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是我太卑鄙了
沈思勋的手掌特别温暖,不轻不重地牵着齐灿灿。
齐灿灿埋着脑袋跟在他身后,眸光紧紧地盯着相缠的两只手。
一路出了沈氏集团,直到上车,沈思勋才收回手。
系好安全带后,沈思勋迟迟没有发动车子,齐灿灿下意识地望向他,却发现他的脸色沉了好几分,连眉头都蹙得特别紧。
忽是想起了什么,齐灿灿也收敛起了嘴角的笑意,顿了顿,问道。
“你找到沈思琪了?”
沈思勋抿了抿唇,而后略微抱歉地说。
“还没有。”
话落齐灿灿吐了口气,将脸撇了开。
“饿了,去吃饭吧。”
到了餐厅齐灿灿发现沈思勋真的特别细心,点的每一道菜都是她爱吃的,但是太多了,她压根吃不完,每一道都夹了几筷子,扒干净碗里的饭,她就呆坐着看沈思勋吃。
沈思勋被齐灿灿炽热的视线注视着,略微有些不自在,咽下嘴里的饭后,他轻咳了一声。
“我有话想和你说。”
齐灿灿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当然知道,她回沈氏集团上班也有一周多了,沈思勋从来没找过她,他们甚至连面都没碰上。
如非有事,他也不会刻意来财务部找她。
“关于父亲的事,灿灿,我希望你能给我些时间。”
沈思勋的眸光始终晦暗如深,先前唐纪修在,他从没想过要自己亲自动手,说来也可笑,明明也下足了决心,可真到了这一步,他才恍然惊觉,并不是那么容易。
齐灿灿笑笑,也没逼迫他。
她当初曝光唐景云的时候,也是如此,不知道多努力才压抑住心中的情感。何况沈思勋面对是亲生父亲。
“不着急吧,袁闻芮的判决还没下来,我们急着动手,兴许会得不偿失。”
齐灿灿用勺子搅着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冰淇淋,垂下了眸。
“你知道的吧,你父亲与袁闻芮拖不了干系。其实我一定很好奇,他们该是没有交集的,为什么会联手对付我呢?其实他们没必要大张旗鼓的,随便找个我下班的时间堵住我,一刀抹了脖子不是一了百了吗?”
沈思勋沉默了数秒,前言不搭后语地回道。
“当年袁闻芮毕业后没选择在连城读大学,放弃了家里安排好的一切,转身就出了国。”
齐灿灿抬眸瞪视了沈思勋一眼,根本不明白他突然提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是为什么。
“她那么爱唐纪修,不出国怎么和他订婚呀?不是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只要跟在身边,她才放心。”
“你也以为她出国是为了唐纪修?”
沈思勋挑眉,低笑了一声。
“完全没有必要,就算她不出国,唐袁两家定下的婚约也不会有变数。袁闻芮心思缜密,她也不是只会为爱情孤注一掷,只有站稳了脚,才有能力死死地套住自己心爱的人不是吗。”
“她与你同龄,当年出国的时候不过十八岁而已。那个时候的她,手中能有多少筹码经得起折腾?”
齐灿灿越听越不明白。
“那你的意思是,她出国是为了别的事?”
可齐灿灿怎么也想不出来,袁闻芮后唐纪修一步出国能有什么急事。
“我查到了她出国所就读的学院,离唐纪修进修的学院相隔甚远,即使坐飞机也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距离。”
这个消息无疑雷到了齐灿灿,毕竟先前袁闻芮一脸得意地告诉自己,她曾在纽约与唐纪修形影不离。
齐灿灿从没怀疑过,因为唐纪修至始至终没有否认袁闻芮所说,且极度配合袁闻芮。
“她……”
“父亲背地的确在做不法交易,与他联络的那家公司,恰好就在袁闻芮就读的学院隔壁的街。”
沈思勋没有给齐灿灿猜测的机会,直接说清了原委。
齐灿灿双唇微张,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沈思勋表情沉重且认真,如果没有证据,他不可能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再者如果那家公司归属于袁闻芮,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能串联在一起。
袁闻芮早年就与沈克仁有了不为人知的交易,那么齐家当年败落的原因袁闻芮也定然知晓一二。
沈克仁愿意答应袁闻芮策谋绑架自己,也愿意利用宋雅来拖住沈思勋。不过是感谢这么多年袁闻芮替他任劳任怨做了这么多事罢了。怪不得先前在警察局,袁闻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袁闻芮吃准了沈克仁不会不顾她。
但是齐灿灿记得宋旭说过,沈克仁敢明目张胆地洗钱这么多年,背后肯定有人暗中协助。
“是沈思琪?”
齐灿灿莫名地就想到沈思琪。
“沈思琪明面上的身份是律师,她可以通过法律漏洞帮衬你父亲。但是后来沈思琪不愿意为他所用了,所以他才把沈思琪囚禁起来了?”
“哈,真可笑,他能囚禁沈思琪多少年?难道他能活得比沈思琪更久?他踏进棺材之后,是不是会抓着沈思琪一起陪葬?毕竟只有死人不会说话!沈思勋,你父亲够狠的,找你做替罪羔羊不说,还亲手毁了自己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我也真是傻,他当初泪眼朦胧地说要替沈思琪报仇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他视子如命!”
沈思勋的脸色越来越差,连双唇都有些泛白。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单手紧握着杯子。
望着沈思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齐灿灿不禁在心里骂自己残忍,特别后悔说出了那几句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话。
相视无言了良久,齐灿灿下意识地伸手覆上了沈思勋的手。温度不再似先前般温暖,肌肤相触时,他手间的寒意使齐灿灿打了个冷颤。
“抱歉,我刚才是气急了,你就当没听见。”
沈克仁怎么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沈家的事,沈思勋没有抱怨半句,沈思琪也一直退让,她有什么好愤愤不平的?
沈思勋的食指微微一动,反手握紧了齐灿灿。
他嘴角扬起了一抹温和的弧度,可眼底依旧是藏不住的晦暗。
“你说的都是实话,父亲有错,他总要为自己所做付出相应的代价,无论他以后承受怎样的惩罚,都与你无关。你没必要把所有事都强加在自己身上,连同我查到的这些,也全是我自愿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至少没有撕破脸让我父亲难堪。”
对于这句生硬的安慰,齐灿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杯子中的冰淇淋已经化了,杯壁上滚着小水珠,滴在齐灿灿的手臂上,她的心底一片冰冷。
“我去趟洗手间……”
胡乱找了个借口,齐灿灿匆匆离开了餐桌。
她无法直视沈思勋的双眼,那份痛楚,她感同身受。
冲了许久的冷水脸,齐灿灿才缓步走出洗手间,他们坐着的位置早已空了,服务员正收拾着桌面上的剩菜残羹。
她的视线移向了门外,沈思勋斜靠在车身上,由着他背光而立,齐灿灿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等齐灿灿靠近才发现,短短的十分钟,沈思勋脚下已经落满了烟蒂。
她一把抢过沈思勋手中抽了一般的烟,甩在了地面上,用脚尖捻灭后,提高嗓音道。
“沈思勋,你以后还是别管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想我愧疚是吗?”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互相折磨。
齐灿灿忽然想起了在医院时唐纪衍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之后的事,你得一个人去做了。
此刻她好像明白了这句话的深意,她自以为的坚强,不过都是在依附他人。
“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波及到你,是我的不对,如果我真的利用你扳倒了沈克仁,我想我今后也没法儿心安理得吧,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我们……”
齐灿灿话还没说完,沈思勋就俯下身,抬手扣紧了她的腰,将唇瓣贴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齐灿灿闻到了沈思勋口中淡淡的烟草味,她推了沈思勋数下,见他不为所动,索性就不挣扎了。
但她把嘴巴抿得极紧,誓死不让沈思勋的舌尖触碰进来。
数秒后,沈思勋眯紧了眸,缓缓地松开了她。
望着齐灿灿一脸抗拒的模样,他低笑出声,脸上是齐灿灿从未见过的寂寞。
“不怪你。”
沈思勋拍了拍齐灿灿的后脑,笑得勉强。
“是我太卑鄙了。”
话落沈思勋先行上了车,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他的胸口隐隐发闷。
望着远处的虚无,他抿紧了唇。
他明知道沈克仁终有一天会倒下,可他还是不自觉地利用了齐灿灿的隐忍。如果他愿意亲手揭露一切,是不是齐灿灿就会因为愧疚而留在自己身边?让齐灿灿觉得自认为是她残忍卑鄙,他却偏偏要钻这个空子,伪装成自己是受害者。他不停地问自己,用婚姻强迫齐灿灿留下,他们真的能忘掉一起重新开始吗?
一路无言,回到沈氏集团后,沈思勋再也不开口说半个字。他腿长,步子跨得又大,齐灿灿跟在后面几乎是小跑着。
追了一段距离,齐灿灿索性缓下了脚步。
看着他走进电梯,她同样无言以对。
“思勋最近忙,性子急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齐灿灿还在发呆,就被一声低沉的男音拉回现实。
沈克仁站在她数米外,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齐灿灿轻瞥了一眼紧闭的电梯门,不由轻吐了口浊气。
这样的场面是个人都会误会,齐灿灿也懒得解释。
“没事的,父亲,我理解思勋。”
沈克仁似笑非笑地走近,抬指点亮了电梯按钮。
“呵呵,女孩子有点小脾气也无妨。前些日子我就听说你回来上班了,一直没空关心你,怎么样?还习惯吗。”
说着,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
沈克仁先走了进去,单手压着电梯门,似乎在等齐灿灿一起。
齐灿灿硬着头皮抬起了脚,等她站好后,沈克仁松开了手,他的助理与秘书并没有一同跟上。
空旷的电梯中瞬时只有他们两,气氛压抑到齐灿灿有些呼吸不畅。
她往一侧退了退,佯装普通聊天般道。
“父亲说的没错,女孩子是得有点脾气,不然总是受人欺负。对了,父亲,您知道吗?我有一个朋友,也不算朋友吧。我们同校了好多年,前些日子我听说她被警察带走了。好像是杀了人?”
齐灿灿的语气故作惊讶,余光紧紧地盯着沈克仁。
沈克仁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始终维持着那抹虚假的笑意。
对于齐灿灿的试探,他但笑不语。
由着沈克仁不说话,齐灿灿愈发局促不安。不过想来也是,像沈克仁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动摇。
电梯上的数字不停地跳动着,齐灿灿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
“灿灿,你到了。”
沈克仁笑着提醒道,齐灿灿木然地点了点头,双腿像注了铅般好一会儿才挪开。
离开了密闭的空间,齐灿灿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沈克仁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他意味深长地淡淡道。
“灿灿,你可别学那些坏姑娘,不自量力,害人害己。”
齐灿灿霍然转身,看到的只是被电梯门渐渐挡住的阴森目光。愣了片刻后,齐灿灿不禁噗笑出声。
沈克仁比袁闻芮还自满,饶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反应,袁闻芮接受调查后,他完全处于事不关己的状态。
沈克仁似乎不怕袁闻芮出卖他?齐灿灿不由为袁闻芮感到悲哀,选错了同船人,也许到死的那一刻都在替别人数钞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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