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一瞬间,阎擎宇反倒放下了。渴望了几十年的父爱终归没有得到,这一刻,这样的真-相对他来说反倒成了一种解脱。
“外公…已经不重要了!过去了,都过去了…有没有父爱,现在对我来说,早就不重要了,我再也不会执着了,上天对我已经…很好了!”
“不!不!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玉儿真得爱上了我…不,擎宇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这么优秀的儿子,一定是我的,是我的!”
瞪着阎擎宇,瞥着阎心成,失去了,阎父却莫名激动的厉害。
“这个时候,我没有必要骗你,这是我从贺老那儿拿到了头发做过的DNA比对鉴定书…庆丰,如果当初你用心点,你就会发现玉儿对你的爱…是真的…如果你肯对擎宇多点爱心,你就会知道…你们连血型都是不一样的…你是A型,擎宇是B型,而玉儿…是O型!我刚回来就听说莫晚还活着,本来是想来看天泽的…没想到刚到就遇到这种事…庆丰…玉儿的事儿我一直没追究,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因为擎宇,也因为玉儿曾经对我说过…是她愧对你,所以不管你做错什么,都让我放你一马…你那样伤害玉儿,玉儿一直等你,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吧!因为她觉得亏欠你…也因为擎宇…他根本不是你的儿子…真爱是不该介怀的,如果你能对玉儿一如之初,你们现在该是很幸福的…可惜…上一辈的恩怨不要再连累下一代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我执意为玉儿讨回公道,你以为你能有今天吗?我都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听我一句劝,都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过去的,都过去吧!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老人谆谆善诱的话音刚落,一旁看了半天的阎思静突然出声道:
“你们都各归各位了,那我呢?谁来告诉我,我是谁?以后我该怎么办?”
“思静?”望着面前养了二十七年的女儿,阎母一时间的心情也变得极为复杂。
早就听说过这个女人,想起他对自己的女儿不好,甚至还大打出手过,方十年随即冷漠出声:
“你不过是我在医院长椅上捡来的孩子!本来我以为自己将孤苦一生,见你没人要,想要收留你!是我把你换到了阎家,当了二十年前的大小姐,你也够了!你根本就是没人要的!这二十几年的荣华都是你白赚的!”
“这么说我真得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你了..哥…不,是擎宇,从我六岁起知道你不是我亲哥的那一刻,我就偷偷喜欢你了,擎宇…我已经爱你二十一年了,我的一切都是要留给你……这个坏女人根本配不上你,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像我一样爱你了……宋芳菲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是个花瓶,根本配不上你,这个女人,朝秦暮楚,跟心成不清不楚的,也配不上你,哥,不,擎宇…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让我做你的女人吧…….”
直勾勾地走到阎擎宇身边,阎思静鬼神神差地一把抓起了阎擎宇的胳膊,她的话,却惊得一行人刚刚回神的眼珠子又差点都掉了出来。
这一刻,望着这一家人,阎擎宇只觉得里面没有一个正常的!猛地一个抬手,阎擎宇甩开阎思静的手,还嫌恶地拍了拍衣袖:
“变=态!口口声声叫我哥,你居然还说爱我?我对精神不正常的神经病没兴趣!天底下的女人死光了,我去喜欢男人,也不可能看上你!”
“你怎么会不喜欢我?!我这么漂亮,我这么爱你,我都没有交过男朋友,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我?!我比这些女人都干净,我从小就喜欢你了…在我眼中,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除了我,其他的女人都只会玷污你!根本…啊——”
孤芳自赏地抚着自己的脸蛋,阎思静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着,突然脸上一阵刺痛传来,而后,原本光洁的肌肤就开始鼓出脓包,抓挠着,阎思静尖叫了起来。
突然的一幕出乎意料,一时间,所有人都望着她,都惊呆了,半天谁也没有动静。
直至一声天真的声音尖叫而起:
“哎呀!丑死了!小姑姑脸都流绿水了,烂掉了,好恶心,好吓人——”
天泽的话一出口,阎思静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手捂着脸,一手就直直指向了莫晚:
“是你,是你下毒害我……你这个贱女人,一定是你在牛奶中动了手脚,我的脸,我的脸……”
“不许你骂我妈咪!你才是贱女人!你在我妈咪喝的牛奶里放东西,是我把牛奶转回给你自己喝的!原来你想下毒害我妈咪…你是那个什么什么…坏人!”
搂着莫晚的脖子,天泽一边害怕的躲避着,一边维护着说道。
听到孩子的话,想起天泽那几天挑剔的举动,莫晚一阵感慨涌上心头,她还以为是孩子不懂事闹脾气,原来,他是为了保护她!
抱着儿子,莫晚亲了几口,替儿子圆满了未表达全乎的话:
“你不安好心,怪不得别人,是你咎由自取!你喜欢擎宇,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我,你没想到这些药会用到你自己身上吧!人在做天在看,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擎宇再有眼无珠,都不会喜欢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难怪你们朝夕相处,他对你都不能和颜悦色!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在这儿丢人现眼!再呆下去,怕是你连整张脸都要毁成癞蛤蟆了……”
“啊——”
莫晚话音刚落,阎思静就尖叫着冲出门去,门口处,还跟匆匆冲进来的赖新柔撞了个正招,一进门,见所有人都在,赖新柔怔愣了片刻,随即快速冲到了阎心成的面前,拉起了他的手臂:
“你怎么不开机?出事了…快走!我刚刚收到消息…说是北城的工厂被警察端了,他们很快就会查到配方,查到你的…没时间了,你快走吧……”
拉动了几次见阎心成都没反应,顾不得什么秘密,赖新柔径自出声道。
一听苗头不对,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阎父顿时心领神会,冲上前去,催促地推了阎心成一把:
“走!马上出国,以后都别回来了!快——”
意会过来,阎母的心也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随即也上前推了阎心成一把:“走吧!快走吧!”
爱子心切,一家人都想要催促他赶紧离去,可自始至终,阎心成却目光呆滞,全然没有反应,仿佛这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了一般,只是若是细细查看,还是会发现,他湿润目光的着落点,依然是在抱着孩子的莫晚身上。
三个人又拉又推的,还没将他推出门口,几名身着便装跟警服的男子就冲了进来:
“阎心成先生吗?这是拘捕令!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不要,不要带走我的儿子!”
哭吼着,阎母跟阎父都阻拦了上去,伸手拉着阎心成似要与警力对抗,场面一度胡乱,情势一发不可收,眼见冲突越来越大,阎心成突然呵斥出声:
“住手!都住手!我跟你们回去!爹地,妈咪…对不起…我该为自己所做的事儿负责!警察先生,我跟爹地妈咪说两句话就跟你们走!”
交代着,阎心成走向阎父跟阎母身边,伸手抱了抱两人:
“对不起,爹地,妈咪,让你们失望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用为我-操心!”
松开两人,阎心成走向赖新柔,抱紧了她,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道:
“新柔…对不起…我利用了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出门后…一定要立刻出国,能去哪国去哪国,走不了,也要去个没人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把孩子打掉,忘了我…以后好好生活….”
用轻之又轻的声音在她耳边诉说完,阎心成低头在她嘴角重重亲了一下,而后推开她往警察一边走去。
“心成——”
一见他被扣上手铐,阎父、阎母跟赖新柔都呼喊着追了出去,将儿子塞给阎擎宇,莫晚也跟了上去。
步子一顿,转身回头,目光一一逡巡过自己最爱或跟自己有关的人,阎心成依然觉得生无可恋。他的人生…爱他的人,他不爱,他爱的人,得不到…..有父母亲人,却也过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压抑!他的一生,注定是悲剧!或许,他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来看我,这样…很好!”
大声吼完,阎心成毅然拒绝的转过了身子。
“不,不!心成,我的儿子——”
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样被人剥夺拿走,现在连儿子都很可能失去,瞬间,阎父崩溃抓爬着头发,疯狂尖叫了起来。
目送儿子被带走,阎母也哭成了泪人,望着门口,就跪倒在了地上。
“伯母——”
见状,倍受打击的赖新柔一样的泣不成声,不管阎心成最后说得话是真是假,她听得出,他是为她好,最后一刻,他想要让她走。本能地弯身去搀扶阎母,赖新柔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个世界上,她根本一个亲人都没有!连他都失去了,她在哪儿,能不能活对她来说都没有了意义。
一天中经历了这么多残忍又残酷的真-相,本来就因为天泽失踪而心力交瘁的莫晚也承受不住这样接连的打击,崩溃地再度泪如泉涌。不管他是她昔日恋人,还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弟弟,阎心成,都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往事历历眼前过,这一刻,莫晚无奈却也感激!如果当初她没有选择阎擎宇…那今天上演的,又将多一出人伦的悲剧。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莫晚还没自沉思中反省过来,手臂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扯力,下一秒,纤细的脖颈被人死死的掐住了。
“庆丰,你干什么?放开莫晚,放开我的女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见阎父制住了莫晚,方十年激动地大叫了起来。霎时,哀痛的气氛再度被打破,掀起另一番紧张的场面。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否则我一把掐死她……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我要救我的儿子,我需要钱,把我的股份我的钱还给我!万里银行,我要万利银行的股份,你,现在就把让渡书签给我,签给我——”
一边拉着莫晚后退着,阎父一边痛苦地尖叫着,不一会儿就退到了桌边,拿起一把水果刀抵在了她的喉咙间。
一见这场景,天泽先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妈咪,不要伤害我妈咪…妈咪…..”
谁也没料到乱中添乱,阎父又来了这么一招,阎擎宇一边担忧地望着莫晚,一边按着儿子的头安慰着:
“天泽,乖,不哭!爹地会救妈咪,天泽不要哭,要勇敢,你哭,妈咪会难过的…会受伤的,乖……”
哄着,阎擎宇把天泽交给了身后的林一肯,眼神示意他将孩子抱出去,转身,便从冷熠的手中拿过了让渡书。
“你要万利的股份,我给你…放了莫晚….”拿过笔,阎擎宇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抬手扔了过去。
没有接,阎父战战兢兢地手有些发抖,轻微的一动,便在莫晚的颈项间喇出一道小小的口子,一阵轻痛,莫晚惊呼出声,顿时,阎擎宇、方十年跟阎母都急了。
“你要的已经给你了,不要伤害莫晚……放了她,放了她……”
“你们人多势众,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成功走出这扇大门,钱!我要钱……十亿,立马弄十亿的金条给我,我要金条,金条!”
“好…好!你别妄动,我现在就叫人去准备…..”一边对手下使着眼色,阎擎宇一边安抚着,生怕他会伤害莫晚。
而见此状,方十年已经激动到双目爆红,阎母也有些情绪失控,推开赖新柔,哭着就冲上前去:
“庆丰,你怎么能这么做?当年你为了一己之私,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老公,现在你还要伤害我们的女儿吗?你真得不怕天打雷劈吗?!晚是我的女儿啊!我已经损失了一个儿子了,你连我最后的亲人还要伤害吗?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对我好,听我的话…你放开莫晚,放开她…..”
连遭巨变,阎母本就没经历过什么事,这一刻,脆弱的心境越发不堪一击,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唯一的女儿,她仅剩的女儿,不能再有事。
上前,阎母哭诉着拉扯起阎父的胳膊来,推打着就想夺下他手中的刀子。
“芸兰,你走开!我就是为了救我们的儿子啊,心成,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他有事,不能……”
瞬间,三人扭作了一团,局势一片混乱,见状,莫晚一边躲避着一边也想要用力,周遭的人见状,也缓缓地准备着,却不敢贸然上前。
一个扭夺拉扯,阎父手一挥,不知怎么的,竟一刀刺进了阎母的心窝,霎时,恐怖的血腥气弥漫,阎母倒下,阎父双手沾血,攥着刀子愣在了当场,莫晚也惊呆了,半天才跪倒地上,扶起气若游丝的阎母:
“妈咪,妈咪,你不能有事,妈咪…….”
“芸,都是你——”
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一无所有的阎父瞬间恨意滋生,浑身颤抖的大叫着,举着刀子就像地下哭诉的莫晚刺去。
“啊——”
尖叫着,躲避着,莫晚本能地闭起了眼眸。
“晚——”
觉察到什么,阎擎宇也急速上前想要搭救,谁知此时此刻,方十年残破的身子却像是突然来了爆发力,呼唤着,推开阎擎宇,挡到了莫晚的面前,随即一群人一哄而上,夺下了阎父手中的刀,将他制了下来,见状,冷熠拿起电话,叫了医生也报了警。
“爹地,爹地…你怎么样,爹地,你不要有事啊……..”
一见方十年也中了刀,冲上前去,莫晚也抱着他,哭成了泪人。
“晚…你终于肯叫我爹地了…晚,不要怪爹地…爹地,对不起你…让爹地抱抱…抱抱你好吗?”
上前,方十年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了莫晚一下,气若游丝,嘴角却挂着欣慰的笑。
“爹地…我不怪你,不怪你,你不要有事…”
“芸,你是我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可惜,我们没能白头…”抱过莫晚,方十年朝一旁的阎母伸出了手。
“靖哥…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不,现在我们也还是夫妻…我们还没离婚…我也没结婚……靖哥…”
两人十指紧扣,却近乎同时闭上了眼。
“爹地,妈咪——”
“不,芸,你是我的,是我的…你们不能在一起,不能……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二十几年,下辈子,你居然要跟他做夫妻?不,不会的,我不允许!是我的,都是我的,玉儿是我的!芸兰,也是我的…擎宇是我的儿子,是我的……”
双手黏腻地抓握着,瞬间,阎父整个人都像是精神失常了一般,他自言自语地大吼大叫着,却始终无人理会。
最后医生跟警察分批来到,一批人带走了方十年跟阎母,一批人带走了阎父。
医院里,急诊室的红灯亮起,室外,莫晚在阎擎宇的怀中,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晚…也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吧!上一辈的恩怨,我们谁又能说得清楚…我恨了三十多年…最后放下了,才发现恨得人根本不是我的父亲…我们都是爱恨情仇的牺牲品……或许,原本就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因果报应,谁又能说得清楚…不要这样……不会有事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感慨着,阎擎宇叹息道。他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幸亏他跟阎庆丰没有父子血缘,否则,有他这样的父亲,留给儿女的,也只能是悲剧。如果他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一刻,莫晚还会接受他这样一个伤害了他至亲的罪人的儿子吗?他们的儿子该如何自处?他们一家最后怕是成了最大的悲剧。
这一刻,阎擎宇心底隐隐竟然是庆幸的!
“突然觉得我的人生似乎…比戏剧更戏剧……”
泪眼婆娑中,凝望着那闪烁的一点红,莫晚的心情复杂至极。二十多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妈咪,没想到知道的这一刻…一家重逢的这一刻,面对地却是曾经互相残害算计、相见不相识的戏剧。
不知道等了多久,红灯终于灭下,两人随即冲了上去:“医生——”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那位夫人伤到了大动脉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至于那位先生…身体已经形同枯槁,体内各类器官本就是靠药物在维持…而今受到重创,所有器官已经脆弱到一碰就毁的程度,我们没有办法了…其实这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因为就算是药物勉强维持着生命,他必然也要日夜承受药物腐蚀之痛…生不如死,请节哀…”
目送医生转身,莫晚冲进去,瞬间崩溃地嚎啕大哭:
“爹地,妈咪——”
同时痛失双亲,莫晚悲痛欲绝,生活,却不允许她的悲伤延续,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三天后,她跟音音一起到了到了监狱,却是一人去看阎心成,一人先去看了赖新柔。
探监室里,音音跟阎心成隔桌而坐,望着面前精神颓废的男人,音音不敢置信地久久未语。
半天后,还是阎心成先行开口:“你不该来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心成…你不该是这样的!”想着昔日阳光灿烂、温润逼人的他,音音言语间难掩惋惜的感慨。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有些错,犯了…就没法回头的!音音,听我一句劝…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得不到的东西不要太过执着,钻进了死胡同,最后苦得还是自己!可惜…我的一生钻进的太早,想出来都出不来了!我不是不想…是做不到…我曾经试过爱你…可我做不到!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婚姻虽然让你背负了一重枷锁,或许你以后的路会艰难一阵,可我相信真正爱你的人…以后也会因为你的惊喜而感激你,更加疼爱你的…是我没有福气拥有你!不要再跟我这样一个罪人有牵扯,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好好过你的日子……”
“心成……”
听着他苦口婆心的话,想着两人实际上还是夫妻,不管他对她是怎样的心思,爱或者不爱,关心还是漠视,他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有爱情,友情也不一般,这一刻,音音的心情,十分复杂,最后也只能鼓励劝慰他:
“不要放弃你自己!还有机会的…..”
****
另一边,莫晚跟赖新柔同样坐在长桌的两面,相对久久无语。
而今的赖新柔长发扎成了马尾,一身囚衣,脸上的神彩不再,整个人空落落的。
望了她许久,莫晚才静静地开口:
“宝宝,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承认?!心成已经揽下了一切罪名就是想保全你!你知不知道…研发这种东西……罪名是多么严重啊?!!为什么要认罪?”
呆滞的目光调向莫晚,赖新柔的眼底突然涌上了湿意:
“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八仙八宝…….晚,谢谢你…还记得!对不起!我以前中邪了…居然连你都伤害…..这个世界上,没人真心地关心我、记得我、在乎我…只有你…虚拟世界的情谊,却是我这一生最珍贵的友谊,如果现实中我们没有相认,现在我们也一定会是最幸福最美好的朋友…可惜,现实让这段友情有了遗憾,有了裂痕!”
“我不怪你!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过去…过去的事儿,都让它过去吧!新柔…你没有参与贩毒,现在你认罪态度良好…只要法庭上你说你是受到蛊惑、蒙骗,一开始不知道你研究合成的是什么…加上你现在怀有身孕,很容易求得法官的同情,轻判很多,也许不用坐牢也说不定……你记住了吗?”
压低身子,莫晚试图教她怎样度过这个难关,她想用律师的身份帮她名正言顺地走出去。
谁知她的话刚一说完,赖新柔却轻轻摇了下头,还颇为鉴定地回答道:
“不,我是自愿的!我什么都知道!晚…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我…不需要!这个世界上,除了心成,没有什么是我想要的!如果他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管他爱不爱我,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都不重要了…虽然是他把我带入了地狱,可也是他给了我一生最美好的回忆与一切,活这么大,只有那段日子,我才感觉自己像个正常的人…幸福的女人,够了,我没有遗憾…不用救我…我想在这里陪他…感受他的气息…晚,如果有来世,希望我们都能托生一个正常的家庭,做一对正常的朋友…..”
说完,赖新柔主动站起了身子,结束了谈话,转身之际,笑着对她道别道:
“祝你幸福!真心地!”
“…新柔……”
起身,莫晚哭腔的嗓音却哽在了喉咙间。
看过了赖新柔,莫晚又以代表律师的身份见了阎心成,再见,两个人都倍感尴尬,许久未语。
“心成——”
轻唤着他的名字,莫晚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妈咪死了,她不敢告诉他,而他的爹地——阎父也涉嫌杀害多人,被拘捕了,可以说,死刑是跑不了的了!而他现在又…
说起来,他本也是无辜的,也是受害者!这一刻,错综复杂的关系让莫晚一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淡然一笑,阎心成嘴角流泻出丝丝嘲讽的苦涩:“我是该叫你…姐,还是叫你晚呢?”
“一个称呼而已,有那么重要吗?心成,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你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你的案子我分析过了!他们虽然人证物证具有,可对你并不是人赃俱获,你还是有很大生存转机的!吸毒只要进戒毒所戒掉就可以了!至于生产毒品,贩售毒品……他们没有实质的证据,基于疑点利益归于被告,我可以帮你把刑期减到最少,在庭上,你一定要少开口说话,不要被警方的控告律师抓到漏洞,你懂吗?另外,赖新柔的研究…虽然是你让她研究的,但你要说你研究的目的是想歪门供自己吸食,不是要贩售…你一定要记清楚了…你要知道藏毒跟贩毒有很大区别的…因为你自己吸食,如果你自造为解决自己需求,跟你要牟利在本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会尽力帮你…你也要配合我,知道吗?”
跟阎心成沟通着,莫晚极力想要帮他灌输自救的方法,可阎心成却似乎并不以为意。
莫晚话音刚落,他却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好吗?走了没有?!”
“她回来了,而且认罪了!跟你一样,已经被刑拘了!不过,新柔的罪名并不重,加上她还有身孕,判缓刑很容易!你的,可是死罪!”
“这个傻女人,明知道被利用还……保住她就行!我…罪有应得!活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折磨,你不懂,毒品…就是个魔鬼,谁沾上,谁就会变成魔鬼!如果没有钱,又犯了毒瘾,你不能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我沾了这个东西,活着不止自己痛苦也会给别人带来灾难……如果你见到那些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样子,你也会心惊胆战…所以,从我知道自己沾上这个开始……我就甚少回家,我不希望他们看到我那样,也不希望给他们带来灾难!这是我仅能为他们做的!这一生,我只是遗憾没有能带给你幸福,哪怕是一点点…看着你在他怀中吃进苦头,我痛恨自己的无力……晚,不,姐…既然相爱,就好好幸福吧!不用为我费心了…沾了这个,命就豁出去了…我已经沾了三年了…除了死,根本不可能戒掉!替我好好照顾妈咪…还有她!”
说完,阎心成直接起身冲了回去,脑海中浮现着两人昔日打闹嬉戏的游玩场景,眼角经不住有了湿意。
还记得生日那天,她在马路上为他庆祝……
“心成——”
起身,莫晚轻眨着眼眸,泪如雨下。
走出监狱的大门,莫晚走向了一旁等待的音音。
“音音,不要怪他!虽然心成对你狠心,至少他心里还有你,不管他坏到什么程度,却始终没有拉你下水…潜意识里,他心里是有你的!他疏远你,只是为了保护你!别怨恨他,好吗?”
“我知道!晚……一切都过去了!这三年,我的年纪也不是白长的…我不会恨他的!如果会,今天我就不会跟你一起来了!怎么样,可以帮他吗?”
抽噎着,音音鼻头一阵酸涩。是是非非,她怨得了谁?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虽然未能开花结果,至少她努力过,她没有遗憾。
“我会尽力的!只不过……他跟新柔的求生意志都不强!心成原本也该是无辜的,新柔…更是,他们两个,都是可怜人!为什么非要执着着不肯放手呢!他们不知道,放下,也是一种成功吗!”
仰望着头顶的一方蓝天,莫晚眼底尽是沧桑的无奈。
一边料理着爹地妈咪的后事,莫晚一边着手准备着替阎心成打官司的事宜,可尚未出庭,监狱里就传来了阎心成自杀身亡的消息,莫晚感到的身后,却只见僵硬的身体一边放着阎父宣判死刑、跟她妈咪不治身亡消息的报纸。
这一刻,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全都失去了,将心成葬在了爹地妈咪的身旁,莫晚只觉得冷得荒凉。不到半月的时间…所有人都离她而去,所有人…都彻彻底底地解脱了!
她没想到心成最后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坟墓前,她留下了一束象征重生的雪铃花,一束象征幸福纯洁的白百合——
留下一封信,莫晚一个人回了西班牙。
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她想要一个人冷静一下,沉淀一下,这一次,她没有带天泽,也没有告诉阎擎宇她要去哪儿,只是要了一个周的时间…去理顺一些事,去平复失去的伤痛与伤口。
到了西班牙,莫晚回到了以往的小屋,接连的几天,她手机没开,什么也不做,累了就睡,醒了就在四处的街道上游荡着,或是看看周围的风土人情,或是看看周遭的景色,脑袋中空空的,什么也不去思索。
接连逛荡了几天,这天,走到一家电影院门前,门口海报上,清晰的几个中文字眼映入眼帘:《妈妈,再爱我一次》!
望着那超大海报上母子相拥的画面,莫晚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触了一下,鬼神神差地就走了进去。
九十分钟过后,身边的人都陆续散去,莫晚还一个人呆坐在位子上,泪流满面。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才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暗下,静谧清幽的悠长大道上,晕黄的灯光拉出长长的身影。
突然一曲熟悉的歌曲耳边响彻,莫晚倏地抬起了眸子,却见,几十步开外,一个熟悉的颀长高大的黑影正伫立灯塔下,手中正攥握着手机,手机的铃声清晰的跳跃着,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勾起了嘴角。
酒落喉?!
这是他们共同的手机铃声!也是经典版《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插曲!这一刻,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震撼铃声,莫晚顿时泪如泉涌,抬脚,几个大步飞扑了过去:
“擎宇——”
紧紧抱着阎擎宇,莫晚整个身子都恨不得融进他骨子里:“你怎么…会在这儿?!”
“还说呢!你留了张字条就走了…我能不担心吗?!这种时候,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你果然回来了……我一来,刚巧看到这里放这部电影,就半路下了车…想来看看!没想到,在这儿真得碰到了你!晚…上天注定我们有缘!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我们虽然都没有享受过完整的父爱母爱,可我们可以把缺失的一切弥补给我们的孩子…他们,也需要我们的爱…不是?!晚…不管要去哪儿,都不要再离开我!”
搂抱着莫晚,阎擎宇沉稳的嗓音也有些沙哑。知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她承受了太多的悲痛与压力,对她很是考验,阎擎宇突然很怕她承受不起这一连串的意外,他怕失去她。
“嗯,不会了…不会了!以后都不会!我只是太闷太累了,想出来透透气散散心…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低头给了她一个深吻,阎擎宇随即牵起了她的手:
“走吧,天泽,还在家里等我们呢!晚,我们的幸福人生…才刚刚开始!有你,有我,有天泽,有外公…风雨过后,迎接我们一家人的…都会是绚烂的彩虹,美好的一切…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十指紧扣,两人脉脉相对,相携前行,干净的道路上,两抹细长的身影暖暖交融——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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