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娥看着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地躺在病床上的陆痕,心中,不禁又平添了一抹幽幽的恨意。
真不知道,她是欠了他什么,就算互相折磨了一辈子,都把命交给了他,重活一次,还是要为他心疼,为他难过。
“唉。”
长叹了一口气,苏慕娥决定,让自己适应这种矛盾的存在,不让这种情绪再反复折磨自己。
她合上了眼睛,让心里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然后,回手拿过毛巾,为他轻轻地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掉,又倒了一小杯水,从柜子里找出了备用的医用棉球,像从前他生病时那样照顾他,将棉球洇湿了,轻轻地帮他沾湿了嘴唇,免得过于干燥,导致干裂。
陆痕被高烧炙烤着,全身的每一个关节,都像被放在火上煎烤一样,痛得几乎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他的思绪,浑浑噩噩,时而能有一丝清醒,时而全是昏昏沉沉。
额头上,嘴唇上,相继传来凉意,像是一股甘泉,浇在了他灼热炙烤的心房上。他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之间,仿佛看见了苏慕娥,正担心地守在她的床边,照顾着她。
她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关切,都是在意,让他的心,都深深地颤动了起来。
“慕娥……”
陆痕动了动嘴唇,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梦呓一般的呼唤。凭借一点仅有的意识,向苏慕娥的方向伸出了手。
他的手,滚烫炽烈,如同灼热的火焰一般,紧紧地握在苏慕娥的手腕上,让她的全身都泛起了一丝轻颤。
她下意识地挣脱,然而,高烧中的陆痕,力气却出奇的大,竟然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扣在她的手腕上,让她无法挣开。
他微微睁开了的,混沌迷离的双眸里,翻滚着许许多多的情绪,复杂得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几乎网住了苏慕娥的所有呼吸。
为什么,他的表情里有着难以置信,有着异常的珍惜,还有着几分不安的欣喜?
这个年龄的陆痕,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霸道的说一不二,完全不知道珍惜为何物才对啊!
被他的眼神盯着,就像是被一层厚重的罩子罩住了一样,苏慕娥的头脑里,一时回闪过无数和他有关的回忆。
甜蜜的,痛苦的,美好的,绝望的,像是狂风暴雨,从她的脑海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呼啸而过,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重新变得波澜重重。
然而她心跳如擂,他的眼睛,却慢慢地闭上了,隔绝了全部让她的内心动荡不安的情绪。他的手,也慢慢地松了劲儿,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一样,突然软了下去。
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的一刹那,就好像失去了一个熟悉的人一样,让苏慕娥心中,甚至有了一丝惶恐。
“陆痕,陆痕?”她莫名地,想要探一探他的鼻息,确定他只是再度陷入了昏睡,一颗心才算能放了下来。
坐到沙发上,看着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的陆痕,苏慕娥不禁摇头苦笑了一下。
她真是发神经,竟然会担心失去他。
他的身体素质那么好,就算是这次的病严重了一些,但是也不至于会死那么严重。
门外的议论声,突然停止。似乎是医院的护士,在用纯正的南部法语提醒王导等人,不要在医院里喧哗。
一阵快速而轻微的说话声之后,是杂乱远离的脚步声,苏慕娥收起了全部的情绪,走向门口,发现王导等人都已经离开了。
走回原位,正要坐下,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护士敲门进入,为陆痕更换了输液瓶。
换了一瓶药之后,陆痕的汗出得少了,眉间的褶皱,也轻了很多,脸上的神情,也不再那么痛苦了,似乎是好转了很多。
苏慕娥轻轻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感觉他的温度降下了不少,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房间内外,都没有任何人,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终于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苏慕娥心中一动,立即向门口走去,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就看到了风尘仆仆出现在她面前的宋城。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被拉入一个怀抱中。
他的怀抱很紧很紧,带着淡淡的,让人安心的薄荷味,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突然感觉疲惫袭来。
故意逼迫自己的坚强,强打的精神,还有脑海中在如圆月浪潮不断袭来的沉浮痛苦,这一刻都漫卷全身。
苏慕娥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原来只需要一个拥抱,只需要这样一个温暖的拥抱。
那些痛苦的,无奈的,她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曾经她和他都太年轻了,太不懂了,永远的争吵之后,总是背对着对方,不曾努力拥抱彼此。
她突然想好好珍惜眼前的人,珍惜这个会给她拥抱的。
溺水太久了,就算是一丝丝的温暖,都让她无法放手。
“慕娥,我想你。”
想起了你的笑容,宋城默默的在心里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从她嘴里听到陆痕两个字就害怕。
那样强作坚强的语气,那样深刻眷恋的感情,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每次当陆痕出现,她的眉宇之间总是透着几分伤感。
“宋总?”副导演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宋城放开苏慕娥,举手投足之间,又恢复了沉稳有度,从容不迫的状态,虽然年龄很年轻,眼神澄澈却透着让人不能轻视的气度。
对于这样的宋城,她还是有一分不适应,凝视着他温润的双眼,淡淡一笑,把情况告诉了他:“王导、副导演、现场执行等人,还有陆痕的助理,似乎因为赔偿问题发生了一点争执。”
宋城对着她点了点头,转身和副导演说了几句话。
苏慕娥重新走回陆痕的病床边,过了一会儿,发现陆痕的额头上,又渗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拿过一边的毛巾,轻轻地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
刚刚商量完赔偿的宋城正好走到门口。
她擦汗的动作,熟稔、自然,看着陆痕的眼神盈盈似千言万语,似愁肠百转。
在他过来之前,她都是这样悉心地照顾陆痕吗?
宋城上前了一步,拿走她手里的毛巾,温声对她说:“慕娥,我来帮他擦吧。”
“你?”苏慕娥惊讶地看向宋城。
“还是我来吧,你折腾了一路,还是休息一下吧,一会儿还要有一场谈判,肯定还要耗费精力。”
“慕娥……”宋城轻轻地念出苏慕娥的名字,温柔的声音里,含着一分祈求。
苏慕娥看向他,就看到他又用那让她无力招架的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这……难道,真的要让给他擦?
可是,她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正纠结着,病床里的陆痕,突然发出了一丝声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够深吸了一口气一样艰难。
苏慕娥和宋城同时向陆痕看去,发现他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一道缝隙,眸光从混沌迷蒙,慢慢转为了清晰。
“陆痕,你醒了?”苏慕娥心中漫过一丝惊喜,俯身紧紧地盯着他,紧张地问。
“嗯。”陆痕艰难地发出一声鼻音,看到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苏慕娥,眼中写满了发自内心的担忧,心里,就缓缓漫过了一道温热的暖流。
他的每一个关节,都被高烧炙烤的疼痛不已,但是看到她这样担心他,突然觉得这样疼痛值得。
正想努力给她挤出一点笑容,余光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慢慢转动眼睛看去,看到那个人竟然是宋城,他眼中的热切就立即冷了下来。
宋城清冷的目光落在陆痕身上,两个人目光相接,他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对陆痕展开了一个客套的笑容:“听说陆先生住院了,我代表公司特地过来探望。”
“谢谢。”陆痕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僵硬地吐出两个字,就将目光又偏向了苏慕娥。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伴随着一些争辩声,王导、陆痕助理以及几个剧组工作人员走进了病房里。
陆痕的助理一看到他醒过来了,顿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快速走到了他的身边,俯在他的耳边,把经纪公司要求赔偿,以及资方不认可赔偿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陆痕听了助理的话,幽深如星空的眸光,在苏慕娥和宋城之间寻梭了几次,眼底暗暗涌动着极为矛盾的情绪。
最终,他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对助理说:“生病住院是我自己的事,赔什么赔?这件事我亲自和李总说,我现在累了!”
说完,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助理知道他的脾气,这样表现,就是谁也不想见。立即将王导和宋城请到一边,陪着笑脸说:“陆哥说了,不用剧组赔偿,我想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现在陆哥刚醒过来,还太虚弱,等他恢复点精神,就会亲自跟经纪公司老总说的,您看要是可以,是不是让陆哥先自己休息一会儿?”
宋城刚刚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于陆痕的敌意,可是意外了,那份敌意只是片刻,便化作了自责和悔恨。
自责?
悔恨?
为什么?
王导绷着唇角,没说什么,率先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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