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不见……
无论她在人群里如何哭泣,如何坚强地爬起,又如何被人毫不留情地踩下,他都不会再看见了……
那曾经牵着她长大,给过她无数温暖的手此时正和另一个女人十指相扣……
而她的手,则被许许多多穿着各种各样鞋子的人踩过,其中,有一双细跟的高跟鞋,踩在她手背的时候,如铁钉碾过,痛,一直传至内心最深处……
终于,警笛声响起,尖锐而刺耳,她身边的人潮渐渐褪去,她总算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有人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嘴里却似乎还在讲电话,“是!娃娃摔倒了!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吧!”
听这声音是罗捷吧?
手机那端的人又是谁呢?哥哥吗?他还关心她吗?她知道,他还是关心的,就像哥哥关心妹妹那样……
罗捷在保安的掩护下,突破重重阻碍,把她抱进宾馆,保安终于把疯狂的粉丝和穷追猛打的记者挡在了宾馆外面,而连天雨和秦雨格在宾馆贵宾厅里等。
“娃娃!疼不疼?怎么弄成这样!?”秦雨格看起来似乎很着急,居然抢在连天雨之前小跑到娃娃罗捷面前,细看娃娃的手。
此时的娃娃十分狼狈,她刻意穿上的,和哥哥搭配的情侣装白色休闲服被踩得黑一块灰一块,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多处被划伤,有些地方伤重之处还流着血,头发蓬乱,脸部也有几处细小的伤痕,身上的看不见,估计也伤到了,因为娃娃感觉到了疼痛的火辣。
“天雨!这……会不会破相?”秦雨格的手轻轻拂开娃娃的发丝,脸上的伤痕清清楚楚完完全全露了出来。
连天雨显然也是紧张的,从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黑眸里的焦灼让娃娃想起小时候自己生病,高烧久久不退的情形,哥哥也是这样的眼神,仿佛要失去整个天下了一般。可现在这样的时候,他的天下还只有一个她吗?
她不禁冷笑,“我又不需要靠出卖色相吃饭!破了相也无所谓!”
她清晰地看到秦雨格的脸色一变……
这话成功地伤到秦雨格了,秦雨格就是靠牺牲色相吃饭的,她看见秦雨格的脸色很快暗沉下去,她该笑吗?可她笑不出来,明明伤的是别人,为何她自己的心也跟着疼呢?像醋在心里发了酵,膨胀起来,酸胀得堵住胸口,难受而憋闷。
她讨厌秦雨格现在的眼神,明明受了伤,看着她的时候却还流露出同情,好像了解娃娃内心所想似的……
她需要秦雨格同情吗?不,不需要!
对于娃娃这样的含沙射影,连天雨犹若未曾听见,只从罗捷手上把娃娃抱过来。
在他的手触到娃娃身体的瞬间,娃娃忽然想起刚才他和秦雨格十指相扣的画面,感觉他的指尖仿佛还留有秦雨格身上香水的气息似的,心中便觉得十分难受,想说句难听的刺一刺连天雨,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把身子朝罗捷贴了贴,像是回避他的拥抱,手还不由自主抓住了罗捷的衬衫……
这个动作让连天雨皱眉,不悦地瞪了罗捷一眼,吓得罗捷差点把娃娃掉到地上,而娃娃终是被连天雨抱入自己怀里。
“先去房间,叫医生来!”连天雨匆忙地嘱咐了一句,快速往房间走去。
经过前台,被服务员叫住,“连先生,对不起,我们要登记身份证。”
连天雨差点忘了,房间虽然早已订好,但是每个房间住的谁,必须将身份证登记到实处。
他眉间有了迟疑,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娃娃,眼睛里闪过难以决断的痛楚,但很快,这痛楚一闪而过,对罗捷道,“把我和娃娃的身份证拿出来,娃娃住单人房,你住单人房,我和雨格……登记在一个房间……”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臂一紧……
而娃娃,仰望着天花板,只觉得天花板在旋转,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太华丽,太美,可是,却太冷酷……
家里也有这么一盏水晶灯,不是吗?她每次这么抬头望着家里那盏水晶灯的时候能感觉到的只有寒意,偌大的房子,冰冷的水晶灯,围绕她的除了孤寂,还是孤寂……
原来世界上装水晶灯的地方都一样的寒冷,她想念的是旧房子里那盏橘色的灯光,橘黄、朦胧,却温暖……
她会在那样温暖的灯光里倦得想睡觉,然后会做安宁的梦,梦里总有哥哥的笑脸和怀抱……
她此刻仍然在哥哥怀里,不是吗?
她朝着他微微一笑,仿佛又看见了朦胧的灯光,哥哥抱着她一起躺入被子里,轻轻拍着她,哄她睡觉。
她总是睡不着,会缠着哥哥讲故事,所以,哥哥一直以来都能讲很多很多女孩爱听的童话故事……
哥哥讲故事的时候声音很好听,闭上眼睛,就像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一样,一会儿就可以睡着了……
于是,她闭上眼睛,在哥哥怀里感觉着他身体因快速行走而起伏,在那间单人房间门口,服务员打开了门。
“雨格,你先回房间吧,我等等再过来!”哥哥如是说。
她心头一阵抽痛!她不要听见雨格这个名字!为什么他们要如此残忍,连她偷偷回忆的时间里也要插进一个人来横在中间?
“好的!娃娃,你好好休息!”雨格温顺地回答,温柔地叫她的名字。
听见雨格的声音,娃娃睁开眼,正好遇上雨格关切的眼神,那一脸的善良,让她该如何去面对?
雨格,雨格,我到底该不该恨你?
医生很快就来了。
在医生给她检查涂药的时间里,她一直在想着雨格刚才的眼神,其实,她真的没有理由责怪雨格,在世人的眼里,雨格和哥哥在一起虽然遭人嫉妒,但是却是典型的金童玉女,他们的爱,可以在阳光下开花结果,错的只是自己,而她更错的是,爱得那么执着,连敷衍都学不会……
“还好,大多是些皮外伤,清洗了就没事了,唯独左手手背需要缝几针,打麻药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忍一忍!”
医生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打开消毒包,从里面取出注射器来,注入药水,沿着手背皮肤裂开处注射,伤口有多长,这针就进了多长,一阵胀痛之后,肌肉便肿了起来,伤口另一侧医生亦做了同样处理。
这麻醉药的效果还真好,不多短短数秒,伤口立刻就不疼了,娃娃看着医生在自己狰狞的伤口处飞针引线,皮被拉得变形,可仍然感觉不到一点点痛,她不禁暗暗苦笑,身体上的伤注射点麻醉药就不疼了,裂开的皮肤用针缝上就愈合了,可心上的伤呢?用什么来麻醉?用什么来缝合?
谁来告诉她呢?
“两三天换一次药,不要沾水,洗澡的时候这只手抬高。”医生缝好针,收拾完毕,临行时这般嘱咐。
娃娃只木然看着天花板,仿佛没听见,连天雨在一边答应着,把医生送了出去。
回来时,娃娃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连天雨心中便如针扎一般,他宁可娃娃变回从前古怪精灵的样子,把他折腾得手忙脚乱,而非现在这样,全无了灵气。
其实,她受的伤,他懂,只是,他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默默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抚上她受伤的手,她如受惊的小兽,手猛然缩回,使他的手摸了个空。
她嘴里憋出一句想说了很久的话,“别用你碰过无数女人的手碰我!”
他的手便僵住了,连带着目光也僵直,这是他想要的效果,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娃娃这样子让他觉得比当初她迷恋他的时候更痛?
“我……让雨格来帮你洗澡。”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选择了暂时回避,或许给他点时间,让他仔细想想会比较理想。
“不要!我讨厌她!”娃娃大声宣布自己的爱憎,一如从前,从不伪装。
连天雨深邃的瞳孔里波澜微动,“娃娃,不要怪雨格,与她无关。”
娃娃笑了,笑得很受伤,到这个时候,他还帮着那个恩将仇报的女人说话!“与她无关?我懂了!是你爱她对不对?你不遗余力地捧她,保护她,把她捧成最亮的一颗星,而且还出淤泥不染,多不容易啊!”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说话,只定定地凝视她,凝视她的强颜欢笑里隐匿的那颗泪珠,如初开的晨蕊里最晶莹的那颗露珠,仿佛轻轻一碰就破了,碎了,消失不见了……
沉默就等于承认。
是这样吗?
娃娃闭上眼,那颗泪终于滑出,声音干涩,“你走吧,去陪你的雨格,我不想看见你!”
“娃娃……”他痛苦地伏在她床前,这样的她,他忍心离开吗?
她便笑,几分苦涩,“不就是一点小伤?又死不了!等我真死了你再这样吧!现在别让雨格久等了!”
她字字句句不离雨格,是因为嫉妒,因为生气,表现得越不在乎,其实就越在乎。
连天雨洞悉力不一般,又怎会看不出来,可他不愿点破,就让她维持她仅存的骄傲吧……
他缓缓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途中,不放心,又回了一次头,见娃娃僵直地躺着,一动不动,心中叹了一声,关门……
那一声门响,如一声令下,娃娃的眼泪便如开了闸的水往下倾泻……
其实不过受了一点点小伤而已,不至于到了起不来的程度,可她就是不想起来,全身倦怠,昏昏沉沉,躺了整整一个下午。
期间,她的手机响了又响,有来电声,有短信声,她都没有去搭理。一直到晚上,秦雨格来敲她的房门,“娃娃!娃娃!不开门的话我让服务员开了!”语气里还透着几分焦急。
难道还以为她死了吗?
娃娃不屑地想,终是下了床,把门打开,门外站着雨格,只有雨格。
娃娃不得不佩服哥哥洞察一切的本事,如果是哥哥来敲门,估计他敲一个晚上她也不会开,却偏偏叫雨格来,他很清楚,她不会拒绝雨格,因为那是她的雨格姐姐啊!是她也曾经爱过的雨格姐姐!她连天雪一辈子没追过星,如果非得说追过,那也就是追过她的雨格姐姐了!
“有什么事吗?”娃娃的态度很冷淡,漠然转身,让秦雨格进来。
“娃娃——”雨格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头搁在她后肩上叹息,“娃娃——我的好娃娃!”
娃娃心中一动,某根许久未曾惊动的弦被拨响,曾经何时,她和雨格就像两个傻丫头一样在头一张床上睡觉,雨格也是这样叫她,“娃娃,我的好娃娃……”
称呼依旧,人还如昨吗?
她们的友谊怎么回到过去?
她往前一步,轻轻挣脱雨格的拥抱,“不要再叫我娃娃,娃娃已经长大了!”
秦雨格在她身后温婉地笑,“是啊!娃娃长大了!”
“所以,你不是从前的秦雨格,我也不是从前的娃娃了!”娃娃屏住呼吸,不让自己想哭的声音泄露出来。她和秦雨格的友谊,原来她还是在乎的,而且很在乎,很在乎……
秦雨格意识到娃娃对自己的抗拒,其实她一直知道娃娃的敌意,也知道她和娃娃再也回不到过去,只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娃娃、还有连天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娃娃,你恨我吗?”她悠然叹道。
“雨格,你爱我哥吗?”她却反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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