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得晕头转向,忍着疼痛,我攀上眼前的男人。我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潮生……帮我……潮生……”
“砰”的一声,那个男人摔上了门。
我摸索到他的位置,像是本能,自动缠在他身上,我啃咬他,“潮生……”
他抬手,捏住我的手腕,是要将我捏碎的力道,“林蔓,你看清楚,我是谁?”
剧痛让我分心,我睁着眸子,想要看清说话的人,却总是朦朦胧胧像是隔了晨雾。
“潮生,难道不是你吗?”说话间,我又往他身边靠。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推开,我完全没有抵抗力,犹如凋零的树叶,跌落于地。
所处的地方逼仄,我这一摔,哪哪都撞到,痛到轻喊出声。
那股力量还不罢休,又死死扼住我的脖子。
“林蔓,我是谁?”
谁,谁会这么对我啊?
“陆……戎?”
他好像笑了,“对,是我。”
体内的火已经演变成燎原大火,我需要狂风骤雨!
凭着本能,我摸到他的膝盖,已带哭腔,“你帮我,好不好……”我的手并不规矩……
“林蔓,求我。”
“求你。求你。帮我。”
全身跟要炸裂似的,我没有能力思考。我只知道,我需要眼前的男人,虐待我。越狠越好!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庞。
我就是沙漠中口渴多日的人,他的碰触就是那甘甜的清水。我死死拽住他的手,“你别走……别走……帮我。”
“林蔓,你记得我吗?”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磨蹭?!
我心头有火,却软软道,“我记得。”
“你记得谁?”他不罢休。
“我记得陆戎。”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迫切地喊出了这句话。
他把我捞起,“这才是乖女孩。”
那团火,终究是在他的帮助下,熄灭了。
*****
“别走。”我睡得正好,怀里抱着的人,突然要走。
“林蔓,你快闹了一晚上了,还没醒闹够?”
说话的人,是陆戎。
就算他话里似乎包含着宠溺,但我清楚,那是陆戎。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我顿时清醒。我猛地坐起,睁开眼。
应该是破晓时分吧,我可以看到陆戎的轮廓,但不清楚。他坐起,我的手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我在睡梦中,以为我抱着谁?
周小栀?陆潮生?
总之,是我觉得我可以亲近的人。
结果,竟是陆戎。
他的胳膊,顿时变成烙铁,灼烫不已。我当即松开,“对不起。”
我跟他道歉,像个犯错的孩子。
我的潜意识好像在告诉我,我真的犯了什么错似的。
倏忽之间,他反手扣住我的手腕,“林蔓,你是不是什么都忘记了?”
“什么?”我喃喃自问。
昏睡之前的记忆,好似放映电影似的,一帧帧掠过脑海。
我在等十一。
我没等到十一,等到了阿卓和他的咖啡。
陆戎的出现,让我没被阿卓占便宜。
之后,应该是我和陆戎混战了吧?
毕竟,我体内的药没在。而且现在,我和陆戎躺在我的房间里。
应该是这样的。
我在回忆,陆戎沉默。
无端,这次沉默,让我觉得压抑,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抓捏我的心脏。
“记得啊。”我驱散诡异的感觉,“陆戎,谢谢你救了我。我真的没想到,阿卓会这样对我。以后,我绝不会掉以轻心。”
在琏城,我一定会防着笑面虎这样的存在。
我只是以为,纳允镇不一样,它有我得不到、回不去的纯净。
“不客气。”他冷冷道。
他起身,下床,把自己关在卫生间,我听到流水的声音。
这个人,就喜欢反复无常?
我靠在枕头上,屈起拇指,柔柔太阳穴:我忘记了什么?
我被下了药,救我的人是陆戎,除了跟陆戎纵、欲、过、度,还能有什么?
但陆戎这样问,我一定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至少,他觉得重要的事。
破碎的画面涌上脑海,都是些我巴着陆戎帮我的……
先是车上,后来,又变成了床上……
想到醒来时,陆戎会说我闹了一个晚上……稍有夸张,但基本符合事实。
腾地一下,我的脸顿时发烫。
明明是药效使然,我还是觉得羞窘。这一回,我真的是放、荡了。
思虑间,我真的恨死阿卓了。
轻微的声响传来,陆戎出来了。
我下意识开灯,看得隐隐绰绰时,我总觉得看不清。
“啪嗒”,暖黄色的灯光顿时充盈整个房间,也将他凛冽的轮廓柔化。
陆戎没说话,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
我怔怔看着,“陆戎?”
“考察完毕。”陆戎说。
他是说,他要回去?
我震惊,“你现在就走?”
大清早的,他这个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的?
“林蔓。”他动作很好,拾掇好,将行李箱整好。
他猛地起身看我,我有点吓到。
“陆总,您是有什么吩咐?”我怕激怒他,中规中矩地。
“我现在不走,这里会出命案。”
说完,他拖拽着行李箱,说走就走了。
十一有早起的习惯,陆戎已经碰上他了,我听到门外有交谈声。
我整个人云里雾里的,无心听他们说了什么。
陆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且总是那么出乎意料。
本来,他算是救我一回,我还想对他表面温和些。
至少,我会演戏演得更纯熟。
陆戎最后一句的意思,好像是,他再待在我身边,就想杀了我吧?
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我心中落了种,生根发芽。
不愿再想,陆戎要走,我反正拦不住。我还要在纳允镇待几个月,想多也没用。意兴阑珊地,我下床。
脚踩实地,我顿觉腿脚发软。
赶忙撑着墙壁,我慢慢走到卫生间。
那该死的药让我发疯,但我的身体却没有变得刀枪不入。剧烈的闹腾,让我的身体有点招架不住。
我今天一定会去学校的。
我要去看看那个为人师表的阿卓。
阿卓凭借喜欢我,就可以对我做这样的事了吗?昨天下午,我浑身瘫软。今天,我身体的确有些难受,但我的战斗力已经恢复,教训阿卓足矣。
对镜洗漱时,我发现这次的吻痕更夸张。
陆戎之前还仅仅留在胸前这样好藏的地方,现在,脖子处都攀附着细细的红梅。
太暧昧了。
我要是这样出去,十一这样的,脸都要爆炸了。
昨天,陆戎把我抱进房间的时候,最好没碰上十一……要是碰上了,十一以后估计都不能直视我。
我挑拣出高领毛衣,穿上,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我出门吃早饭时,陆戎已经走了。
“林蔓,陆戎这次为什么走得突然?”十一询问。
摆弄筷子,我漫不经心道,“他怕忍不住杀了我。”
我自己没想通的事,更没办法跟十一解释。
十一说道,“走了也好,我们去接周小栀吧。”
“先去学校,”我说,“周小栀我会发短信提醒她声,下午放学,我们一起接她。”
“好。”
在车上,我把阿卓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他。
十一很愤怒,把车开得更快。
可能,在我说之前,他还有一个念头先去接周小栀,我说之后,他一心赶去学校。
“林蔓,你放心,如果阿卓不敢来学校,我带你去他家找他。”下车前,十一跟我说道。
十一难得霸气,那架势,有点像陆潮生生前保护我的模样。
“谢谢你,十一。”我轻轻说道,缓慢下车。
十一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他步子不急,我跟得上。
进办公室后,很多老师都在,阿卓也在。阿卓的办公桌在角落,他低垂着头,看不出表情。但他肩膀剧烈地起伏,应该很害怕。
我虽和阿卓相交不多,但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十一按住我的胳膊,轻声说,“你待在这里。”
不知十一想做什么,但我这次听他的,等着。
十一走到阿卓的办公桌跟前,义正言辞道,“阿卓老师,请你出来一下。”
阿卓猛地抖肩,仓皇抬头,看着满脸正义的十一。
“阿卓老师,请你出来一下。”十一重复。
十一在学校人缘很好,难得严肃,引得其他老师看向他们。当然,也有人,看向站在门口的我。
阿卓回:“好……我出来……”
阿卓的怂样,跟我迷糊记忆里,在陆戎面前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真的是,有贼心没贼胆,敢做又不敢当。
全都是,我唾弃的男人的表现。
十一扭头出来,又牵住我的手拉我走,阿卓跟在身后。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十一对我,也有类似“护犊”的行为。我一直以为,十一对我不冷不热的。我脾气不好,又是他父母纯真爱情的插足者,他对我冷淡,才是应该的。
我讨厌他,也是应该的。我想他好好活下去,仅仅是因为他是陆潮生的血脉。
而这一回,我突然发现,我和他之间,有一种胜过友情的牵绊,像是亲情。
陆潮生是我最爱的人,也是十一心里无可取代的父亲,我们的关系,因为陆潮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找了空教室,十一推开门,领我进去。阿卓战战兢兢地进来,紧接着关上了门。阿卓整个背贴在门上,“林蔓老师,我错了……十一……我错了……你们放过我,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我真的错了……”
阿卓脸色刷白,全然吓坏的模样。
十一沉声道,“阿卓老师,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十一,我错了,我不该利用你的善良……不该骗你……我错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知道我的……我不想这样……我是一时鬼迷心窍……”
阿卓迫切地求着十一。
十一说:“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对不起的是林蔓。林蔓想对你做什么,我都会帮她。”
我不自觉挑眉,十一此话当真?
在我心里,十一有他的底线。遇到坏人,他不会动手惩治,会把他送去警局。如果我要暴打阿卓一顿,他真的会做?
这次,他好像会。
我看着十一绷起的侧脸,暗暗想道。
此时此刻,是我觉得,十一最像陆潮生的时刻。
十一放话,阿卓立马将目光转向我,“林蔓老师……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看在我没伤你分毫的份上,你放过我吧……好不好?林蔓老师,我需要这里的工作,我不想后半生都被人嘲笑……”
我冷冷反问,“在给我下药时,你怎么不想这些问题?”
“林蔓老师……我真的错了!”阿卓眼中有碎光,“你这次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一回。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想到被他坐着,被他咬过胸前,我觉得十分恶心。
如果就这么原谅他,我不会舒坦,而我也白白浪费了十一这次对我的袒护。
但……我又该怎么惩罚阿卓?
我思考下来,似乎怎么惩罚,我都不会痛快。阿卓给我的恶心,已经在了。但阿卓是无关紧要的人,惩治他不会让我快乐。
正思量,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是阿卓的。
阿卓浑身僵住,后哆哆嗦嗦说,“林蔓老师,我……接个电话?”
实在看不惯阿卓这副德性,我不耐道,“你接吧。”
阿卓接电话,我走到十一跟前,“你知道,阿卓平时讨厌什么吗?”归根究底,他给我下了药。拜药所赐,这回我在陆戎面前真的放荡不堪。这药又有点刺激过头,让我出现了记忆断裂。
我忘记的,还是最重要的。
不给阿卓一个难忘的惩罚,我不甘心,阿卓也不会长记性。
“骑马。”十一回,“以前他怎么学,都学不会。”
阿卓还真是与众不同。
我不清楚十一是否喜欢骑马,但他尤为擅长,同时教我和周小栀,都不会慌乱。
“好。”
问完,我又看在,贴在门上,满脸畏缩的阿卓。
他接电话,还真是接电话。他捏住手机的手颤抖,一直在听,时不时“嗯啊”几声。越到后来,他的脸色越惨淡。
收好手机,阿卓忽然奔到我跟前,“噗通”一声跪在我的跟前,“林蔓老师,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放过我的家人吧!我再也不会做错事,走错路了!”
阿卓突然的转变,让我一时错愕。
男儿膝下有黄金。
接电话前,阿卓就算苦苦哀求,都没有下跪;接电话后,阿卓不仅下跪了,还提及家人。
“家人?”我反问。
与此同时,我看向十一,他的脸色沉静如海。
霎那,我便否定这通电话与他有关。
“林蔓老师,那个人说,我不跟你道歉,不得到你的原谅,就会让我的家人遭殃。林蔓老师,我真是一时糊涂……而且错的是我,不是我的家人……林蔓老师,你原谅我吧。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没想到,阿卓如此在意家人。
拿人软肋的,除了陆戎,还能是谁?
“你起来。”我说,“我要你在今年结束之前,每天都骑马。”
我知道讨厌的力量,阿卓讨厌骑马,我就让他每天骑。接连几个月,这样的惩罚,也够他受了。
“骑马?”阿卓疑问,很是抗拒。
“或者,你更希望你的家人出事?”我出声。
阿卓立即说,“好,林蔓老师,我骑马!我每天骑马!只要我的家人没事!只要这事不传出去……林蔓老师,请你相信我,我会改过的。”
我说:“你赶紧起来,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阿卓的软弱,让我很厌烦。想到自己被这样的人算计到,我更是心中烦闷。
轻微的关门声想起,阿卓跌跌撞撞出去。
“是陆戎吗?”十一问。
我看向他,“对,是陆戎。所以,你别把陆戎当好人。小心有一天,你变成今天的阿卓。”
十一说:“他也是为你好。”
他固执起来,就是一根筋,简直榆木脑袋!
懒得和他争辩,我说,“十一,你帮我监督吧。阿卓越难受的时候,越应该逼他上马。”
“林蔓,你真狠。”他说。
我笑,“有阿卓对我做的事狠吗?”
十一沉默。
在他的世界里,一点点的坏就是狠毒,他应该无法评判那个更狠一点。
“十一,你先去忙吧。我给陆戎打个电话,别到时候真让阿卓的家人出事了。”
我一直信奉:祸不及家人。
十一说:“你跟陆戎好好说,别总吵架。”
他那口气,还真把我和陆戎当成情侣。
我真不想跟十一说夏琤琤,说陆潮生死的真相。无奈,我只能摆手,让十一走。
十一出门后,我坐下,手靠在课桌上,半天不想打给陆戎。
他一边说再看我一眼想杀了我,一边又对阿卓做出这样的威胁。
正常套路,是无法理解陆戎的行为的。
叹息,我终究是打给陆戎。
我不想他借着帮我的名义,真的伤害了无辜的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而机械的女音循环。
我愣愣地,一下子想起,陆戎一早离开,现在可能已经登机,或者准备登机。当然,也有可能他故意关机。
掐断电话,我转而打给赵之平。
“林秘书?你找我什么事?”赵之平开门见山。
赵之平是陆戎的特助,我是他的秘书。我们两个,除了工作,不会有任何交流。上次夏琤琤的事情我诓他,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能态度如一,也是定力不错。
“赵特助,陆总今天,或者是昨天,有没有让你处理比较私人的事?”我旁敲侧击。
他说:“那通威胁阿卓的电话,是我打的。”
既然他挑明了,我就直说,“我原谅阿卓了,你们不用为难他了。”
赵之平说:“林秘书,你需要亲自跟陆总说。”
我莫名恼火,“陆总现在关机。”
“那就等陆总开机。”他说,“我只听陆总的命令。”
我忍住脾气,“陆总什么时候开机。”
赵之平回:“明天之前,我都不会有所行动。陆总下午回琏城,会有很多事情处理。林秘书最好晚上打电话。对了,陆总说,他看不到你的任何短信。”
“好的,谢谢赵特助。”
挂断后,我深呼吸,忍住摔手机的冲动。
陆戎肯定是故意的。
不就是个电话吗?有什么好怕的。
自我调整后,我走回办公室。看到办公室,我总会想起昨天的画面,破碎的,充斥着靡靡之音的。
阿卓现在不敢看我,走廊上碰见了,他扭头就走。
我还是跟平常一样,他没有得手,我不用抬不起头。就算他得逞了,我也要趾高气扬地走过他。
放学后,十一准时到,“林蔓,我们走吧。”
十一对我差点被阿卓那啥的事,应该是愧疚的。再者,今天我们要去接周小栀,他不会耽误的。
当十一将车子开到我熟悉的旅店时,我暗叹生活中的巧合太多。
那家旅店,就是我上次住了十天的地方,那里有一位,风姿绰约的老板娘。
周小栀东西都收拾好了,安安静静地等着我们。十一不寒暄,拿过行李,放到她的车上。
我稍稍问了周小栀情况。
她小声道:“小蔓,这里很好。陆戎,没有欺负你吧?”
这次,他除了最后变幻莫测的态度,真没“欺负”我。
我摇头,“没有,回去吧。”
“既然有缘,不如在这里吃顿晚饭?”走过前台,老板娘施施然出来,提议。
没想到,老板娘也记得我。
我笑着回,“我很乐意,但我再去问问我的朋友。”十一肯定在车上等了。
老板娘点头,“等你好消息。”
手搭在周小栀的肩膀上,我说:“小栀,你坐一会,我去跟十一说。”
十一不难沟通,愿意留下。
老板娘笑吟吟:“小六,今晚夹菜,跟进去做。”
“好嘞。”
老板娘很有故事,再一次成为一群人的中心。
小六晚饭和我们坐在一起,老板娘似乎没有把小六当伙计,更像是朋友。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情绪都不错。
我正要起身告辞,老板娘突然提议,“我知道这儿附近今晚有个篝火晚会,我们一起去跳舞,凑个热闹吧。”
这次巧合,让我更喜欢老板娘,我没有意见。我看向周小栀,“你想放松一下吗?”
“好啊。”周小栀眼中有光,似是期待。
既然这样,十一就不用问了。
小六看店。
老板娘带着我们三个,走向举办篝火晚会的地点。老板娘一脱外套,率先融合进去。我则突然想起,我还要给陆戎打电话,跟他们说了声,走远十几米拨给陆戎。
“这么晚。”
陆戎的第一句话,就是埋汰。
我说:“赵特助说,您下午可能会很忙。”
“有事说。”
我也没空跟他迂回,“别跟阿卓的家人计较,我惩罚他了。他本性也不坏,干不出什么大事。”
“你觉得我是为了你?”他反问,音色凉冷。
我回答:“陆总,我从来不敢这样觉得。”
“我知道了。”
他突然像是厌倦了。
我不再多说,结束通话。
往回走时,我看见周小栀和十一,都坐在十一的外套上。十一哪怕坐着,都有股凛然正气,和娇弱的周小栀,莫名相配。
我不由想,周小栀到底为什么做郑中庭的情妇?为了钱?真情?
如果是为了钱的话,周小栀既然逃出来了,和十一这样的人在一起,何尝不是好事。
如果是真情,那真的无药可救。
我走近,周小栀往十一那边挪了挪,腾出一角衣服,“小蔓,你也来坐。”
“好。”我不动声色。
没多久,老板娘回来了。她一撩长发,“你们怎么都不去跳舞?”
我推了推周小栀,“小栀,你不是很喜欢吗?和十一去跳吧?”
她疑惑,“小蔓,你为什么不去?”
“我有点不方便。”我回,“十一知道。”
十一原本不想动,一听我说这个,豁地起身,“周小栀,我们去吧。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周小栀怯怯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板娘,最后又落在十一的脸上,“好。”
十一走在前面,周小栀走在后面。
两个人在绕着篝火互动,火光衬得他们的脸,明明暗暗的。我离得远,看不清神情,但我想,此时此刻,周小栀是快乐的。
“他们两个不会在一起的。”猛然间,老板娘给我泼了盆冷水。
莫非她守在那旅店多年,已经这么会察言观色?
“你刚刚,是在撮合他们吧?”老板娘问。
不管是巧合还是她真的见过太多人事,她说对了。
我点头:“嗯。”
“他们不适合。”老板娘说,“周小栀和我不一样,她不会留在这里。就像你,会离开。”
我反问,“你年轻的时候,也没想,留在这里吧?”
一怔,老板娘忽然笑得花枝乱颤。
我被她笑蒙了。
但她笑起来,酒窝浮现,眼角有细纹,却有难言的美丽。
“林蔓,我叫温辛婉。”老板娘停下笑,朝我伸出手。
我伸过去,“你好,温辛婉。”
之前,老板娘只把我当成萍水相逢的客人,这下,她应该是想认识我了。
稍稍握过手后,我们不再说话,沉默许久。
眼见十一和周小栀一前一后回来,老板娘说,“林蔓,下次再能偶遇,我就把我的故事说给你听。”
“好。”我轻声说。
和老板娘告别,十一开车,把我和周小栀载回他家。
那一天,我觉得我们很快乐。
我没想到,第二天起来,迎接我的,是别离。
周小栀走了。
本来我起床没看见她,没放在心上。我洗漱完,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封信。周小栀就喜欢这种腔调,真真是一封白色的信,还封了蜡。
信封上写着:小蔓,亲启。
我打开,抽出信纸,慢慢打开。
周小栀说,她要走得更远。十一这里虽好,陆戎会来,总有一天,郑中庭也会来。她不想害了十一,害了我。
当然,她在信纸上,写得很长,也颇伤感。
将信收好,我跑出去。十一正在摆放碗筷,不疾不徐地。
我冲他喊:“周小栀走了!我们去找找。”
“她几个小时前就离开了,你找不到的。她想走,你就让她走吧。”
“你知道?”
我震惊。
周小栀对我是不辞而别,居然告诉了十一?
“我昨晚没睡,在外面看星星,她要走,被我发现了。周小栀要是留在这里不快乐,她就应该走。”
十一说话还是平静的,我隐隐嗅出了异样。
我坐下,周小栀走了,我觉得习惯,又觉得不习惯。
我没什么胃口吃饭,扒拉碗里的粥。
“十一,”我抬头,喊他,“你喜欢周小栀吗?”
“喜欢。”十一很坦诚,“但我爱纳允镇。”
“好。”
十一是陆潮生的儿子,我不会逼他做任何事。
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几个月后,琏城。
下飞机的那一瞬,我终究呼吸到琏城的空气。
裹挟凛冬味道的空气,熟悉又陌生。
纳允镇的生活自由、快乐,但我还是急急想要回到琏城。因为,我的战争没有结束。我被迫中场休息,休息得再好,都不能忘了战斗。
周小栀离开后,没有再联系我。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我寄明信片。她没留地址,但从邮戳看,我可以知道大致的方位。
她去了欧洲那边。
没办法联系到周小栀,所以我也没办法告诉她,我要回琏城,别再往这里寄明信片。为了不让周小栀被郑中庭发现,我把周小栀寄来的明信片全都摞好,交给十一保管。
如果周小栀再寄过来,我也让十一代收,保存。
阿卓见我都是绕道,人没有变坏,年后似乎要结婚,生活不错。
我几个月如一日去学校,没有去找过老板娘。
“林小姐。”杨玏出现在我面前,取过我的行李。
半年不见,他一点没变,除了穿的衣服——从衬衣变成了棉衣。
“杨玏,带我回家。”在纳允镇半年,我已经没有那么记恨杨玏了。现在,杨玏就是我的朋友,会帮助我的朋友。
我想先回到陆潮生身边。
坐在车上,我想的,全是琏城会遇到的问题。
最为头疼的,当然是陆戎。
陆戎自那次来,彻底冷落我了。他没再突袭,甚至没有电话。我乐得轻松的同时,无法避免地觉得惶恐。
杨玏又说,夏琤琤是一朵开得热烈的娇花,本来出身富贵,人缘奇好。现在她又是陆戎的未婚妻,更是有各种人吹捧、巴结。没人敢和夏琤琤作对,自她回到琏城,面对的都是鲜花与掌声。
所以,这个夏琤琤,也是不明了的,未必好对付的。
之前被陆戎拿来气过我的吴佩,早就和陆戎没什么花边,又和其他男神纠缠不清。
事实证明,陆戎和吴佩的新闻,纯属炒作,他们两个各有所图。
除了陆戎,那就是萧鸾。
回来之前,我发给过萧鸾一封邮件,他没有回复过我。
杨玏说,这半年,萧鸾在怀疑声中,撑起了萧氏。
且萧鸾已经被冠上“笑面虎”,他看似温文尔雅,实则有着铁血手腕,不输陆戎。
萧氏在琏城的地位虽不及Z.D,但萧鸾已经摆脱了受任何人威胁的困境,包括陆戎。
这证明,萧鸾已经不是我所见的萧鸾,不是那个会脆弱地抱着我的萧鸾。
也不好对付。
坐在卧室的床上,我看着深红的地毯,莫名想到当初,陆戎的血。
好像,我昨天才捅伤陆戎。
实则,已经过去半年。
走下楼,我喊忙着准备晚饭的杨玏,“杨玏,我要去找陆戎,你知道他今晚的行程吗?”
我回来,没有告诉过陆戎,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查一查。”杨玏放下手中的活。
我拨弄绿油油的蔬菜,漫不经心地等着。
很可惜,在纳允镇半年,我的厨艺一点长进都没有。除了陆戎那次让我做饭,我切了土豆,我一次都没开过火。
十一,自动揽下这些活。十一的意思,他本来要做他一个人的,现在不过稍微加一点。我要是不会做硬做,毁了厨房,他得不偿失。
十几分钟后,杨玏说,“郑中庭这段时间,白天工作,晚上耽溺于江南会所的美色,今晚,陆戎会和他一起。”
又是江南会所。
又是这样的郑中庭。
我想起在远游的周小栀,这郑中庭,似乎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时隔半年,郑中庭还想杀了我吗?
陆戎和郑中庭在一起,我要不要去给他——惊喜?
“杨玏,我晚上要去,你觉得呢?”上次出了事,这次,我询问了杨玏。
杨玏说:“林小姐,你去吧。都半年了,你该做点让陆戎印象深刻的事了。”
我踮脚,唇覆在杨玏耳边,一阵低语。
杨玏继续做饭,我边等边想去江南会所的事。
为了不耽误行程,杨玏做的饭菜简单。
杨玏的厨艺,比十一好,花样也多。因此,他做得简单,我却觉得美味,胃口大开。
在黄昏解决完晚饭,杨玏载我去江南会所。
怕我刚从纳允镇回来,杨玏怕我生疏,这回他亲自帮我交涉。商榷的结果,是我取代原先的姑娘戴上面具去郑中庭点的包厢里跳舞。
比起做饭,那我真的会跳舞。
杨玏走后,我换装,稍作练习。
时间差不多,我跟一群姑娘被人领进包厢。
陆戎的位置,临近门口。我一进去,就看到了。他的视线没落在我身上,我无端紧张。我赶紧撇开眼,继续往里走。
郑中庭和陆戎隔了个人,陆戎和其他几个公子哥都还没有姑娘陪,他手里已经圈着一个,喂食、亲吻,行为自然放纵。
我鄙视郑中庭,又可怜周小栀。可怜周小栀为他终身不孕,可怜周小栀难忘情伤,还在亡命天涯。
我们跳的是,孔雀舞。
估计是,郑中庭钢管舞看腻了。杨玏不是说,郑中庭这半年都沉溺在这江南会所吗?
他不怕,纵欲过度,终生不举吗?
音乐声想起,我不再多想,随之翩跹起舞。
我们都戴着面具,且灯光暧昧,陆戎应该,不会认出我吧?
一舞作罢,涌进一批陪酒的姑娘,跳舞的陆陆续续散去。
我作势往包厢外走,却在陆戎跟前停下。我缓缓摘下面具,温文朝他一笑,“陆戎,我回来了。”
他眼湖平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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