼,垂眸哼了声,又抬头看我,“你说呢?要是真爱你爱得发狂,我现在应该掐死你了。我不过是觉得恶心,你被我睡了这么多年,再跟林阳睡,不恶心吗?杨小唯,你怎么这么贱啊!”
“是啊,我就是贱,我不贱怎么跟你在一起?怎么跟你结婚?你自己恶心,别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恶心,我和林阳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么龌蹉。哦,对了,说起来恶心和犯贱,应该是你吧,在我和林阳的感情里,谁才是小三?谁才是贱人?你不清楚?”我故意笑得大声,挑衅他的耐心,“以前我还在想,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身边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你,原来是你变态啊,那个卢晗菲眼瞎吧,不过,她倒是很幸运,不像我,被你弄得生不如死。我现在倒是很羡慕她。”
顾承中拎着我胳膊,手上渐渐用力,我知道他在隐忍怒气,虽然我真的怕他打我,要换做以前,大不了鱼死网破,可我有孩子,我不能意气用事,他就是一神经病,真打架起来,吃亏的是我。
“杨小唯,你记清楚了,现在你是我顾承中的女人,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算死了,也是我的女人。你和林阳,不管是偷情还是深爱,这辈子都名不正言不顺!”顾承中威胁地说,“等我弄死他,我再来给你机会忏悔。”
“是么?那你最好祈求上帝保佑,你有命活到那个时候。”说完,我扬起笑脸,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也盯着我,阖黑的眸子里怒气涌动,如同潮水翻涌,滔天的浪拍在我脸上。
他猛地扔开我,幸好背后有靠枕,不然我脑袋就摔上去了。
那一夜过后,我有近乎半个月的时间没见过顾承中。准确的说,应该是没说过一句话。他回来别墅,也是吃了饭就去书房,一个星期一两次,我们没有同床共枕。我巴不得。
我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约约刘思涵逛街,还有张骏夫妻吃饭,日子过得开开心心。
除了张骏,没人知道我怀孕的事儿。我一个都没告诉。盘算着能日子满三月,就去做产检。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怎么处理孩子的事儿,我想过用这个报复顾承中,打掉了,再告诉他是他的孩子,那他一定弄死我,或者直接叫我滚,我兴许就能离开了。
可那是我的孩子啊。就算我再痛恨顾承中,孩子都是我的骨血,我身上的肉。
多年前我作过一次孽,这一次,坚决不可以。
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一想起当年在郊区卫生院里流下来的那一团血肉模糊,我就恶心想吐,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所以我决定,不管我和顾承中怎么闹,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就算往后我和顾承中生死折磨,孩子都是我的挚爱。
我原本打算告诉顾承中的,我发誓,可看到他和卢晗菲在一起,加上后来他对我的态度,我根本没机会,也没那个心情。他的种该知道的时候,他自己清楚。
四月下旬的时候,我接到林阳的电话,因为先前在南城工作的时候,我电脑里存了一些公司的文件,他现在要用,叫我传给他。我立即开了电脑,他加了我微信,用网页版传。
传完文件,我问了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林阳说,“月末就回来,项目考核已经结束,回来再次确认方案,接下来就是资金了。”
“哦,好,对了,忘了跟你说,公司我没去,以后也不去了。”
“知道。我吩咐肖珊安排了。”
“好,那没事儿我先下了。”
林阳叫住我,“小唯。”
我盯着电脑屏幕,看对面发来的信息,写着,“你还好吗?孩子还好吗?最近工作忙,都没时间关心你。”
“我很好。孩子也很好。”我想了想,又发送了句,“谢谢你。”
“他没把你怎么把?”林阳问。
看着这句话,我心里像是丢进一块石头,平静的湖面荡漾起涟漪,灵光一闪,我长了个心眼,敲下一行字,“为什么这么问?”
我心想,你好像知道我和顾承中会吵架一样?
备注姓名显示“正在输入中”,半晌,那头发来消息,“你和我一起工作,他本来就不同意,难免会我------不过,你没事儿就好,我就放心了。”
我思量着林阳的言语,这时,他又发条信息,说,“不说了,我先忙,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回聊。”
我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方才那一句什么时候回来,我是试探齐瑶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牵扯出后面的话来,林阳的问候叫我有点疑惑。
但这种疑惑又无凭无据。
我告诉自己,林阳不是那种人,杨小唯,你不许乱想。你们都握手言和了,那以后就是特别的朋友。不要小人之心。
我合上电脑,叹气。
有点饿,下楼找吃的,却撞上林彩秀,这才多久,她有春光满面的,在客厅里打电话,说什么林阳月底就回来了,到时候两家人一起吃饭聚聚,两个孩子也好久没见面了。
见我端着水果刀客厅坐,她敷衍了两句便挂了,阴阳怪气的样子又来了,冷笑说,“这人都说新婚燕尔,你和老三刚结婚,怎么他就老不回家?我以为你们多恩爱呢,呵,看来不见得!”
“我跟他怎样关你屁事啊,你很高兴我和他要矛盾么?”我嚼着苹果,故意说,“那你就不怕我和他关系不好,和你儿子关系好?”
林彩秀脸都白了,指着我说不要脸,我哈哈大笑,淡然地说,“别惹我啊,我脾气不好的。”
林彩秀一个冷哼,起身走了,没走出两步愣住了,我转身一看,是顾承中站在偏厅门口,西装搭在手腕上,衬衣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腕上的名表,一脸淡漠地看着我和林彩秀,说是面无表情呢,但又冒着寒气。冷森森的。
半晌,他对我扬了扬下巴,命令地说,“小唯,陪我上楼去。”
我愣了愣,觉得挺可笑的,但是又想知道他几个意思,于是我放下盘子跟他上楼,他竟然来搭我肩膀,被我拍开了,我笑眯眯地说,“演什么戏啊,林女士知道我们不恩爱。”
顾承中眉峰微蹙,手悬在半空中,旋即挑眉,率先走在我前面。
林彩秀愣在楼下,看着我俩上楼。
回到卧室后,顾承中把西装外套扔在床上,沉眸看我,我冷声说,“看什么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他也不生气,就淡淡地看着我,而后走到我跟前来,一手挑起我下巴,莫名其妙的,大白天,准备亲我,在他唇落到我唇上之前,我撇开脸,看着地下。
距离很近,我听见他轻哼了声,旋即把我脸蛋摆正了,又来,我又撇开了,这一次他没有冷待任何,一用力把我脸蛋捏正了,两根手指用力,捏得我骨头疼,剑眉之下,目若冷醒,阖黑瞳仁缩了缩,讥讽地说,“怎么?不愿意?”
“不愿意。”我肯定地说。
“杨小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叫履行夫妻义务?”他幽深的眸子锁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夫妻生活能让你谨记你是我顾承中的女人,不该想的东西,别想。”
我冷笑,“呵,原来你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确定我是你的女人啊?可要说跟你睡了就是你的女人,那你的女人会不会太多了?对了,按照你这个逻辑,那我的男人也不止你。”
窗外是夕阳明媚,落地窗的窗帘用金钩束在两边,金色的余晖从透明窗户洒进来,照在木质地板上,也照亮了我们的剪影。
无疑,他是生气的。像个没吃药的疯子一样,捧着我的脸开啃,我可不是包子,两下子推开他,一巴掌狠狠扇上去,就像曾经他打我那样,他唇上沾着血,是我故意咬破的,这叫以牙还牙。
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刀刻斧凿的面孔此刻全是震怒,我嘲讽地说,“这就生气了?你可曾想过你巴掌打在我脸上我多恨你!”
“还没女人这么打过你吧?很生气?”我忽然加大的声音,嘶吼地说,“那你他妈的弄死我!你除了用强上的方式还有什么手段得到我?在你眼里我不是个恬不知耻的贱货吗,你要我你不觉得恶心?”
胸口怒气涌动,上下起伏,我快控制不住自己。
原来以牙还牙是这么的爽快,哪怕伤害自己。
“杨小唯,你在挑战我的耐心。”顾承中阴狠地说,“我要弄死你,很简单。”
“你的耐心?你什么时候有过耐心?你满脑子除了算计还有什么?我告诉你姓顾的,就算你不恶心我,我都恶心你!一张亲过无数女人的嘴来亲我,足够我呕吐三天三夜!你要是憋不住想发泄兽欲,请你去找你外面那些妖艳的贱货!老娘不伺候!”我冷声说。
顾承中默然地看着我,半晌,他嘴角扬起笑意,问我,“你这是吃醋了?”
“麻烦你要点脸。你就算在外面睡十个八个我都没关系。”说完我推开他走了,走到门口,我忽然想起来什么,站住脚侧脸冷声说,“对了,离婚协议书你最好好好考虑,因为我迟早有天会被你逼疯,要是我真成了神经病,半夜一刀砍死你,我不用副任何法律责任。”
我看不到顾承中的表情。
但我知道,我们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我想过了,与其让孩子生活在我们的争吵中,不如我离婚算了,本来他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做人不能太自私,我自问我杨小唯不欠你什么东西,你该得到的都得到了,离婚吧,就算放我一条生路。你别给自己作孽太多,小心哪天被雷劈死。”
我拧开门,离开了卧室。
那一晚,我们睡在一张床上。
我提前备了一把刀放在枕头下,睡觉的时候故意给他看见了,他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砍死他。一是因为我恶心他,二是因为有孩子,前三个月危险期,不能同房。
那一夜,相安无事。
我很晚都没睡着,大约是顾承中在身边的关系,我觉得浑身紧张,可还不敢乱动让他知道我没睡着,毕竟他一上床我就装睡了。
第二天醒来头疼得厉害,起来时管家说顾承中清晨就走了,我一个人在餐厅坐着,嗯了声,管家说,月姨身体不好,来电话,让顾承中去看看。
其实我跟月姨关系一般般,但想到她,我总想着老太太,且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要用那百分之五的股权在逼我和顾承中结婚,兴许月姨知道我为什么。
若是我问她,她会告诉我吗。
食不知味。
“月姨在哪家医院?”我问管家。
“暂时还未去医院,现在在崇明老家。”
“知道了。”
说来奇怪,之后的每天顾承中都回家来住,明明从别墅区公司那么远的距离,他却乐此不疲,回来我还没好脸色给,不知道他是那阵风没刮对。
我们基本上不说话,因为一说话彼此都没有好语气,我甚至直接无视他,夜晚他睡在我身边,我把自己尽量往床边挪,不想挨着他,他也算有自知之明,晚睡早起,基本上不碍眼。
这一夜,我愣是半夜没睡着,饿的。我忍了又忍,直到嘴里全是清口水了,我才摸索着下床,去厨房给自己煮面条。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大半夜的,佣人们都睡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守着锅的时候,我发疯热了杯牛奶喝,但那股腥臊味儿蹿上来,弄得我赶紧抱着水槽吐。我连忙后悔来不及,想起来怀孕这么久,其实还没怎么吐,上次吐还是因为骏哥在加油站给我买的热牛奶。
不长记性。
就当我捧水漱口完撑在大理石操作台上喘气儿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冷森森的声音,那种情况你们能想象吗?偌大的别墅里,半夜三更人都睡了的时候,忽然从背后冒出来一个声音,吓得我魂飞魄散,身子不禁抖了抖。
等我定睛一看是顾承中站在门口时,我真恨不得两巴掌扇死他,这么悄无声息的站在背后说话,他不是有病吗?
然而,没等我说话,他已经开口,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你眼瞎?”我白了他一眼,拧开水龙头把水槽冲干净了,这时我心里忽然紧张起来,其实,说真的,有那么一瞬我在期待他问我是不是怀孕了。其实我根本没时间去想他要是问我,我该怎么说。
他站在身后,盯着我的后背,如同芒刺。
这时灶台上的水开了,我慌张地去揭开锅盖,但是一不小心捏到烫处,我下意识地丢开了,那锅盖掉到地上,非常响亮的一声,砸到我脚上,我跳起来站到一边,慌忙地拿抹布,这边水又滚起来了,真是手忙脚乱。
“让开,我来。”顾承中走上前来,夺走我的抹布,顺便把我拦到一边,把灶台的火关小了,噗通沸腾的水也温柔起来,冒着腾腾的热气。
“不需要!”我冷声说,“我自食其力。”
他盯了我一眼,冷哼说,“怕我毒死你?”
“你这种人,难说呢。”
“只怕是你还没被我毒死,先烫死了。”
顾承中捡起锅盖扔在水槽里,看见一边案板上我切好的西红柿,还有调好的蛋液,默默地挽起睡衣袖子,把面条煮进锅后,拿了平底锅来热油煎蛋炒西红柿做盖浇。
他动作娴熟,没用多长时间就做好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西红柿面。那香味勾起我肚子里的馋虫,可当他把面条端到我面前时,我脑海中全是那几年在一起生活的场景。
西红柿鸡蛋面。顾承中。杨小唯。
他递了双筷子给我,听不出语气里是啥意思,漫不经心地说,“赶紧吃,吃了去睡觉。”
我没接筷子,他就把筷子插在面碗里,我怔怔地看着那碗面,黄灿灿的鸡蛋,红彤彤的西红柿,白细的面条。
只吃了两口,我心里那股想吃的冲动就没了。
看着面汤上浮着浅浅一层油花,我觉得恶心。
我把筷子扔了,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上楼睡觉。
再也不饿了。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流泪。怎么会觉得难过呢?
就因为一碗面条?那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我吸了吸鼻子,看着窗外融融的月色,心田是一阵无以言表的酸楚。
顾承中过了很久才回来。我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假装睡着了,他迟疑了半晌,在我以为他也睡着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帮我拉开挡住脑袋的被子,小心翼翼的。
只要他手再往下一点,就碰到我脸上纵横的泪。
第二天一早醒来,已经十点多了。刷牙的时候,我开始干呕,不知道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忍受恶心的状况了,等我呕完,已经毫无力气,扶着楼梯下楼,叫佣人帮我做碗面条。
多嘴的人说,“太太你也想吃面条?嗨,先生早上也是吃的面条。”
“哦。”
大约是我没话说,所以她才多说两句,“可那面条不是我做的,一早起来就看见他在吃,吃完走的。”
我愣了愣,忽然想起什么来。
“太太,您要吃什么面条啊?”佣人问我。
我回过神来,轻声说,“算了,我喝粥。”
佣人疑惑地看着我,我说,“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那天下午,林阳从南城回来,我午睡起来客厅里热闹得很,下楼一看,是高家小姐来了,那是我第二次见到高艺涵。她穿一袭轻纱裙子,上身红白相间的针织短袖,配上俏丽的短发,整个人显得青春活力,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可我身上,早没了她这样的风采。
林阳坐在她身边,穿polo衫和休闲裤,头发又剪短了些,衬得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帅气十足。和平日里穿西装的模样不太一样,这样的林阳,身上多的是一份阳光。
高艺涵挽着他胳膊,笑眯眯的,酒窝很美。很醉人。
佣人端着水果茶出来,见了我,招呼道,“太太,您醒了,要喝水吗?”
我摇摇头,这时客厅里的人看着我,眼光各异。
高艺涵站起身来,我走过去,她跟我打招呼说,“您好,又见面了。”
林彩秀拉着她,“艺涵,你坐,别老是站着。”
高艺涵说,“伯母,没事儿。”她目光转向我,微笑说,“昨晚才听顾叔叔打电话跟我爸说你们结婚了,恭喜你!你这么年轻,我都不好意思叫你婶婶了。”
“高小姐客气了。”我淡笑着说。
这时林阳站起身来,凝眸看我,错愕地问,“你们领证了?”
然后气氛有点尴尬。
林阳看着我,我看着林阳,高艺涵看着林阳和我,林彩秀看着林阳和高艺涵。
我点点头,“领证了。快一个月了。”
林阳眸子沉了沉,高艺涵也不是傻子,有些不解地问林阳,“林阳,你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
林彩秀适时站起身来拉住林阳,趁高艺涵不注意的时候掐了他两把,笑眯眯地解释说,“那个,艺涵啊,阳阳这是太为他三叔高兴了!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就是三叔!他们结婚了,阳阳比谁都高兴!”
我看着林彩秀莫名地想笑,本来没什么的,她这么一说,我就无语了,高艺涵不是白痴,欲盖弥彰谁看不出来?
“高小姐,你们慢慢聊,我去花园转转,透透气。”我告辞说。
顾家的别墅很大,院子很大,花园也很大,顾老太太生前打理的花花草草,现在都被我打理着,品种繁多,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品种。杜鹃开败了,月季开始妖艳,一茬接着一茬,反正不会因为哪一种花的凋谢而失去颜色。
一如这偌大的顾家。
在花园里倒腾了一两个小时,时光飞逝,转眼就傍晚了。我回到客厅看电视时,听管家说高艺涵已经走了,林阳送她回去,林彩秀去房间照顾顾启中了。
最近这些天,顾启中身子越发不好,越是到夏天,他人越是虚弱。大多数时候,用餐都在房间里。
我吩咐了佣人煮饭,上楼去洗澡。
等我洗完澡出来时,吓了一跳,林阳就站在卧室门口,转着手里的钥匙圈,脸色很难看。
我惊魂未定,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发火说,“你能不能别这样吓我了?大哥!”
林阳上前来要拉我的手,我给躲开了,冷静下来,“我现在是你的婶婶,林阳,你的行为要注意我一些了。”
“我都告诉你他的目的了,你还跟他结婚,你是不是傻?小唯,你到底怎么想的!”林阳无奈地甩开手,激动地说,“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们已经扯证了,在法律是夫妻。林阳,他本来就跟你敌对,所以,麻烦你为自己考虑点,少跟我牵扯,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现在自身难保,顾不上别的了。”我说。
“到底怎么回事?”林阳皱眉看着我,一脸凝重,“我了解你,以你的性格,是不会跟他结婚的!到底为了什么!”
“林阳,上次我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你少管我的事儿,弄好你自己。咱们就当普通朋友要么就是陌生人。什么都别问我。全都别问。”说着,我准备要离开,林阳抓住我的胳膊,生气地说,“是因为孩子吗?”
我还没回答,这时候林彩秀从楼梯上下来,大惊小怪地说,“什么孩子?阳阳!什么孩子!”
“妈,不管你的事儿,你别问!”林阳怒吼一声,吓得林彩秀哆嗦,瑟瑟缩缩地看着我,我转身下楼,听见林彩秀在背后问林阳,“你这死小子,你到底做了什么孽!你给我说清楚!”
神经病。我暗骂。
刚一转头,顾承中出现在楼梯口,阖黑清冷的眸子盯着我,目光如炬,似冷月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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