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玏没辙,只好出去。
我解开包装,将还沁着露珠的玫瑰花瓣,全都洒在床上。
如我所说,杨玏订得了很多玫瑰花瓣。我洒满整张床后,还剩下一半。我抱着盒子,赤脚下地,我将花瓣零零落落洒在地板上。我一路后退,在楼梯,客厅,都洒下了嫣红的玫瑰花瓣。
赏心悦目呐。
杨玏在厨房,我就布置客厅,主要是摆弄蜡烛。
我们忙活完,已经近黄昏。
送走杨玏,我背靠门,打给陆戎。
“出院了?”陆戎率先开口。
我放软语气,“嗯,我出院了,你今晚来我家,我想好好感谢你。好不好?”
我故意拖长尾音,想要邀请意味浓一些,再浓一些……
“好。”意料之外,他爽快地答应了。
将手机搁在鞋柜上,我贴着门背,直接等陆戎。
陆戎可能是忙,可能是故意的,总之他过了很久才来。
久到,天色已暗,我在隐隐的烛光中,心生恍惚。
好在,我终于听到门外的动静,不等他按门铃,我主动开门。
进门后,他戏谑,“这么着急。”
我把他推到门背上,顺便关了门,“你说,烛光晚餐和我,你要吃哪个?”
手搭在我后腰,他一使劲,反过来将我抵在门背,“当然是你。”
我的手并不规矩,挑战他的极限,“陆戎,你信不信,我给你的,真的是第一次?”
陆戎抓住我作乱的手,“那你信不信,我跟你是第一次?”
他离我很近,呵出的气息全都洒在我鼻尖,痒痒的。
我摇头,毫不犹豫,“不信。”
话一出口,我迎上他的眸子。我四处都摆放了蜡烛,他的眼睛里映着一簇簇小火苗。我知道,他的答案了。
“可是陆戎,我真的是。”我挣开他的手,重新作乱,“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我唯一的男人。”
这回,他任由我胡作非为,“真可笑。你从小就跟在陆潮生身边,所有知道他把你捧在手心。你说你没跟他做过,谁信?还有,在德国,Markus和你……”
他提陆潮生也就罢了,还提Markus!那次,他把我送到Markus床边!我心中的火又噌噌噌上来,但我的手一直在撩他。
我穿的仍旧是那件浴袍,我故意蹭啊蹭,不蹭到他有想法不罢休。
“陆戎,”我强忍着努力,“陆潮生教过我,要一招制敌。你记住,债务还清之前,我需要陪睡的对象,只是你。Markus当然没有成功,要是他成功了,我可不会这么温顺。”
他抬手,捏住我的下巴,拇指细细摩挲,“你可,从来不温顺。”
“良辰美景,不能错过。”说完,我挣开他的手掌,踮脚,咬住他的唇。
我们并不是第一回,谁都没有害羞谁都没有收敛。
他来势汹汹地吻着我,我步步后退。我赤着脚,踩到过我洒的玫瑰花瓣,感受到壁板的沁凉……全都不及他给我的感觉清晰。
本能,恨意,强装欢喜。
错综复杂的感受下,我觉得自己随时会崩溃。
冰与火的交缠,我把他牵引到我的卧室。
我铺了许久的玫瑰花床,怎么可以不用到呢?
陆戎扯了我的浴袍,将我推、倒在床、上,片片花瓣惊起,零星的几片落在我身上。轻盈的碰触,仿佛是爱人的轻抚。
融合在玫瑰花瓣里的我,应该可以诱惑他吧?
曾经,我也想把我的第一次轰轰烈烈给陆潮生……可惜,他一次舍不得……我再也给不了他了。
陆戎开始吻我,从脸颊开始。
我闭上眼睛,开始絮叨,“陆戎,这些话,我只跟你说一遍。你要是还不信,我也不会再多说了。”
他没反应,继续。
“陆潮生确实教会我很多东西,两性方面,他也不会遮遮掩掩。但他一直对我很珍视,他觉得他年纪比我大太多,要我,是自私,是毁了我的一生。我十六周岁生日,你和郑中庭,大概都是在那时候见到我的吧。那一天,他喝了点酒,我差点就和他发生关系了。
十六时,我还不是现在这样。陆潮生真的把我推倒,我是紧张的。他吻我,把我吻得意识全无。我期待他让我成长,当他两手放在我的腿上,却再也没有动作。他终究不要我。那天我哭了,他安慰我,说等我长大。
他一直一直等,后来莫名送我去乐城读书,见面都少,最多也就亲亲抱抱。不管我再主动,他总是拒绝。他和你应该差不多,认定的事,旁人无法轻易改变,哪怕是我。
不瞒你说,在他自杀之前,我经常会梦见那个场景。有几次,我还会梦到他成功了。因为我不介意年龄的差距,我爱他,我希望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我蓄谋许久,想给他,这次玫瑰花瓣,也在我的计划里。
所以,陆戎,你真的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
不是我爱陆戎,而是我好像再也不会爱上男人。和陆戎,那是交易。如果陆潮生的身后事都处置妥当了,我没有再交易的理由。
陆戎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动作是一如往常的,没有什么变化。
等我说完,他撑起自己,“林蔓。”
卧室的灯关了,我们看不清彼此,但有泄漏而进的璀璨星光。
“嗯?”我故作迷离。
“我信你。”说话间,他占有了我。
而我,故技重施,拔出我放在枕头底下的刀子,狠狠扎进他的腹部。对付Markus,我还只是要挟。
可现在压在我身上的,可是陆戎啊。
逼死陆潮生的陆戎。
逼我为娼的陆戎。
连蔓生大楼的项目都要阻挠的陆戎啊。
“噗”,刀子捅进肉体的声音,仿若惊雷,响在我耳畔。
听到他的闷哼声,我好像突然醒了过来。
我捅了陆戎。
他已经很为难我了,我再捅他一刀……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我……
思量间,滚烫的液体流淌在我的手背,我下意识颤抖。
我知道,那是血。
陆戎的血。
我始终不敢像光头一样再推刀进去,而是心慌意乱地拔出了匕首。
“咣当”,匕首落地的声音,清晰无比。
而他的闷哼声,是烙印在我心里的。
这是我第一次想要杀人。
在他意乱情迷时下手,我在那个瞬间,是想取他性命的。
当然,我没有。
因为一刀了结,太痛快。
陆戎后又翻身砸在床上,他动作很大,又激起许多玫瑰花瓣。其中,肯定夹杂着,带血的玫瑰花瓣。
“林蔓。”他躺在我身边,喘气有点粗,“相信你,是这个结果。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我脑子一团乱,鼻尖的血腥味莫名让我涌起愧疚感。
我还是不够坏!我不该愧疚的!
“我送你去医院。”我努力让自己冷静。
“不用。”他一顿,“一刀还一刀,两清。”
我疑惑:“什么一刀还一刀?”
“你是因为我,才走神的吧。”说完,他又起身,似乎在找自己的衣服。
他说得没头没脑,但我听懂了。
莫名的,心口膨胀开错综复杂的感受。
我好像,离窒息不远了。
他知道,我被光头捅刀,是因为他。如果,他的温和,他的假意不计较是想偿还,又为什么要阻拦萧鸾投资蔓生大楼的项目?
“噗通!”
剧烈的声响,拉回我的深思。我赶紧开灯,发现陆戎倒在地板上。他的左手捂住左腹,指尖全部是淋淋的血。
玫瑰花瓣在他周身洒落,似乎有了别种意味。
“陆戎……”我喃喃喊,走近他。
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再次裹上被陆戎扯掉的浴袍。慌乱之间,我终于记起,打电话给杨玏了。
“林小姐?”
“你赶紧回来,出事了。”不自觉,我的声音居然是颤抖的。
说完,我挂了电话,扔了手机。我跪在地上,去搀扶摔倒在地,好像失去了意识的陆戎。在被我刺伤后,他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并且差点走到卧室门口。
他的承受力,还是很强的。
把他扶起后,他似又恢复了意识,“松开。你不是要我死吗,你松开,我说不定……就死了。”
我没有松,搀着沉重的他,往楼下去。
我和他才到楼下,杨玏就回来了。
陆戎穿的是白衬衫,他的血淌出来,沾到衣服上,好似皑皑白雪里开了一朵妖艳的红玫瑰,显眼无比。
杨玏当然一看就明白了。
“林小姐,你……”杨玏走近,脸上不掩震惊。自陆潮生走后,我的表现一直没让杨玏失望过,所以我说“我自有分寸”,杨玏是信我的,结果这次……
我把陆戎推给杨玏:“别废话,送他去医院。”
杨玏接过陆戎,并没有怠慢。
他们离开后,只剩我。
我浑身脱力,径直躺在地上。我以为,我捅他一刀我有快意,结果我此刻被害怕和愧疚覆灭!
心口郁积着一团燥乱的火,我无处宣泄。
我猛然起身,推倒桌上的一切。蜡烛,酒瓶,酒杯,餐盘……
一时间,混乱的声音炸开我耳边,我才稍稍好过些。
我想要宣泄!
我又跑上楼,突然看见,床上的血玫瑰,地板上的血花瓣,皆是触目惊心。
身上还有黏腻感,是陆戎的味道。
我疯了似的,把床单上的玫瑰花瓣全都推倒在地,却发现,床单上也是血!
这个卧室,我再也呆不下去了!
拿了换洗的衣服,我去洗澡。冷水,静心。
我明明做了我期待的事情,为什么这么烦躁,这么惶恐?
冰凉的水稍稍有冷静的作用,我洗完换上正常的衣服,急匆匆走出卧室。我直奔陆潮生的书房,上次在医院,我只找了六本书,也没跟杨玏说。
那时候一直为萧鸾的不联系焦虑,也没跟杨玏说这事。
我踮起脚尖,抽出一本比较厚的人物传记。
翻不了几下,我满脑子都是地上的血、床上的血……
最终,我合上书,回到卧室,找到被我扔在地上的手机。我打给杨玏,问他在哪个医院。
杨玏回答,是离这里比较近的市中心医院,我住院的地方。
我拿上包,出门。
外面的夜风吹在我脸上,明明是暖风,我却觉得冰冷刺骨。
到医院后,我都是用跑的。
陆戎在做手术,杨玏在手术室外等。
我跑到杨玏跟前,“陆戎的伤,怎么样?”
“还没出来,我不知道。”
我大口喘气,没好透的左腹,隐隐作痛,我捂住痛的地方,坐在椅子上。
“林小姐,你的伤?”杨玏关切地问我。
我烦躁,“我没事。”
“林小姐,你不是说你有分寸吗?”杨玏终是问我,“你知不知道,陆戎死了,会引起多大的动乱,会完全打乱我们的计划。你又知不知道,陆戎活着,你之前的努力等于白费,你又要怎么取得他的信任?”
难得,千年面瘫的杨玏,动了怒。
“杨玏,我恨他,我就是恨他!”我有些激动,“你说的我都知道,我现在也很怕很烦很乱,你就别雪上加霜!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帮助我的,不是命令我的!”
“林小姐,对不起,我不该为你的失去分寸失去我的分寸。”杨玏当即缓和下来。
我不理,盯着闪闪刺目的“手术中”三个大字。
杨玏也不再说话,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原来,我们挨得这么近。
或者,是我自己的呼吸声?
“林小姐,第一次见萧鸾那天,你出院后,再也没有找过宋医生对吧?宋医生给你配的药,你也一颗没吃,对吧?”
杨玏打破沉默。
我仰头,怒视杨玏,“杨玏,你怀疑我有病?!”
他说:“林小姐,你不觉得,你现在一点也不冷静吗?”
我愣住:我冷静吗?
冷静吗?
似乎是,有点不冷静。
陷入思索,我变得安静,杨玏也不再讲话。
没几分钟,我又问:“杨玏,这里,就是宋医生工作的医院,对吗?”
杨玏说:“是的。”
我豁的起身,“你等着吧,我去找宋医生。”
“宋医生的名片。”杨玏变戏法似的,递给我。
我接过,狐疑的目光打量他,“杨玏,你是多希望我有病?”
“我只是以防万一。”
再也不想理睬杨玏,我走出手术等候区,走到走廊尽头,打给宋嵩。那个宋医生,我看名片,就知道他的名字了。
电话很快就通了,他说:“您好,请问您是?”
宋嵩是医生,自然疏离,不过他声音特别沙哑,有种难掩的性感。
“我是林蔓,你很久前的病号,我由于各种原因没有来就诊。我现在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助,你在医院吗?你可以和我谈谈吗?”
“可以,您尽快过来。”
宋嵩很着急,把办公室告诉我不够,还指导我怎么走……
我乐得轻松,按他说的找到办公室。
敲门之前,我率先听到剧烈的动静,似乎是摔杯子的声音。
我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就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宋嵩,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年轻漂亮,还有钱!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又没有女朋友!难不成,你还想找男朋友?”
应该是女孩子吧,声音里透着稚气,还有些刁蛮。
她这样逼问宋嵩,就跟当年我逼问陆潮生为什么不能要我一样。男人永远不能给我们想要的答案,因为我们要的不是答案,是行动。
我还是敲了三下门。
“请进。”宋嵩的声音,像是急于寻求解脱的。
我推门进去,看到戴着眼镜十分斯文的宋嵩。而那个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确实有着精致美丽的小女孩,就是发飙的喜欢宋嵩的孩子。
看起来十五六岁吧,其实没比我小多少,但是,总觉得我们的世界是有天壤之别的。
因为,她这般刁蛮任性,无言无语,肆意飞扬的生活,已经离我远去。
宋嵩看见我,眼中骤放光芒,“林小姐,您来了。我知道,您的病情十万火急,赶紧坐下。”
说完,宋嵩又看向那女孩,“陆萧萧,你看到了吗?我有病人来了,我需要保护病人隐私。你不能听,我今天真的值夜班。你一个女孩子,逗留在外面始终不好,早点回去吧。”
“我不!”陆萧萧很倔,“你上次说有病人,就是骗人的,这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
说完,陆萧萧扯过椅子,坐在宋嵩对面:“宋嵩,我就要看看你是不是又找了个托!”
宋嵩扶额,“陆萧萧,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
我不想继续听他们往来,开口:“宋医生,没关系,陆萧萧不走我也无所谓。”
反正,我不信医生,并不想听他鬼扯。
只是杨玏提起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可以用这个脱罪。如果,陆戎醒过来,知道我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才捅他的,他或许会从轻处罚我吧?
当然,这仅仅是我美好的愿景。
陆萧萧呛声,“宋嵩,听到没有!她说没关系,难不成你心虚?宋嵩,你怎么就不能直接说你不想见了。”
宋嵩扶了扶眼镜,没回答陆萧萧,看向我,“林小姐,说说你的困扰吧。”
我猜想,身为医生的宋嵩肯定无数次拒绝陆萧萧,但以她娇蛮的个性,肯定胡搅蛮缠。后来的后来,宋嵩发现沟通无用,就不再沟通了。
“我心里压力太大,不能从挚爱的人走出来,经常会把别人认成我爱的人。如果那个人否认,我就会失去控制。上次我来,是被打晕,这次,我是把人捅伤了。宋医生,我是不是没救了?”我故意添了最后一句,想要表现得像弱者。
他一本正经说:“精神压力导致的精神疾病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如果林小姐你真的有类似的情况,你需要长期配合我治疗,你能做到吗?”
“能。”我取出登记号的病历,摊开在他眼皮子底下,“宋医生,麻烦你帮我写一下我的病情。你知道,我已经因为失控捅伤人了,你要是写轻了,我可能会坐牢。作为医生,你觉得,监狱是一个精神病人良好的恢复环境吗?”
“林小姐,你真的有病?”宋嵩并不签字,狐疑看向我。
“宋医生,那次我受刺激太多,晕倒,是我的朋友杨玏送我来的。林蔓,宋医生,你不是应该记得我吗?”
当时是杨玏与他联系较多,我就搬出杨玏。
他似乎在回忆:“噢……我想起来了。那次我就让你来配合我治疗,你怎么没来?”
我猛地起身,撩起我的衬衣下摆,露出左腹处的伤,“宋医生,你不信我,我只好把这件事也告诉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时,也会自虐。之前,我差点死,一直在养伤。宋医生,你帮帮我吧!”
宋嵩没有想象中配合,我唯有再使苦肉计。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左腹一秒中,而后,他握起笔,唰唰唰在病历上写。
我掖好衬衣后,坐下,静静等着。
写完后,宋嵩将病历递给我:“我把你的症状都写了,可能病症也写了,你不配合我治疗,我不能确诊,也不能选择更适合的治疗方法。今晚我有空,你就留下吧。”
我抢过病历,“我也是女孩子,不能晚归。宋医生,你还是把小妹妹送回家吧,我选个天晴的好日子来找你。”
回身时,突然发现陆萧萧瞪大眼睛看着我……或者是我身后的宋嵩?
不管,我的目的达成,步步生姿地离开。
身后宋嵩再说什么,我也听不到,我只需要这张病历。
这么一折腾,我跑回手术室,杨玏已经不在。
我赶紧打给杨玏:“杨玏,你们在哪?”下意识的,我还是觉得陆戎没事。
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吗?
陆戎何止祸害。
杨玏告诉我病房号,我一急,再跑。跑到一半,我的左腹突然抽痛,我弓着腰,稍稍缓解疼痛。等到那劲过去,我选择快走。
我方向感不错,很快找到病房。我进去后,看到昏睡中的陆戎。他脸上有手术后的惯性苍白,看着没有清醒时讨厌。
原本他最摄人的,就是他看似平静无澜的眸子。
杨玏轻声说道,“我们出去说。”
我退出病房,询问,“他怎么样?”
“他的伤口没有你的深,估计等明天一大早,就会醒过来。我联系了赵之平,等会他会赶过来,我们就回去吧。”
我仰头,和他对视,“你为什么要让我回去!我要留在他身边,我要陪着他!”
“如果,你再冲动呢?再克制不住你自己呢?”杨玏轻飘飘反问。
“不会的。”
他又说:“刺伤他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林小姐。”
我恼火,“杨玏,你我之间,到底听谁的。现在的一切,难道不是我努力的成果?我肯定希望陆潮生好,我不会再冲动了。杨玏,我已经醒了。”
“林小姐……”
我截断他的话,冷冷地,“杨玏,你没有资格管我。”
“是。”他转换态度,但我觉得,有些不自然。
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吧。
“杨玏,你回去吧,这里我会处置好。你要相信,如果前功尽弃,我比你难过。”我说,“对了,我怀疑陆潮生可能会在他的书里写遗言给我,如果你觉得很焦虑很生气,就帮我找找吧。”
“林小姐,我可以再相信你很多次,我希望你不要次次辜负。”
杨玏说完这句,转身离开。
我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忽起惆怅。几个小时前把陆戎捅伤的我,确实不招人信任啊。杨玏的意思,赵之平还没来。等他来了,我得先压着。要是他把事情闹大了,我自己都没发收拾。
杨玏离开没多久,赵之平就风尘仆仆地来了。
是,风尘仆仆。
一般像杨玏、赵之平这样做特助的,都是训练有素、宠辱不惊的,除非遇到特别紧急的事。
看到赵之平此刻得知陆戎出事的仓皇,我似乎看到了最初得知陆潮生死讯的杨玏。
“林秘书,陆总怎么会受重伤?”
“赵特助,陆总明天会醒过来。在他醒来之前,你要把好关。不要泄漏陆总出事的消息,特别重要的事,不要让媒体闻风而来。不然,到时候陆总没事,Z.D的股票可能都会受舆论导向影响。”
赵之平缓过来,恢复以往的样子,说:“林秘书,这你放心。但是,陆总为什么会出事呢?”
我总不能说,我在跟他上、床时,捅了他一刀子吧?
“说来复杂,等明天陆总醒过来再做决断吧。赵特助,封锁消息的事,你比我熟练。我就在病房,等陆总醒来。”我延续刚才的口气,公事公办的模样。
我在Z.D资历尚浅,又等于空降,还是人人皆知的陆潮生的情妇,基本上,没人待见我。
赵之平是对我最为平和的。
此刻陆戎出事,他也愿意配合我。
但他知道我致使陆戎差点没了半条命,肯定会把我押到警察局。
赵之平走后,我回到病房,看着昏迷中的陆戎。
医院的灯光是柔和的,手术后的他并不如往日凛冽。他的刘海放了下来,又有昔日的青葱男神的感觉了。
怔怔地,我脑中的想法互相冲突,脑袋只差炸裂。
不成想,先炸裂的,是我的腹部!
猛地一阵刺痛,让我不得不再度弯腰躬身。从计划捅陆戎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折腾。我以为我刀枪不入,竟然也会被疼痛折磨。实在痛得不行,我拖着脚步关灯,躺在他旁边的病床上,咬牙忍着。
长夜漫漫,我几乎是无眠。
直到看到晨曦微露,我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我的意识都很模糊,似乎有人帮我盖被子,又似乎有人进出。总有细微的声响刺激我,但我很累,不想睁眼,想深睡。
****
“陆戎!”
喊了这声后,我猛地坐起,已然梦醒。
以前的梦,我都会记得一些。可这次,我一睁眼,忘得干干净净。我不知道我梦到什么,我要这么迫切地喊陆戎的名字。
因为,我潜藏在心底的歉疚?
“怎么,杀人凶手,还有良知?”
陆戎的话语,引起我的注意。
我骤然意识到,我在医院,我在陆戎的病房。
猛地看向他,他已经坐起,对着笔记本在忙碌。
“陆戎,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想要命了?”我当即下床,动作太快,被拖鞋绊了一跤,重重磕在地上。膝盖的刺痛直逼心口,我忽略,站起,走到他旁边,一把合上他的电脑。
他看我,静静地。
他的眼眸,好似深海里最为寂静的地方,但随即会掀起惊涛骇浪。
我站着,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林蔓,你觉得,我会接受你的虚情假意吗?”陆戎忽地敛唇,勾起笑容,“一刀插进我的身体,在我醒后,又演得很在乎我的命?”
一时语塞,我居然有种被他看透的感觉。
不,我不能这么快放弃。
偏头,我找昨晚放在床头柜的病历。
可那个地方,只有我的手机。
“找这个?”陆戎问。
我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手中的病历。
意思是,他已经看过了?
“对。”我承认。
陆戎反问,“你觉得我信?”
我故作颓然,“陆戎,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可你也没想放过我……”
“哦?”他扔下病历,“我做了什么?”
“你威胁萧鸾,不让他投资蔓生大楼的项目。在我心里,蔓生大楼也等于陆潮生。你这么一做,把我刺激得神经错乱了……陆戎,我真的有病……我不想在你信任我的时候伤你……但我……控制不住……”
明明他对我从不温柔,他给我的伤害,够我送他十几刀。
但此刻,我和他对峙,却无端心虚,毫无气势。
我再清楚不过,能让陆戎对我心怀愧疚,能让他对我说出“我信你”三个字是多么地不容易。
我却偏要一刀摧毁?
蔓生大楼的项目的确很重要,我激动肯定,到这个份上……
我是不是,真的,该去配合宋嵩?
毕竟上次初见萧鸾,我表现也……我当时仅仅以为,我是因为那七八分相似的容貌。
“帮我取出我的衬衣。”冷不丁,陆戎来这么一句。
我不是在认错吗?他不应该再冷冷地讽刺我吗?
“拿一件衬衣。”他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句子越来越短。
不想再激怒他,我依言,取出一件左黑右白的衬衣。乍一看很简洁,其实细节处都处理得很别致。
递给他后,他当着我的面,开始解衬衣。他抬手时,我突然发现他手臂上有血痕。莫非正在输液,他就拔掉了针头?
“你想干什么?”我问。
解开衬衣的他,露出精壮的胸膛。他左侧当然是伤,而他右侧的腹肌,是很漂亮的,还有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堪称完美身材。
不过吸引我的注意力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左肩出盘踞的长长的疤痕。看样子,疤痕时日已久,我很难想象,它曾经有多狰狞。
脱下病服后,他立马套上衬衣,手指交错间,就扣上了纽扣。
他拿起手机,下地,走过我。
我不禁转身,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应该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事。
光看他的背影,是有些滑稽的——上身是那件有格调的衬衣,下身却是医院的蓝白病服。
他径直走到窗前,转身,背倚窗栏。和我对视的瞬间,他说:“把门锁住,别说话。”
仍然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我照做。
锁好门后,我饶过拐角,站在离他不远的墙边,看他。
“陆,很久不见,你还好吗?”
德语呐,而且这腔调,我短时间不会忘记——是Markus。
陆戎与之寒暄,中间似乎是提到了生意。我有些词没听懂,他们交流又快,我听了个大概。
和Markus对话时,陆戎给他展示的是窗户外明媚的蓝天白云,加上陆戎具有迷惑性的衬衣,看起来不像是病号。
陆戎这样做,有他的用意。
谈话临近尾声,Markus突然问:“陆,你有和蔓在一起吗?”
这一句,Markus放缓语调,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浑身一僵,不想和Markus再有任何交流。他为什么还惦记我?
陆戎觑我一眼,“她不在。你有什么话,我可以转达。”
“陆,我很抱歉,我想对她做过分的事。不过蔓是特别而独立的女性,我没成功。陆,她值得你拥有。”
“Markus,你继续晨跑吧,我有事要忙。”
“好。”
不长不短的视频通话,终于结束。
“你和Markus,不是私交不错,为什么要掩饰你受伤?”我问。问的同时,我大步走向他。
他说:“做生意做出来的私交,大多都根基不稳。”
站定在他跟前,我伸手扶他,“陆戎,是我错了,躺回去休息吧。”
“我死了,你会快乐吗?”他推开我的手,询问我。
他定定看着我,没有侵略性的眼神,却像是无形的网。
“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到现在,我没有一刻是安心的。”我如实说。
不知道他信不信,他仍然选择自己走。
坐回床上,他靠在枕头上,打开电脑,“你走吧。今天放你假,明天你必须去上班。你的伤假,该注销了。”
我愣在原地,拎不清他的态度。陆戎难道真的转性了?
他这次,为什么没有惩罚我?
还是,留待日后?
“不走?”他反问。
我回:“我走。”
拿起我的东西,我离开。拐过弯,我突然回身,看着他,“陆戎。”
“嗯。”他很冷静。
“忙好,还是好好休息。”我说,“你不想看见我,就找个你愿意见到的人照顾你吧。”
直到走出医院,我都不知道我刚刚失魂落魄,是为了博得陆戎的同情装的,还是……
走到午后特别强烈的阳光下,我抬起右手,细细盯着。那上面,似乎还沾染着陆戎的血……
我的异常,都是因为我第一次践行杀人?
哪怕,未遂?
我让杨玏来接我,上车之后,我就缩在座椅上,“杨玏,我累了,我要睡一会。”
******
“林蔓,来医院找我。”
自那天被他赶出医院后,已经有三天了。我听他的,去上班。轮上周末,我就在周末,盯着陆潮生生前关于蔓生大楼的愿景。
陆戎醒过来的时候,我确实恍惚,但后来我就恢复了。我依他所言,不去探望,不去自取其辱。
一想到陆潮生,想到蔓生大楼,我心里的那点愧疚,顿时荡然无存。
“好。”我从容答应。
他的心思,变幻莫测的,我懒得猜,直接去就好了。
抵达医院,我坐电梯到陆戎的楼层。医院没什么人,尤其是陆戎住的那一层。他刚做完手术的病房,是杨玏选的。应该是第二天,他就重新选了那种一层都没几个病人的VIP病房。
“砰”,走廊拐角,居然有个人直接撞到我。
我胳膊受力,稍稍后退,“你走路还是撞人?”走廊这么宽,根本没其他人,她偏偏横冲直撞,不看路!
“你管我!”
她一抬头,我看清那张美得跋扈的脸蛋,是陆萧萧。
看到我的瞬间,陆萧萧也瞪大眼睛,后来嘴角咧开,扯出大大的笑脸,“是你啊!”
“嗯。”我回,“行,我有急事,以后再说。”
陆萧萧抓住我的手腕,“你居然拿得住宋嵩,你教教我,好不好?”
我挣开,为脱身随口说道,“要不,你试试,不理宋嵩几天?”
“好,我试试!”陆萧萧眉飞色舞地,离开了。
周小栀是境遇像我,而陆萧萧,是骄纵跋扈的性格,像我,当初的我。不过,我比她幸运,我不用缠着可能不会爱我的宋嵩,我有疼我爱我的陆潮生。
我自嘲一笑,赶紧去陆戎的病房。
我猛然间意识到,陆萧萧,陆戎,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这一层,似乎只有陆戎占用了一个病房。
走近病房后,我并没有引起陆戎的反应。他正坐在病床上专心翻看文件,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魔。从气色来看,他已经好多了,就算仍旧穿着病服,也不再像病号。
我正要开口,便听到一句甜腻腻的话,“戎哥哥,你摆好的水果拼盘,你一定要尝一尝。”
旋即,陆戎合上文件,对她笑,“佩佩,你这么折腾干什么?”
他这是,赤裸裸地忽视我。
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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