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高傲如他,竟然就这样跪在我的面前,我伸出去想扶他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
我对他是有愧疚的,在我最难的时候,是他帮了我,可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我却没有在他身边。
我蹲在他面前,与他平视:“季良,其实,我没有恨过你,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亲人。”
他脾气不好,打我骂我羞辱我,但是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他却每次都要护着我,所以那时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雨浩之外,他就是我最亲的人了。
我对他有责任,有义务,但我知道不是爱。
他的眸色,突然就变得冰冷彻骨,猛一下把我推倒在地:“谁他妈稀罕当你的亲人,姜雨彤,我现在就告诉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就是要缠着你,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巨大的阖门声显示着他的不满。
我慢慢地从地上站起,继续收拾着衣服,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等我下楼去的时候,看到蒋安琪也在,两个人正腻在沙发上,蒋安琪自己用力地扯着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季良张口就咬在她的肩上,血立刻流了出来,蒋安琪的叫声却更加欢愉了。
佣人都躲得远远的,我站在楼梯上,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蒋安琪也看到了我,叫得更大声了,而且还拼命地迎合季良,捧着他的脸就去亲他。
季良突然就恼了,一巴掌狠狠打在蒋安琪脸上:“贱货,用得着你勾引老子!”
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样的画面,正打算转身上楼的时候,门铃响了,女佣胆战心惊地跑出来,看了一眼季良,等着他发话要不要开门。
季良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把推开蒋安琪:“穿好你的衣服,滚!”
蒋安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估计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但是这是她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蒋安琪连忙从沙发上下去,跑到洗手间去了。
女佣把门打开,进来的是两个警察,我一看到他们,顿时心里就是一凉。
“谁是姜雨彤?”其中一个警察扫视了一眼客厅里的人,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是你吗?”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虽是问句,但是他们却已经向我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们又找我做什么,难道是发现了新的证据?
两个警察从季良身边走过时,季良忽然伸手拦住了他们:“没有律师在场,她不会回答你们任何问题。”
两个警察相视一眼,然后说:“好,那你们联系律师吧。”
但我并不知道那个律师的电话,只好打给季越,季越说他知道了,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们在家等了一会儿,蒋安琪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有警察在场,她原本还对季良有所顾忌,这会儿却突然乐祸起来:“自以为能掌控一切,最后却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算计进去了,真是好笑。”
她的话分明是在说季良,可是我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蒋安琪,你在说什么?”
连两个警察的目光也投向了蒋安琪,她笑得更加得意,扭头看着季良:“你说,我要不要说出来呢?”
我看到季良的眼睛里布满阴寒的气息,但很快,他就扣住蒋安琪的脖子说:“你不是说,要去看酒店布置吗,现在可以去了吗?”
尽管他的脸上有一丝笑容,但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样,冷得让人发抖。
蒋安琪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借势吻了一下季良的唇:“随时都可以,亲爱的。”
看着他们走出门口,季良的背脊挺直,揽在蒋安琪腰上的手,显得那么僵硬。
我大概也知道,季良肯定是有什么把柄在蒋安琪的手里,季良答应跟蒋安琪结婚,也是因为这样。
我对他们之间的秘密不感兴趣,可是蒋安琪刚才那句算计到心爱的女人,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走了之后,季越跟律师一起回来了,我们便到季越的书房去谈。
“其实我们这次来,也不是想问话的,”高一点的警察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有张纸巾,“这是我们在扩大搜索范围之后,在谢兰车上的储物箱里,发现的一张面巾纸,在这上面,我们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另一个警察把一份痕迹报告给我们看:“可以确定,有另外的人动过那把匕首,但是那个人很小心,戴了手套,所以验不出指纹。”
高一点的警察又说道:“所以我们就是想问一下姜女士,关于那天的事,你还能回忆到其他的细节吗?”
我看了看季越,又看了看律师,见他们都没意见,我才说道:“别的没有,就是谢兰最后那句话,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她说,怎么会这样?”高一点的警察向后靠在沙发上背上,目光深远,“这么说来的话,很可能,是有人骗了她。”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想问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站起来告辞了,没有查清之前不能透露太多,这是他们的纪律,我明白。
我听着季越跟律师在外面聊了一会儿,基本都是在说让律师多费心之类的,我知道他并不喜欢跟人客套,但是因为是我的事,他还是没有免俗。
看到他进来,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视线一直跟着他。
季越却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从他的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给抵我:“无聊的话,可以看看。”
我看到封面上大写的红字,如何克服婚前恐惧症,立刻就有种想扔回给他的冲动。
他看着我皱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生气的时候,很可爱。”
哦,所以就故意惹我?
我低下头,乱翻着手中的书,突然想到什么,我试探地问道:“我们结婚,要不要告诉姜路军?”
上次姜路军说,季越没给他钱还差点把他打死,我虽然不相信,但是这件事一直没听季越提起,所以我这么问,其实也是在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的反应却仍是淡淡的,没有太大变化:“通知一下吧,毕竟是你的父亲。”
他这么说,还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所以对姜路军的说法,就更加怀疑了。
那天,我去找姜路军,他们还是住在以前的房子里,不过好像已经重新装修过了,连防盗门都换了新的。
我敲了敲门,听到李亚琴问是谁,我也没吭声,她打开里面的门,看到是我,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就要把门关上。
我看到她的动作,立刻把手伸进去推着门:“你干什么,姜路军呢?”
李亚琴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我不认识什么姜路军,你找错门了!”
“你放屁,我在这儿住了二十几年,我会找错?”我直觉这女人有事,便不肯松手,“快点让姜路军出来!”
李亚琴哼了一声:“他走了,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走了?我愣了一下,趁我失神,李亚琴猛地就把门关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走了?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下楼,走到拐角的时候,有人轻声叫我的名字,我回过头,看到是楼下的张大爷,他扒着门边冲我招了招手,等我走过去,他才轻声说道:“我昨天遛弯,看到你爸了,他一条腿被人打瘸了,在五四路的天桥底下要饭呢。”
我听到张大爷的话,脑子突然嗡的一下。
虽然姜路军干了很多不是人的事,但是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现在他落到了这种地步,而李亚琴却好好地住在我们的房子里,我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按照张大爷说的地址,我立刻打车过去,在天桥底下,跪了一排要饭的,说是要饭,其实就是要钱,甚至有的人,年纪轻轻,好手好脚,就那么恬不知耻地跪在那儿。
我一个一个地找过去,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了姜路军。
前几天见他的时候,他还穿得那么体面,一副财迷的样子让人讨厌,可是现在,拖着一条腿半靠在水泥柱上,因为没有治疗,露出的小腿上,伤口都已经化脓,苍蝇在上面叮来叮去。
上衣已经没了,光着的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刚从非洲跑回来的难民。
可是他却是完全没在意这些,只是狼吞虎咽地在啃着半根鸡腿,上面沾了很多泥,肯定是别人丢掉的。
我看得心里一阵酸涩,刚想上去,就见从旁边过来两个年轻的乞丐,走过去就踢掉了姜路军手里的鸡腿:“臭瘸子,谁让你在这儿的,这是老子的地盘,马上滚,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姜路军的脾气还是没磨下来,大声嚷道:“谁说这是你的地方,又没写你的名字!”
见他这样,那两个人踢得更狠了:“妈的还敢顶嘴,找死啊!”
我连忙跑了过去,把那两个人拽开,挡在姜路军前面:“你们干什么,再打我就报警了!”
这两个人似乎被我唬住了,愣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姜路军一看是我,又嚣张了起来:“看到了没,这是我闺女,知道我闺女是谁吗,季家少奶奶!你们这些臭要饭的,知道季家吗!”
听到他,我扭头瞪了他一眼:“你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把姜路军从地上扶起来,正要走,这两人却还是不肯让开,他们向旁边招呼了一下,那些乞丐全都围了过来。
我看着他们的架势,沉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要饭的,当然是混口饭吃。”其中一个人笑着说,“你不是季家少奶奶吗,我们孤陋寡闻,没听过,不过,听着像是很有钱,那您就施舍点?”
我本就不想跟这些人纠缠,咬牙问了一句:“你想要多少?”
“怎么也得给个十万二十万的吧,少奶奶。”他轻笑着,一脸的猥琐。
我看着他们,不觉好笑,他们可真敢开口啊,以为别人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姜路军居然还在一旁说:“雨彤,给他们,拿钱砸死这帮畜生,让他们欺负我!”
“你可真是我亲爹。”我扭头怒目瞪着姜路军,“你这么大本事,自己想办法吧,反正我跟你,早就脱离父女关系了。”
我说着,就要把姜路军推开,其实也只是说气话,我最清楚姜路军那点能耐,就只会嘴上逞能。
他果然怕了,连忙拽着我:“雨彤,别这样,爸错了,你快送爸去医院吧,不然这条腿就真的废了。”
我有些语结,但又不能真的扔下他不管,我看着那些人,声音也软了下来:“你们别听我爸瞎说,我没钱,我把他带走,也没人跟你们抢地盘了。”
可是刚才那两个人却不依不饶:“没钱也没关系啊,哥们有门路,送你去挣钱,挣大钱。”
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偏偏他们人又太多,我拖着姜路军,想跑都跑不掉。
“这样好不好,我身上有一些现金,你们先拿去用?”我小心地讨好着,好女不吃眼前亏,这道理我懂。
他们没说话,只是看向了我的包,我连忙一只手从里面拿出了一些钱递过去:“可以吗?”
谁知这个人看了看,竟不屑地说:“就这么点钱,你打发要饭的呢。”
“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站在这样一堆人中间,我真是一秒钟也不想多待了。
那人忽然从我手里把包夺了过去,抽出了一张卡:“密码告诉我,里面要是有钱,我今天就放过你们,要是没钱,就给这老头收尸吧。”
“你们别太过分!”那张卡是季越的,里面有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数额一定不小,所以不想告诉他们。
“过分?”那人凑过来,看着我的脸,“把你卖到夜总会,估计就不止这数了,你觉得哪个划算?”
见我不说话,就有人过来拉扯我:“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直接卖了去喝酒——”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嗷嗷地叫唤起来,我才看到,有把刀从他的手背贯穿了过去,血立刻喷溅出来。
这些人都突然慌了神,左顾右盼搜寻目标:“谁,谁干的?”
而我却已经看到了,是夜尊。
跟夜尊站在一起的是季越,他已经很快走了过来,伸手理着我弄乱的头发:“你没事吧?”
我摇头:“你怎么会在这儿?”
季越没有回答,只是扭头看了一眼那些人,夜尊正走到痛叫的人面前,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腕,一手慢慢地把刀拔了出来。
因为慢,所以更疼,那人叫得已经不是人声,却有无法挣脱,只能受着,等夜尊把刀拔出来,那人也瞬间晕到了地上。
“剩下的人,交给你了。”季越说了一句,就从我手里把姜路军扶了过去。
从夜尊身边走过时,看到他冷得没有温度的眸子里,闪着嗜血的寒光,尤其是他的舌尖舔着刀上的血时,简直就像地狱的撒旦。
看到季越打开车门,我有些迟疑:“要不,我们还是打车吧。”
姜路军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要把季越的车弄脏的,季越又有轻微的洁癖。
季越还是没说话,一个人就把姜路军扶上了车。
倒是姜路军,一上车就瞪着眼指着季越:“我认识你,你就是季越,就是你找人打我的!”
季越没看姜路军,只是看着我轻声说:“我没有。”
“我知道。”我本来还有所怀疑,但是看到李亚琴我就知道跟季越没关系。
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是想贪姜路军的钱,还有我们的房子。
姜路军却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季越,说他是个骗子,我忍不住说道:“够了,别再说了,你是真的不知道吗,那些钱,恐怕早被李亚琴独吞了吧,还有我们的房子,现在也在她的名下吧?”
姜路军忽然就闭了嘴,一脸不甘心的表情:“我怎么知道她这么狠,什么都抢走了,还要把我赶出来,还招人打折了我的腿,真是个蛇蝎娘们儿!”
“你真的是活该!”我转过头,一点都不想理他。
我妈跟了他一辈子,受苦受累,好不容易买了房,他却在外面勾三搭四,我妈累得病倒,他居然还把那女人带到我妈面前,我妈就是被他们活活气死的!
我妈尸骨未寒,他们就结了婚,还把我和雨浩赶了出来。
雨浩住院,他也不闻不问,直到雨浩闭眼,他都没问过一句。
姜路军就是个人渣,想想我妈,想想雨浩,我就恨不得把他扔在那里,死也不管他。可是我终究狠不下心,毕竟我的身上还流着他的血,他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到了医院之后,季越就找人安排好了,姜路军很快就被送去了手术室。
我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忽然觉得身心俱疲。
往事一幕幕,像海水一样席卷而来,那些痛苦包裹着我,压抑得我几乎快要窒息。
季越坐在我旁边,轻轻把我揽了过去:“都过去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快要冷透的心,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许久,我才对季越说道:“我要告李亚琴,我要把房子要回来。”
那是我妈辛苦换来的,那个女人,她不配住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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