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通打给公司的“铁娘子”总经理。林希一改俏皮风格,无比谦逊地说道:“杜经理,我恐怕要请一段时间的长假了,额,受了点儿伤需要住一段时间院,……对对对,啊不用不用,不用让同事们来看我,大家都很忙,是的是的,我的工作可能要麻烦您和可可暂时接手,非常感谢,……好的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林希朝陆岩一挑眉一闭眼,继续打电话。
“您好王先生,我是您的租户林希,今天我们那栋楼发生了火灾,我住院了,啊,不不不,不算太严重,谢谢关心,主要是楼下那层起火把您的房子也烧坏了,对对对,你恐怕需要抽时间回来看看,……是的,我在住院就先回不了,出院再与您联系,……好的,再见!”
林希一口气打了不少电话,包括挂失她的身份证、银行卡以及各种重要的会员卡和证件。所幸大学毕业以后,她的户口迁回了T市,所以等出院以后,她得回老家去取户口补办身份证,再用身份证补办其他一切的证件。
陆岩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把他从武汉带给她的美食分类,顺便听着她打电话时的轻言细语。
一直到最后,林希面前只剩下最严重的那一个问题:住院的费用。
许牧原已经和护士一起去缴费了,但是随后几天住院怎么办呢?看护费怎么办?还有生活费怎么办?
人在走入绝境的时候,才能深刻体会到亲人和朋友的重要性。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林希才有那么一丁点儿感到自己孤苦无依。她没有家人,只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带着父母的期盼认真快乐地活着;她只有陆岩这一个朋友,是因为他懂她,明白她的境遇却绝不带任何同情和怜悯的眼光看她。
可是,却不能指望他。让她找一个学生借这么一笔庞大的费用,她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
林希正想着要不要再给杜经理打个电话先预支一些钱,就看见许牧原从门外走进来。他的手上握着一些单据,却在进门的那一瞬间捏成了一团塞进了医袍的大口袋里。
他朝林希走过来,面色温润,薄唇轻启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在眼见陆岩把一块切好的鸭脖喂到林希嘴里时,骤然暗黑了脸色。
他的眸子原本漆黑清亮,这时假却忽然变得幽深而不见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又袭上心来,让他片刻间有那么一点不痛快。
许牧原生得挺拔俊逸,一进门便有女病人目不转睛朝他看着。林希边啃着鸭脖边侧过头,看着许牧原一步步走过来。
“手续已经办好了,迟一点就会有护士送你去烧伤科住院部。费用的问题也不用担心,我已经预存了一些,离你出院应该不用再缴费了。”许牧原站到林希的床左侧,直接讲了重点。他的声音清晰温柔,如春天拂过脸颊的风。
林希抬头看向他的脸。
一头利落的短发还是根根精神,乌黑的剑眉下有着一双如琥珀石般好看的眼睛。她对上了那双眼,看见那眼眸里闪亮的光芒,片刻间,有一种奇妙却独特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种感觉很怪,二十五年来,她几乎从没遇见过这种一闪而过的心灵颤动。它稍纵即逝,只在心头留下一片磨人的缱绻。
她不知道那感觉是什么,却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她不想跟这个男人有过多的纠葛,亦不想交付自己隐藏极好的真心,可是她又偏偏很愿意见到他,甚至许久不见,她还会想念他的眉眼。从那次一起打了斯诺克之后,这种感觉就一直如影随形了。
为了掩饰自己走神的尴尬,林希咧嘴傻乎乎笑了两声然后对许牧原说:“好的,谢谢你,许牧原。等我的卡回来之后,我会一并还给你。”
许牧原脸上和和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回了一句“不急”便顺手拿起了床头的诊断书,又仔细看了一次。
气氛似乎有些不在正轨上,林希忍住心里的悸动,用难得的温言软语说:“不过许医生,我也付不起看护费,另外……还没有钱吃饭。”
许牧原的心头微微一颤。
她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类似于撒娇的语气对他说过话,印象里,除了她每次必讲的,又一点都不好笑的段子外,便只剩下她打球时的专注神态。
可是眼下,她虽然还和从前一样不那么正经,眼角也带着那么些飞扬的神色,可是那语气分明是柔软的,更重要的是,她终于在他面前第一次示弱。
这是否表示,她愿意再与他靠近一些?
许牧原放下了诊断病历,声音低醇地回答她:“我知道。所以,我已经付过了看护费,也替你们订了两周的餐。如果你还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说,不要客气。”
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萦萦绕绕间,在她的耳边挥散不去。
林希感激他的细致入微,却始终无法把“谢”字说出口。她垂下眼眸,睫羽如蝴蝶的翅膀轻颤,假装温柔淑女却又伪淑女地说:“许医生,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报答你呢?要不这样子?”
她的话没有说完,病房里的人都等着下文呢,结果就听到林希转头对右手边的陆岩说:“咱们先离婚,我要嫁给许医生,你同不同意?”
众人大跌眼镜,却只见陆岩又喂了个鸭脖给林希,头也不抬地回答:“行,离吧。”
林希又看向许牧原,决意调侃一下他:“许医生,你看怎么样,我这儿可以离了,我以身相许给你好不好?”
众人被这两个人弄得莫名其妙,瞬间自动梳理起这个复杂的故事。
这女孩和这两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一会儿闹自杀,一会儿说漂亮小子在外边儿胡来,现在又要离婚嫁给英俊的许医生,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是主要问题是,许医生……应该不会同意吧?
林希正等着许牧原直接拒绝或者转移话题,哪知道才几秒钟,就听到许牧原清澈的声音传来:“好。”
他的表情极为认真,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沉静的眼睛里,似乎还带了那么一分欢喜。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字,使得陆岩也忍不住抬起头来朝他看。
林希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心如擂鼓,没忍住地张嘴:“啊?”
刚好有护士进来,通知林希可以转到住院部去了。
许牧原也走过来帮忙,望着林希惊愕的脸,又略微降了音调,如蛊惑一般在她耳边说:“我是认真的。”
听到他的话,林希恨不得将脸捂到被子里去,所以,……她这是被反调戏了?
许牧原果然道行高深啊!深藏不露啊!她再也不敢在病房里造次,也不去管病房里其他人各种各样的神色,乖乖地配合护士转住院部。
男人的脸上却微微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神色。
护工丁大姐和两位护士一起将林希挪到移动床上,陆岩抿着嘴唇默默帮林希收拾着床头柜上的物品。
许牧原走过来帮忙推着移动床,乘了电梯前往住院部。
林希原本以为住院部和急诊科的病房一样,是多人间,结果一到住院的房间,却发现里边只有一张病床。病房光线明亮,视野开阔,较之普通病房要高档许多,就连室内的装潢设计也是一流。
林希一看便知,这应该是住院部的贵宾病房。虽然有些心疼住院费,但还是对许牧原的细心无比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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