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几乎是生活在地狱里,艰难的熬过了一日又一日,她们几度差点死去,却又熬了过来。如果说之前的生活是天堂,那么此时此刻他们就像是活在炼狱中,这种生活一直到林言旭回来后才有了改善。
林言旭在国外得知T市发生的一切后,立即启程回国。家再不好也是他的家,亲人再不对也是他的亲人,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和妹妹受苦自己却当什么都不知道,他必须要回来履行他为人子为人兄的责任。
找到孟姝芬和林蓓如时,孟姝芬正坐在床沿上大哭,而林蓓如则躺在床上咒骂个不停。她们甚至连门都没有关,林言旭推开`房门时,先是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赶忙捂住了鼻子,紧皱着眉头走了进去。
房子不大,在一堆堆的乱物下就显得更小了,整间屋子几乎没有下脚之处,到处都是衣服、垃圾、吃剩的食物,甚至还有两个尿盆,里面的污秽之物让人看了就想吐。
“言旭,言旭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孟姝芬看到满脸沉重的林言旭走进了房间,先是一愣,然后整个人如同发射的火箭一般窜了出去,一把抱住儿子的腰,放声大哭。
林言旭有些心酸,安抚的拍着孟姝芬的后背,小声的温柔的说道:“妈,我回来了,你别怕,我回来了。”
孟姝芬还是哭个不停,但是心却实实在在的落回了肚子里去——她的儿子回来了,她便有了依靠,她再也不用受穷挨累,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发生天大的事都有儿子帮她撑着。
到底还是儿子好啊,孟姝芬心里那点对林言旭的不满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关键时刻,老公靠不住,女儿又没用,只有这个儿子,就算赌气离家出走,可是在她、在家人受难时,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从今以后,她一定要对儿子好好的,再也不干涉他的私生活,什么都听他的,只求儿子不要在离开。
“言旭,我的好儿子,你终于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妈和你妹妹就没命了。言旭,妈妈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妈妈干什么妈妈就干什么,你不喜欢的事妈妈死都不会做。妈妈再也不干涉你的生活,你喜欢哪个姑娘就娶哪个姑娘......”孟姝芬急着向儿子表决心,什么好听说什么,直到最后口无遮拦的说了那句“你喜欢哪个姑娘就娶哪个姑娘”,林言旭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多年前因为母亲的干涉和破坏,他失去了心爱的姑娘,这件事是他一生永远的痛。只可惜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孟姝芬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孟姝芬大约是察觉到林言旭的脸色变了,猛然醒悟自己最后一句话说错了,她连忙住了嘴,只是讨好的看着儿子笑。
而此时林蓓如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听上去是那么的凄厉而绝望,连林言旭听后都觉得瘆人,他这才将视线放到了妹妹身上。
看到林蓓如的那一刻,林言旭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这真的是他那个美丽骄傲优雅的妹妹吗,如果这个女人躺在大马路上,他这个做哥哥的可能都不敢认。
林蓓如的上身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T恤,下面盖着一条同样脏兮兮的棉被,她的头发应该是很久都没有洗过了,油腻的纠结在一起,宛如枯草一般;她光滑白腻的肌肤变得蜡黄,有些地方还起皮了,浓重的黑眼圈,还有干燥起皮的嘴唇……这一切都不是他印象中的妹妹,那个极其注重自己外表的千金大小姐。
如果是从前的林蓓如,要她变成这个样子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可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她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下半身瘫痪,只要活着就得躺在床上度过,这跟生不如死有什么区别。她还会在意脸蛋好不好看,头发美不美?
林言旭万分心酸的看着状若疯癫的林蓓如,久久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一直不太喜欢这个妹妹,但他们到底是骨肉之亲,如今妹妹变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而且她的一生就这么被毁了,林言旭如何能不心疼。
林言旭放开孟姝芬,走到床边,企图去拉林蓓如的手,“小如你别害怕,哥回来了,哥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放开我,林言旭,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的做好人。”林蓓如尖叫着拍开林言旭的手,突然将眼睛瞪的极大极圆,让人怀疑她的眼球随时都会从眼眶中挤出来,她脸部的肉都扭曲的变形了,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那是恨到极致才会有的反映,“我都成这样了,你才回来,你现在回来有用吗?你回来了我就能好起来就能站起来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林蓓如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林言旭没有开口说话,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突然变的瘫痪在床,任谁也一时间接受不了,更何况以前的林蓓如是个多么骄傲的公主啊。如果过过嘴瘾能让她心里舒服些,林言旭无所谓的,反正他听林蓓如的恶言恶语已经听了二十年了。
可是孟姝芬不干了。如果说在林言旭回来之前,她对女儿是依赖多于不满的话,那么在看到儿子的那一刻,她所有的不满统统爆发。之前,她不得已的和女儿相依为命,可现在她的儿子回来了,那个健全的、有责任感的、富有能干的儿子回来了,她突然觉得有了靠山,她终于有了选择的权利。
“蓓如,你怎么和你哥哥说话呢,他好心好意来接咱们,还说要照顾你,你还跟你哥哥说这些,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孟姝芬不满的瞪着女儿,厉声呵斥道。
“你乐意跟他走你就走啊,我用不着你们来这假惺惺的可怜我。”林蓓如立即反唇相讥,一脸嘲讽的看着孟姝芬,“怎么,见你儿子回来了你有底气了是不是,所以开始看我百般不顺眼了,嫌弃我是累赘你就走啊,和你的好儿子一起走啊,我是死是活不关你们的事。当初你们每个人都不来帮我,让我一个人去跟顾泽逸斗,现在我被他害的成了残废,你们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又开始装出一副一家人的样子来同情我可怜我,或者是看我笑话,我呸。”
“林蓓如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从小到大,我和你爸还有你哥哥,谁委屈过你了?我们对你不够好吗?你要什么想做什么,我们哪一次不是全力支持你。这次顾泽逸的事,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再去招惹他,你就是不听,最后恨不得连我这个妈都不认了,现在反倒怪起我来,我没提醒过你吗,我没求过你吗?你搞成今天这幅模样都是自找的,你在这又骂又闹的,耍脾气给谁看呢,我们可不是你的撒气包。”
孟姝芬有了底气,急迫的想要将这段日子所有的苦闷和对林蓓如的不满统统发泄出来,她越骂越起劲,仿佛她所遭得罪都是因为林蓓如,她要将这些天所受的委屈和灾难都骂出来。
母女二人唇枪舌战,纷纷急不可耐的向对方发起攻击,什么难听说什么,仿佛每个人都拿着一把刀,红了眼的要将刀刺入对方最痛的地方。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林言旭呆在一旁,越听越尴尬,越听越愤怒——她们还是老样子,一定都没变,尖酸刻薄、恶毒蛮横,永远都是一副“我是对的别人是错的”并且得理不饶的样子,他怎么会有这样不堪的家人。
可他没得选择,这是他的母亲,他的妹妹,现在她们身处困境,就算他再厌恶她们,也不得不站出来保护她们,这是他身为人子人兄该尽的责任。
从小到大,他都特别羡慕顾泽逸,羡慕他有一对那么好的父母,还有李乔,如果那个好姑娘是他的妹妹就好了......一想到李乔,林言旭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全都听说了,其实说到底都是自家妹妹的错,是林蓓如害的李乔不知所踪,害的顾泽逸昏迷不醒,这个恶毒的丫头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现在还是一副心安理得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亏欠她的德行,她怎么永远不知悔悟。
林言旭一想到这些,看向林蓓如的眼神便不在带着怜悯和心疼,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恶,他冷冷的看着母亲和妹妹,不悦的说道:“你们再吵下去,就别怪我真的不管你们。”
“别啊,儿子,妈妈知道错了,妈妈闭嘴,你别生气。”
“谁用你管,林言旭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才不用你可怜,你给我滚。”
孟姝芬哀求的讨好声和林蓓如疯癫的辱骂声一起响起,林言旭的心更烦了,他简直不想再多呆哪怕一秒钟,他必须马上离开,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派人来接你们,你们想跟我走的话就赶紧收拾行李,不想的话我也不勉强。”林言旭冷冷的留下一句话后,甚至没等她们再回话就匆忙离开了,他要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这屋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
“去,我们当然去,我马上就收拾行李,儿子你要早点派人来接我们啊。”
“你这个假仁假义的家伙赶紧滚,我就是死在这儿烂在这儿也不用你来施舍。”
孟姝芬和林蓓如的声音同时响起,林言旭狠狠的摔门而去,将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挡在了门内。走出那间简直堪比地狱的房间后,林言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的是想离“这家人”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可这是他的家人,是他的命,一个人的家庭就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责任和宿命,他没得选择。
虽然林蓓如极力“反对”,但林言旭还是将母女二人接回了自己的住所,因为林森和孟姝芬已经离婚了,他只得又给父亲买了套房子,并将父亲请到自己公司上班,一家三口这才算是被他安顿好。
林言旭请了几个专业的护工照顾林蓓如,家里又请了佣人,孟姝芬重新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但出奇意料的是,这次孟姝芬低调的很,平日里多数都是呆在家里,偶尔出去逛逛街,但也不会太过奢侈。她更是收敛了嚣张跋扈的性格,和以前的朋友也断了联系,不再出去惹事生非,反而还学起了烹饪,时不时的给儿子做两道小菜。
林言旭知道母亲这是怕了,也是在赎罪。孟姝芬曾因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吃尽了苦头,好容易盼回了儿子,苦尽甘来,她自然是无比的珍惜这次“重生”。
孟姝芬是真的害怕了,也想开了。她曾答应过林言旭以后一定听话,她如今是在用行动向儿子证明她会兑现承诺。她不敢再惹事生非,时刻都在担心眼前的舒适生活随时会烟消云散。现在儿子就是她的天,是她唯一的依靠,为了讨好儿子,她没什么不能改变的。
只不过孟姝芬很少去林蓓如的房间里,即便去了也是匆匆看上两眼就闪人,不知是被前段时间每日每夜的伺候病人弄怕了,还是因为现在生活安逸又有人照顾林蓓如,她的母爱瞬间就消散了。
林蓓如还是老样子,每天不是哭闹就是疯作,几个护士被折磨的也快要疯了,如果不是林言旭给的薪水实在是太高,她们才懒得伺候那个疯女人呢。
现在就连孟姝芬都很少去看望林蓓如,更何况是林言旭了。他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他将公司的主要事务又迁回了本市,很多事情都需要重新做起并且要他亲力亲为。他还要协助沈漠寒管理顾氏,为顾泽逸寻找好的医生——即便再累,他都必须这么做,一是为了从小到大的好兄弟能尽快好起来;二是为自己的妹妹赎罪。
林言旭工作很忙,再加上不待见林蓓如,所以只是请人照顾她而已,他对她的病情不闻不问,更几乎没去看望过她。因为母亲和兄长都不上心,那些讨厌林蓓如的护工便“公报私仇”,她们根本不用心照顾她,她闹的凶了,几个护工就会用绳子把她绑起来,再堵上嘴,然后她们就坐在一旁,如同看戏一般看着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挣扎着发疯,看到热闹处还会哈哈大笑。
林蓓如以前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她腰部以下再也没有知觉,如同一具木偶般躺在床上,想动动不了,并且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死为止,医学发展到今天,却没有任何一种办法可以医治的好瘫痪。
此时此刻的林蓓如还没清醒的认知到,她成为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自找的,谁也怪不的。
她还那么年轻,但她的一生却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很长很长,可对她来说每一天却只有绝望和痛苦,而这份让人几欲发疯的绝望和痛苦,会伴随余生。
四年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却仿佛比几辈子还长,林蓓如如此,顾泽逸亦如此。
清醒过来后,顾泽逸的日子依旧不好过,他咬紧牙关,自己跟自己斗争,用了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重新站了起来。
那些中外名医都说是个奇迹,而只有他身边的人知道,这个奇迹是用多少血水和汗水换来的,那几乎是常人无法想象无法接受的极限。
彻底恢复了之后,顾泽逸重掌顾氏,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顾氏早就是他血液里的一部分,只要他在,顾氏就在。沈漠寒“还政”之后,几个股东和职员们更是狂喜,因为说到底他们还是打心眼里觉得顾泽逸才是自己人,沈漠寒再好也是沈家的人,他不姓顾。
公司被沈漠寒打理的井井有条,在顾泽逸重新接管之前,沈漠寒更是早早将这几年的事务做了总结并详细的告诉了他,再加上股东和职员的支持,以及沈峰和陈赫川的协助,他不到半个月就让自己的工作重新走上了正轨。
既然身体和公司都恢复如常,那么接下来就该做最重要的事了。
顾泽逸派出平日里负责收集情报和调查的几个得力手下,上天入地的去找李乔和季安承,他发誓,只要他们还生活在地球上,他就算将整个地球掀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找回来。
他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他。
顾泽逸永远不会忘记刚醒来后的那段日子里发生的事。
顾泽逸刚睁开眼睛,第一个反应就是找李乔,那时他不会说话,只能嗯嗯呀呀的焦急的、含糊不清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说不清楚,别人听不明白,他更着急了,可越急话就越说不出来,到最后他激动的几度昏厥过去,醒来之后便再次用自己根本不成音的话语表达着心里的意愿。
他瞪圆了眼睛,面部表情狰狞,长大了嘴巴,啊啊啊的喊个不听,口水顺着张开的嘴巴流了出来,他看上那么的狼狈。
一次次的失败后,他终于含糊不清的吐出了一个大家能听懂的字——乔。
这个“乔”字是他醒过来后能说出的第一个字,也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唯一会说的字。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顾泽逸挣扎着要说话,就是在找李乔。其实陈赫川等人早就猜到顾泽逸想说什么,只是他们都在装不懂,因为他们请不来顾泽逸想见的那个人,他们找不到她。
大家继续假装听不懂,绝口不提李乔,他们只是一味的安慰顾泽逸要放宽心态,他一定会康复回来的。
李乔一直没来,顾泽逸便知道出事了,刚开始他还以为李乔在那场绑架中遭遇了意外,心里急的不行。他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乔现在在哪儿,可偏偏他一句完整清晰的话都说不出来,陈赫川他们也在跟他装傻,不管他如何表达,他们绝口不提李乔,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李乔出事了。
无奈之下,顾泽逸只好用绝食来抗议,一开始大家还是统一口径什么都不说,就在他绝食的第三天,忍无可忍的沈漠寒揪着他的衣领,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你不就是想问李乔去了哪里吗?好,老子告诉你,李乔跑了,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季安承那家伙不知使了什么诡计,骗走了你老婆,你恨吗?你想把李乔找回来吗?那首先你得成为从前的顾泽逸,只有从前的顾泽逸才有能力有资格去把自己的女人抢回来,像你现在这样几乎就是个废人,就算季安承和李乔站在你面前,你觉得你打的过季安承吗?你觉得李乔会选择你吗?”
“啊。”听完沈漠寒的一番话后,顾泽逸先是愣了两秒钟,接近着爆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无比的凄厉哀鸣,如同受伤的山中之王,尊严被人践踏在脚下时发出的哀嚎。
那之后,顾泽逸绝口不提李乔,并疯了一样的进行训练,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憋着一口气,他要用最快的时间恢复如初,然后找到李乔,问一问她为什么。
重回巅峰的顾泽逸派了很多人去找李乔,从国内到国外,他还密切监视龙腾帮内季安承的几个得力助手,尤其是齐飞,企图从他们那里得到季安承的讯息。
顾泽逸坚信李乔这些年一定是和季安承在一起,因为李乔失踪的那天起,季安承也不见了踪影。他再也没回过T市,帮派所有的事物都是由几个元老和季安承的心腹打理,哪怕那几位元老渐渐按捺不住开始谋划篡权,即便齐飞等人已经控制不住帮内的反对势力,可季安承依旧不曾露过面。
顾泽逸一想到李乔和季安承朝夕相处了四年,他就控制不住体内的恨意和怒气,他就更加疯狂的找人,势必要站在两人面前,跟他们好好算一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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