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半天乔微凉才想起自己喝醉之前是去参加乔宇和高月的婚礼的,婚礼上还发生了一点不怎么愉快地小插曲。
“怎么了?”
乔微凉揉揉脑袋问,季臻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没什么。”
“……”
乔微凉能感觉到这男人有点脾气,可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和他解释,而且,他们已经离婚了,她也没有义务向他解释什么。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起来,拿手机看了一下,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她好像睡得有点久。
拉开窗帘,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的,看着就让人不想出门。
乔微凉搓搓手臂,转身去浴室洗漱,刚把牙刷塞进嘴里,一嘴的薄荷味儿将仅剩的睡意驱逐,季臻打开浴室的门闯进来。
乔微凉抓着牙刷看了他好半天都没等到季臻说话,索性低头认真刷牙,季臻也不走,就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盯着她。
等乔微凉刷完牙,吐了漱口水,才伸手一拉,把人捞进怀里,卷走她嘴里清凉的味道,捧着她的脸要求:“乔微凉,不许喜欢别人。”
“……”
前夫,你提出这样的要求真的合理么?
刚想说点什么,外面的手机响了,是乔微凉的。
乔微凉推开季臻走出浴室。
“喂,我是乔微凉。”
“微凉姐,刚刚接到通知,因为出了意外,季哥的节目被取消了。”
“怎么回事?”
乔微凉走到床边,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已经有了积水。
这样大型的节目,不可能出现临时剪节目的情况。
“好像是周祥老师出车祸了。”
“……”
乔微凉抓着手机没有说话。
季臻在晚会上的节目是一个武术表演,和他搭档的是一个班的孩子,这些孩子平均年龄在十岁,来自特殊学校。
他们之中也许有人一辈子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为了这个节目,校方做了整整五年的准备。
与其说他们是在表演节目,倒不如说他们是想借助这个舞台,让这个社会关注到这个特殊的群体。
这群孩子所有的训练都是在周祥不屑的陪伴和努力之下才成功的。
现在周祥出了车祸,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言而喻。
“周祥在哪家医院?”
“市中心医院。”
“暂时先压下这个消息,我先去看看。”
乔微凉说完挂断电话。
季臻马上要息影,这次晚会,上不上对他意义不大。
但这对其他人不一样,尤其是那些孩子。
“谁在医院?”
“晚会节目出了点问题,我待会儿要出去看看。”
乔微凉头也没回的解释,打开衣柜,随便找了两件衣服就开始换。
季臻:“……”
这女人是低估了自己的魅力还是高估了他的自制力?
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乔微凉迅速换好衣服,回浴室简单洗了把脸就准备出门。
季臻原本打算送乔微凉去的,在车库接到牧钊的电话。
“先生,周涵不见了。”
“说清楚。”
“金律师昨天找她谈过话之后,她就带着孩子不见了。”
“……”
季臻的眉头狠狠地皱起,乔微凉坐到驾驶座,看见季臻的脸色开口:“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你有什么事就先去忙。”
季臻挂了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好。”
乔微凉应着发动车子。
半个小时后,乔微凉到了市中心医院,在咨询台问了一下就找到周祥的病房。
他躺在病床上,左腿打着石膏,高高吊着,头上也包扎着厚厚的纱布。
床头摆满了果篮和鲜花,之前应该有很多人来探望过。
“周老师,你没事吧?”乔微凉说着推门进去:“来得匆忙,忘记提东西来了,不好意思。”
“乔小姐太客气了,我没事,是我害得节目取消,该我不好意思才对。”
“节目今年不能上,还有明年,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乔微凉柔声安慰,停顿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对了,肇事司机找到了吗?”
“不是肇事,是我自己因为最近排练太紧张,走路恍惚,所以才发生意外的。”
“原来是这样。”
乔微凉应了一声,没错过周祥刚刚说话时眼底闪过的心虚。
他在心虚什么?
“你都住院了,你女朋友不来照顾你么?”
“她刚刚打电话说熬了骨头汤,一会儿就送医院来。”
“这样啊,那周老师你好好休息,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乔微凉说完起身离开,关上病房门,眼前闪过一道亮光,眯了眯眼,顾飞扬举着照相机站在她面前。
“乔小姐,请问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完周老师的?”
“他不是圈里的人,顾公子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吗?”
乔微凉不知道顾飞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讽刺又玩味,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然后恰好被他抓住。
“乔小姐,听说当时那辆车是以每小时90码的速度冲过去的,要不是周老师躲得快,就会被那辆车撞飞几米远,甚至会当场死亡。”
“所以呢?”
乔微凉问,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顾飞扬这样说的时候,很轻易的让她联想到了五年前那场车祸。
乔微凉亲眼看见那场车祸发生,但是后来为了配合金默成,她看过很多现场的照片。
血淋淋的,让人作呕。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顾飞扬笑着扬扬眉,看着乔微凉的眼神,多了一分冷意。
乔微凉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对自己说这些,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暗暗咬了下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乔微凉面不改色的凑近顾飞扬:“我的反应,顾公子可还满意?”
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魅惑,好似刚刚顾飞扬说的根本和她无关。
顾飞扬也并不气恼,就着这样的姿势在乔微凉耳边低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乔微凉,你比你妈还要让人恶心。”
呵!
这人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比起顾公子捕风捉影的拿一个小孩子来炒作,我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个品德高尚的人。”
顾飞扬今天没有像以前那样暴怒,他退开几步,表情严肃的看着乔微凉,一字一句的说:“乔微凉,我很快就会揭露你的真实面目。”
“是吗?我很期待。”
乔微凉弯了眼眸,转身优雅的离开,她可以感觉到,顾飞扬的目光一直钉在她身上,带着某种恶意的探究。
好像要撕开她的皮囊,将那些好不容易被她隐藏好的伤疤扯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坐进车里,把暖气开到最大,乔微凉的手还是没能暖和起来。
某些血腥又暴力的画面涌进来,恨不得撑爆她的头。
身体开始冒出冷汗,牙齿甚至不受控制的开始打颤,乔微凉觉得她所在的空间好像出现了一个黑洞,洞里伸出来一只手,要将她拽入无尽的黑暗。
“乔微凉……”
有很急切的声音传来,然而隔得很远,乔微凉听得并不真切。
“乔微凉!”
这一次声音大了些,似乎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微凉,放松,深呼吸,你只是做了个噩梦,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现在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声音换成柔和的女声,乔微凉记得,这是许清幽的声音。
乔微凉觉得她在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哄,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声音安抚了自己。
呼吸调整过来,胸口的窒息感消退,睁开眼睛,乔微凉看见许清幽隔着窗户抱着自己,后面站着面色不怎么好的许诺和林淮。
“微凉,没事了,松开牙齿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许清幽拍着她的肩膀说,乔微凉这才尝到满嘴的血腥,舌头痛得厉害。
有些茫然的张嘴,乔微凉看见许清幽的脸色变了变。
“创口很大,需要先到医院检查。”
“靠!受什么刺激了要咬舌自尽?”
林淮气呼呼的骂了一句,乔微凉其实有些没太听明白,咬舌自尽,说的是她么?
她怎么会有这样离谱的想法?
许清幽开了车门把乔微凉拉下来,带到他们的车上,林淮开车,许诺坐在副驾驶,突然回头看着乔微凉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过suicide病史?”
听见这个专业术语,林淮手一抖,车子在路上扭了两下,尽管系着安全带,许诺的脑袋也狠狠地在车窗上磕了一下。
乔微凉有许清幽护着,没什么事。
车里陷入沉默,三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乔微凉身上。
舌头痛得太厉害,乔微凉根本说不出话来,艰难的勾唇,摇了摇头。
林淮松了口气,大声冲许诺嚷嚷:“你丫不要乱说话好吗!乔微凉怎么会得那什么自残自虐的病!”
乔微凉扭头看向窗外,车窗被雨水打湿,糊了一片,看不清外面有什么,耳边一直回荡着林淮的声音。
Suicide,是医学上一种精神疾病,患病的人通常会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伤害自己的身体,以达到死亡的目的。
一般来说,这种病都是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情况下产生的。
得病后的死亡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其实这种病只要好好地加以疏导,再配合药物治疗,就能够被治愈。
但很多病人往往在发病初期,家人还没发现的时候,就选择了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乔微凉已经很久没听见过这个名词了。
现在她只觉得浑身冰凉,脑袋里白茫茫的一片,无力思考。
她很清楚,她刚刚犯病了。
如果今天没有许清幽,她会死在那辆车里面。
下了车,林淮直接不由分说的把她抱进急诊室。
舌头确实伤得有些严重,但痛过之后,只剩下一片麻木。
乔微凉不知道这是身体痛到极致的反应,还是她的感知出了问题。
做完检查,又给舌头上了药,急诊室的门被推开,季臻匆匆赶来。
他脸色黑沉,浑身携裹着刺骨的冷气,走到一半,被许诺抓住肩膀:“我们先出去谈谈。”
“放手!”
季臻沉声命令,乔微凉能清楚感受到他滔天的怒意。
许诺没放,就在乔微凉以为季臻要动手揍人的时候,许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季臻在一瞬间冷静下来,然后跟着他出去。
其实乔微凉从他的口型已经读出了他的话,他对季臻说:她有自杀倾向。
乔微凉其实很想辩驳一句她没有,她惜命,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季臻跟着许诺出来,走到安全通道的楼梯转角才停下。
季臻揪住他的衣领,眼睛猩红如血:“你特么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乔微凉,有自杀倾向。”
许诺面色平静,不仅重复了刚刚的话,还指名道姓,没有留一点余地。
“给你十秒钟,收回刚刚的话。”
季臻收紧许诺的衣领,大有他不收回的话,就勒死他。
“她应该有suicide病史,今天是突然发病,如果我们没有恰好路过,现在你不是在这里揪着我的衣领不放,而是在太平间看她……”
“嘭!”
季臻一拳狠狠地揍在许诺脸上,许诺感觉自己左边颧骨都裂了。
“闭嘴!”
季臻恶狠狠的命令,完全无法保持冷静。
乔微凉有自杀倾向?她怎么可能有自杀倾向?
许诺抬手擦了擦嘴角,拇指指腹果然有了血痕。
“suicide并不难治疗,你最好在她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让她配合治疗。”
“我他妈让你闭嘴!”
季臻一个横踢扫过来,这次许诺躲开了,他上了两步台阶看着季臻:“suicide患者的死亡率高达90%,你应该庆幸,她被发现得很及时。”
季臻如同一头盛怒的雄狮,他喘着气,呼吸却牵动肺腑狠狠地疼痛起来。
他不知道乔微凉是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得过这种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发病,只是听到许诺说的话,就心痛得要碎裂开来。
乔微凉,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你到底,还想要我心疼到什么地步?
等季臻冷静下来,许诺表示要对乔微凉进行简单的测验以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治疗,在这期间,最好有人24小时守着她,不要让她有机会一个人待着。
季臻回病房的时候,房间里正放着舒缓的音乐,许清幽柔声问:“微凉,你听见这首歌的时候脑袋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样的画面?”
她在给乔微凉做简单的心理测试。
季臻知道,乔微凉也知道。
这样舒缓的音乐下,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漫无边际的黑暗,然后是昏暗的牢房,随之而来的是灭顶的绝望。
心脏刺痛了一下,乔微凉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幸好,天花板是白色的。
许清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紧张。”
在许清幽说完这句话之后,季臻大步走到乔微凉身边,不顾许清幽还在这里,直接上床把乔微凉拥进怀里。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用力地拥抱着她。
让她靠着他的胸膛,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告诉她,他在。
有他在,不会有人伤害到她。
贴得太紧,呼吸有些不畅,乔微凉动了动脑袋,转头,许清幽已经离开病房。
“乔微凉,你说爸爸去世后,没人疼你宠你,放纵你的任性,以后,我会比他更疼你宠你,只要我能做到,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这承诺,扫墓的时候,他也说过,乔微凉也听到了。
季臻的手紧了紧,低头在乔微凉的眼睛上吻了一下。
“微凉,不要伤害自己,我怕。”
眼皮上还残留着唇的温度,眼睫止不住的颤抖。
季臻说过很多让乔微凉心动的话,可是没有哪一句有这两个字来得震撼。
季臻说他怕。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说出怕这样的字眼呢?
颤抖从眼皮蔓延至全身,季臻越发用力地抱住乔微凉,想要把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微凉,我还欠你36次求婚,一场盛世婚礼和一生一世的幸福,这些都是属于你的,你要从我这里一样不少的拿回去才不算吃亏对不对?”
乔微凉还是觉得冷,在季臻说了怕以后,她才发现,其实更怕的是她自己。
她怕那些被她刻意压制的负面情绪会在不知道的时候爆发,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二十六岁,她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做。
感觉到乔微凉还是抖得很厉害,季臻按了床头的铃,林淮很快冲进来,看见季臻躺在乔微凉病床上愣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季臻怒吼:“拿个电热毯来,还有热水袋。”
“怎么回事?她发烧了?”
林淮嘀咕着上前,乔微凉脸色发白,唇瓣甚至有些发青,细微的颤抖着。
“操!怎么回事?”
林淮边骂边往外面走,热水袋没拿来,先给乔微凉打了一针镇定剂。
打完针,乔微凉安静下来,很快陷入沉睡。
林淮给乔微凉量了体温,体温正常,但她手脚是冰凉的。
过了一会儿,电热毯和热水袋拿来,病床上暖和得像个火炉似的,过了一会儿,乔微凉的脸色终于红润了些。
林淮还是有些不相信,乔微凉怎么会有自杀倾向?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林淮本来想让季臻出去说话的,但季臻不肯动,他只能靠在一边,压低声音问。
季臻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乔微凉,忽略了林淮的问题。
现在这事儿也不是闹着玩的,林淮抓抓脑袋,忍不住劝说:“她要是真想离婚,你就让她一次,强扭的瓜不甜,别把人逼急了……”
“我们已经协议离婚了。”
“……”
“她要搬出去住,我帮她买了一套二居室。”
“……”
“她想要的我都给,我不逼她。”
“那她……”
“十七岁父亲意外去世,她辍学然后十八岁进了圈里,二十岁帮手下艺人出头打了关阳,阴差阳错替季善顶罪在牢里待了三个月,出来后被母亲亲手送上陌生男人的床,二十三岁成为季太太,守着一段无爱的婚姻,二十六岁,经历爆炸、绑架,左手落下永久伤痛,眼睛一度失明。”
季臻平静的说完这一大段话,林淮瞪大眼睛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她人生最美好的岁月,从来都是遍布荆棘。”
不是他要逼她,是她已经撑到了极限。
无论是这段婚姻,还是她的人生。
林淮觉得季臻刚刚说的,都够参评年度最凄惨十大人物了。
这些事,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很难想象,乔微凉是怎样一步一步熬过来的。
如果说之前林淮只是对乔微凉有所改观,现在已经转变为五体投地了。
“现在你想怎么做?”
“她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这样,我让牧钊去医院调监控了。”
林淮被季臻浑身的暗黑气质吓了一跳:“找到人之后你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不。”
得到否定回答,林淮松了口气,又听见季臻加了一句;“只是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
为什么感觉这男人变得很可怕?
牧钊的调查结果是在半夜发过来的,看到顾飞扬的名字,季臻的眼睛危险的眯起。
很好,那只老狐狸这次成功惹怒了他。
乔微凉是被热醒的,身下是热腾腾的电热毯,身边是热乎乎的热水袋,身上还严严实实的盖着两床被子,整个人就像在蒸笼里一样。
乔微凉抬手掀开被子,季臻立刻走过来把她的手放回去:“还冷么?”
“……”
不冷,她感觉自己快被热死了。
“舌头伤得很重,这两天先吊营养针,过两天才能吃流食,想不想上厕所?”
“……”
乔微凉摇摇头,还不太适应季臻这个样子。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微凉还要摇头,病房门被踹开,林淮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嘴里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卧槽,有个女人跳出来说告黑状!要还她老公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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