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裔楠脸色平静,顾清平并没有和她说话,她也不在乎,自顾自的继续说,“当年我在门外偷听你和父亲说话,当时你说娶她我可以,但希望得到你想要的权势。我当时就知道你并不爱我,和我在一起的目的全是基于利益的交换,我虽然心寒,但我义无反顾。”
她话音未落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床头监测仪器的屏幕上曲线陡峭,顾清平看了一眼后,对她说,“大夫说你出血太严重,可能快不行了。这几天我都会陪着你,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想要的我从没得到过,我要你的心,我想和你有一个孩子,我们一家三口过着安静的生活。但是我一点都不怪你,至少我第一个拥有你,并且成为你永远的夫人。”
周裔楠说完这句话后,将目光投过来,她看了顾清平好一会儿,便将目光落在我脸上,久久的注视着,忽然笑了笑说,“可最后得到他的人,还是你,不是吗?我不得不说,我羡慕你。”
她朝我们的方向伸出手,,一个月不见,不知为何短短半个多月不见,她的手编的枯瘦苍白,只剩下骨头和青筋的手,我看着都觉得非常害怕,那根本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该有的手。
顾清平蹙眉看了看,他两步走过去,握住,站在床边,周裔楠的吸氧机上有很多白雾蒸汽,看不清她的口型,但他极力在发出声音,我听到她说,“我没有多久,我抗不过去。是你一直对不起我,你残忍不肯给我做母亲的资格,你残忍让我付出感情付出半条命却不给我一点半点的回应,你利用了我一辈子,总该答应我一件事。”
顾清平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他抢先一步对她说,“念念怀了我的孩子,如果你一定要我和她分开,我做不到。”
周裔楠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监测仪器发出微弱的警告声,她闭上眼睛,努力坚持了好一会儿,终于平复了些,她看着顾清平,眼底迸发出一些恨意,“原来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和我生,不想要孩子是我的,对吗?”
顾清平大约怕再刺激到她,他没有回应,周裔楠说,“你们可以在一起,我求着父亲想方设法阻止了你们两年,你们不是还在一起吗?我人都快要不在了,我还能要求你什么,只是顾太太这个位置——只能是我的。你欠了我那么多,难道要我在去世后,让别的女人替代我。”
顾清平蹙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周裔楠会对顾太太这个身份这么执着。他有些恼怒,看着病床上的周裔楠,我的心上也陡然一震,说实话,我不是圣人,我并不想让顾清平答应。我同情周裔楠,甚至可怜她,更甚至对不起她,但人是自私的,我没做错事,我应该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为什么要答应!
但顾清平猛然转过头来,我还是朝他摇头,不是心甘情愿,只是因为,我还是太懦弱不敢争抢。顾清平攥了攥拳头,他看着洁白的床单,一言不发,周裔楠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我不住喊他的名字,他最终闭上眼睛说,“我答应。“
周裔楠欣慰而满足的松了口气,她身子不再像刚才那样僵硬,而是松软的躺平,我看到她在顾清平闭眼过程中,透过白雾消散些的吸氧机,用口型对我说,“即使我死了,你也永远无法真正得到。“
我们三个人各怀心思静默了好久,直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顾清平终于睁开猩红的双眼,他朝我走过来,拉住我手要离开,周裔楠忽然喊住了他,她手死死攥着床单,大约是体力缓过来一些。
她声音渐大说,“清平,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很清楚。但你最终没有忍心,我非常感谢你。甚至我还忍不住幻想,你是因为对我有感情,因为爱我,所以才不忍心。我知道自己私自跑去b市的事情惹你不开心,但那都是因为我的爱。这些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告诉父亲,但是你也要谨慎些,父亲那么聪明,不会不怀疑你,我不是因你而死,但死无对证,你要处理好后事,保护好自己,我爱你。”
顾清平在听完周裔楠这番话后,高大的身体倏然一僵,他眸子在瞬间睁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床上一脸安详的周裔楠,他们四目相视,彼此凝望里好一会儿,顾清平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都知道。“
“是,即使我都知道,但我依旧义无反顾,你给我药,我就吃。只要是你对我做的事情,无论好坏,我都心甘情愿的接受,我可以为你付出生命,但我却不能将你拱手让人,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只爱过你一个人,于是不管是谁,都走不进我的心里,再优秀的人在我眼里也都是路人罢了。”
“为什么。“顾清平垂在身侧的手忽然紧成拳头,他盯住一脸淡然,仿佛不是要她性命而是复述别人故事的周裔楠,语气非常大的起伏,“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吃?”
周裔楠笑着,深深凝视他,她长出了细碎皱纹的眼角在安静地凝望中留下一行行眼泪,“因为你是我深爱的丈夫。”
我的手在大衣的背后攥成拳头,心里不知道是悲凉还是慌张,我知道顾清平被周裔楠逼着离开,一定是非常的生气,他一再退让,除了是因为我,还有就是冯宇。周勋然那样聪明的人,最怕就是将冯宇收买,到时候顾清平只怕性命难保。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顾清平会这么做,当年在我的劝说下,顾清平并没有给周裔楠下毒,但是回来之后愤恨至极的他却没有办法再忍下去。但是周裔楠明明知道,却因为是顾清平亲手送上的毒药,还是喝下。一辈子守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只觉得心疼。
我终于觉得自己答应周裔楠,不抢夺她顾太太的名分是对的。那是对她最大的安慰了吧?我忽然觉得自己好过分,顾清平拉着我的手要出去,我在他身后回过头,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们从病房出来后,不过几分钟,忽然大批的大夫和护士从一侧的电梯内涌出,他们飞快朝这边跑来,脚步匆忙,这些守在门外的官兵一惊,转身推开房门,周裔楠带着吸氧机,躺在床上剧烈的抽搐,有血从她的病号服上渗透出来,监测仪器的曲线几乎持平。
所有人乱作一团,进行心肺复苏和急救,有官兵通知了周勋然,正站在电梯前焦急的等待周勋然进来,我和顾清平站在一旁,我紧张的抓着他的手,手心里不知道是我的汗还是他的,总之我们两个人都非常的紧张,人生处处都是意外,我怎么都想不到,这样的意外会出现在周裔楠的身上。
周勋然和夫人很快就赶过来了,周勋然的军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大约是刚从机场赶过来。周勋然只是扫了一眼我们,就冲到手术室门前询问情况,周夫人在他身后险些晕倒,被顾清平眼疾手快的上前扶起,周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好气的把顾清平得手一把推开。
顾清平打了招呼,周夫人沉浸在悲痛中没有说话,而周勋然脸色非常不善看了看我,冷笑一声没有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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