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事了拂袖去
网络是个很奇妙的世界,它可以叫你忘记现实生活的一切束缚,全心全意地沉溺其中。
云相思最初也不过是本着猎奇的心理,看些感兴趣的东西,打发难熬的等死日子罢了。
她不肯叫自己的大脑有一丝松懈,不停搜罗小说电视剧等等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看。
很快的,这些套路大差不差的东西便叫她生腻,不能提供给她足够的新奇刺激。她本能地自发寻找新的事物,用来遗忘不愿面对的一切。
慢慢地,她接触到更多从未想象的阴暗世界。在这里,没有所谓的三观,甚至没有逻辑可言,很多行为很可能只是出于一时的情绪波动,根本不必顾忌道德或者利益。
而这些邪恶的,不顾一切的放纵疯狂,却正好跟她长期压抑而即将崩溃的内心不谋而合。
她在这条黑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终于成就黑暗世界的女王之一——S.W。
白雪这网名的来历与梦幻的童话故事有关,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的白雪后面的后缀,压根就不是不谙世事运气逆天的公主,而是女巫。
有谁能想象得到,最初只是看个岛国动作片就能激动得飘然忘俗的瘦弱小女孩,居然会成为世界上最顶尖的黑客之一?
就连云相思自己都是不相信的。
她没有接触过完整的学校教育,不懂得高等数学计算机编程等等专业知识。
她只是因为一点兴趣爱好,或者说偏执沉迷,一点点,顺着网络上的只鳞片爪,一个人无师自通地摸索了下去,短短几年间就攀登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
这其中有一个人对她的影响最为深刻,亦敌亦友不明身份的另一名网络骇客W.S。
W.S成名比她早很多,道行颇深,在黑暗世界中游刃有余,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
或许是高处不胜寒,也或许是日子太过平淡乏味,网名相似的两人注定要相遇,竞争,沆瀣一气。
云相思在这位前辈的引诱下,玩笑似的打了无数赌,攻克各种保全系统。开始时候她输多赢少,很快她就追平上来,直到最后胜负难料。
有了伴,或者说有了目标的日子过得有了趣味,随着云相思能力的日新月异,她也跟同行们熟悉起来,有了独特而隐秘的小圈子。
当然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良善之辈。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她只是玩玩电脑,反正她也活不长了。
沉迷网络世界几年的云相思,彻头彻尾地麻木放纵,一味寻求刺激。
她仅剩的良心,全用来对着各自重组家庭,拥有新的子女后,还愿意偶尔来看望她的爸爸妈妈时,对他们露出个乖巧而不含丝毫戾气的笑脸。
每月挤出一两次笑脸,对她是多么大的负担,没人能理解。
那几乎透支了她作为人的全部自控力。
好景不长,当她病情恶化,却爆出社会上爱心人士帮忙捐助的善款被人恶意侵吞,为她好不容易配对成功的脊髓干细胞捐献者,也莫名其妙地被别人抢走了。
面对爸爸妈妈吞吞吐吐的言辞,云相思很快明白过来。
她笑着说,反正手术成功率也不到50%,她这个病情拖了这么久,就算手术成功,也不过是拖日子,活不过五年,还是别折腾了。她天天化疗真的疼怕了,就这样吧。
爸爸妈妈像是心软了,来探望她的频率多了一些,每月能来上两三次了,还拿出手机叫她跟自从出生便无缘得见的新弟弟妹妹视频通话。
久病卧床的她自然是极其丑陋恐怖的。见惯萌萌哒玩偶动画角色的弟妹被吓得哇哇大哭,喊着爸爸妈妈被鬼抓走了,据说事后来连做好几天噩梦,把爸爸妈妈的新家庭全部折腾得人仰马翻。
不过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次得到清净的云相思,消耗在网上的时间越来越多,不眠不休。
实际上,她已经疼得不得不靠杜冷丁镇痛,才能合眼。
可是杜冷丁也是要钱的,也不能无限量地供应。
她很自然地选择转移注意力的法子。
她跟圈子里的人越走越近,攻克越来越多的高难度防线,感受着自己在网络世界中碾压一切障碍的绝对实力,云相思很满足。
W.S天南海北地跟她聊,聊各种匪夷所思善恶到极致的事情,金钱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不过就是一堆堆数字,物质上的挥霍,也不过是寻求一时愉悦的手段。
物以稀为贵,奢侈品当然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他们玩的可不仅仅是死物。
云相思并没有太大感觉,就像是看一部荒诞小说,里面充满狗血剧情。
毕竟她的手从未沾血,只是隔着屏幕敲敲键盘而已。
她没有阻止那些无聊的聊天,她太寂寞。
直到那天,杀手到来,带走她身边一条无辜的性命,她才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正视起所谓的三次元世界,最真实的世界。
小男孩临终前染血的天使笑容,安抚着她惶恐不知所措的心。
空虚了大半的心。
做个好人。
做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
云相思干脆地金盆洗手,因为那个圈子的人一夜之间集体消失,网络上再也没有了他们的踪影。
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或许是改名换姓,隐忍蛰伏,背地里继续横行无忌。
她却已不关心这些。
她有点担心她唯二牵挂的爸爸妈妈,也会在某个她醉生梦死的时刻,被无声无息地带走生命。
精神支柱坍塌,云相思身体急剧恶化,不到三天便病危三次。
爸爸妈妈被折腾得悲伤淡去,麻木地等着那个解脱的时刻到来。
云相思静默地躺在病床上,听着心浮气躁的爸爸妈妈翻旧账,翻来覆去不过还是那些陈词滥调,指责对方对她这个女儿关心不够,以此来抬高自己的道德立场。
听了三天,云相思眼皮下的眼珠静静转动一下,长久以来的戾气散尽,浑身竟然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她该死了。
于是,她死了。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又重生了!
重生在一个陌生的家庭,完全没有网络充斥的简陋“原始”时代。
云相思安心地生活,尝试着走出一条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她想逆袭,真的想要放过自己,平和的,幸福的,活一回。
云相思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十指如飞。
叮地细微声响,她眼神一亮,合起笔记本,溜回车内,迅速驾车离开。
仿佛能听见身后废旧工厂里传来的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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