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提前收工了,因为王佩珊身体不舒服,她原本只是请一早上的假,可中午的时候,又打电话来,说下午也来不了了。
陈绍祁没多说什么就准假了。王佩珊进组之后一直很配合拍摄计划,从来不存在无故旷工的现象。对于病假,他向来宽容。何况,王佩珊在剧组的戏份本来就已经在收尾状态了,休整一两天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回家还很早,陈绍祁一下车,就看到南姣坐在院子的石阶上,她身边放了一个竹筐,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择菜。
陈绍祁掀了鸭舌帽,走进屋里。
南姣听到脚步声,抬头。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嗯”了声,走到她身边,敞开了腿坐下。
两人隔了个竹筐,竹筐里绿油油一片。
南姣递了一把没理过的芹菜给他。
“喏。”
陈绍祁挑了下眉,一边接过来一边冷笑:“挺行的,学会使唤我干活了。”
“你坐着也是坐着,这活又不累。”
“是啊。”他意味深长地晃了晃手里的芹菜,“活累不累,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南姣假装听不懂他的不满,先理了几株给他做示范,陈绍祁看着她,一动不动。南姣回过神来,想起他那一手好刀工,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多余。
“你爸怎么样了?”他忽然问。
“老样子。”
“需要什么就开口。”
“什么啊?”
“钱。”
她不出声,低头的时候额前的几缕头发挡住了眼睛,也挡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我不是要给你钱,就当借。”陈绍祁补一句。
南姣笑笑:“直接给不是更好。”
陈绍祁“哼”了声:“我直接给你会要?”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要?”
他一转头,眼神露骨,“因为那天晚上你不让我直接上。”
南姣红着脸把他推开:“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就是,她还对他不够信任,所以无论是情爱还是金钱,她都想要干净利落,随时随地可以斩断平等的关系。
南姣不置可否,她觉得,有时候陈绍祁太懂她了,懂的让她害怕。
陈绍祁快速地把手上芹菜叶给摘干净了,又拿刀切了根,扔回筐子里。
南姣又给他递了一把,他还没来得及接,门外就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
“陈导!陈导!”是蒋文康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陈绍祁站起来,南姣把手里的菜放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蒋文康已经跑到了院子里,气喘吁吁的。
“怎么了?”陈绍祁拧眉。
“王佩珊……王佩珊她割腕自杀了!”
南姣手里的芹菜洒了一地。
?
南姣和陈绍祁他们一起去了医院。
这早上还热闹无比的医院,傍晚连个人影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医院门口的那颗大树随风摇曳着,树叶落了一地。路过的时候,南姣停下来,捡了一片。
这树叶还是鲜绿的,经络清晰,明明还能接收生命的养分,可是它却提前落下了。
南姣不由想起王佩珊,早上,还好好站在她面前的一个人,可现在,却生死未卜。
手术室门口,王佩珊的助理和洛子光站着。洛子光还没来得及去换衣服,身上血渍斑斑,遥遥一看,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样了?”陈绍祁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洛子光摇摇头,一脸颓然:“现在还不知道,被送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医生说,救回来的希望并不大。”
走廊里的人面色都凝住了,王佩珊的助理低头小声地啜泣起来,那哭声让气氛更压抑。
陈绍祁的眉头深锁着,望了一眼那火红的术中大字,记忆里曾有过一模一样的画面。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转身对蒋文康交代:“通知王佩珊的家人过来,顺便通知剧组封锁消息。”
“好的。”蒋文康点点头,握着手机跑出去了。
走廊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
“真是太让人惊讶了,佩珊妹妹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宋明柯忽然叹气,“她长得漂亮,又有名气,那么多人喜欢她,活着多好啊。”
“她最近的状态是不太好。”洛子光出声,“但我也没想到,会不好到这样的程度。”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宋明柯看着王佩珊的助理,“小妹,今天佩珊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吗?”
王佩珊的助理抬起头来,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南姣。
“有,佩珊早上在医院遇到了南船长,她和南船长聊过之后就一直心情不好,还哭个不停。”
宋明柯得到了答案,却有点惊慌:“小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没什么意思。”王佩珊的助理走到南姣面前,“我只是想请问南船长,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竟然想到去死!”
对于受到这样的指控,南姣觉得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她看了一眼陈绍祁,陈绍祁也在看着她。
“我和她只是普通的聊天。”
“普通的聊天她能哭成那样?”
“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话,至于她的情绪,我无法控制。”
“你现在就是想当甩手掌柜不认账了是嘛!我告诉你,如果佩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绝对饶不了你!”
南姣微微沉了一口气:“没人希望她会有三长两短。”
“你……”
“好了闭嘴!”陈绍祁打断了他们的话,他看着宋明柯说:“你先送南姣回去。”
宋明柯点点头,他正看着洛子光身上的血渍发晕呢,回去正好。
“那有什么消息你给我打电话。”
“好。”
宋明柯揽了一下南姣的肩膀:“姣姣妹妹,我们就先回去吧。”
南姣不作声也不点头,她又看了陈绍祁一眼。
陈绍祁已经侧了身,洛子光正轻声的和他说话,他面无表情地听着,神思沉重。
医院里面并没有风,可同样冷得让人发颤……
?
南姣和宋明柯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了。南景做好了晚饭,正在等他们,他们一进屋,南景就迎了上来。
“姐,听说王佩珊自杀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宋明柯问。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啊。”南景指了指西边方向,“刘阿婆那边的街坊邻居都传开啦,听说鲜血流了一屋子,特别吓人!”
南姣没出声,她就知道,这样的事情绝对纸包不住火,陈绍祁要封锁消息,根本是不可能的。
“刘阿婆都气死了,说要找蒋叔算账呢!”
“算什么账?”宋明柯好奇。
“你说说,好好的在别人屋里自杀,这多晦气啊。”
“又没死。”
“那也流了很多血啊,搞得人家家里像有血光之灾似的,刘阿婆肯定不舒心啊。”
“那倒也是。”
南景和宋明柯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了,南姣没参与他们的对话,上楼回房间待了会儿。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王佩珊助理所说的那些话像字幕一样闪过她的眼前。南姣当时理直气壮,可过后回想,却不敢确定点燃王佩珊自杀导火索的是不是自己。
屋外天越来越黑,南姣没下楼吃饭,她在床上一直躺到楼下传来声响。
陈绍祁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午夜,他一回来,南姣就下了楼。
屋里的灯都关着,只有陈绍祁房间里的灯亮着,那一丝光芒,透过门缝儿传出来。
南姣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被拉开了,陈绍祁外衣都脱了,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看样子是打算去洗澡。
看到南姣,他侧身让了让,让她进屋。
“王佩珊怎么样了?”南姣问。
“暂时是抢救过来了,但是还在重症监护室,仍然可能有生命危险。”
南姣沉默了,她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陈绍祁眉目间尽是疲倦,他看着南姣,说:“不早了,去睡吧。”
南姣应了声,却没动。
陈绍祁也没动。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各自沉默。
好一会儿,南姣才轻轻地开口。
“我没对王佩珊说什么。”
“我相信你。”
南姣看着陈绍祁黑漆漆的眼睛,她感觉到,他的眼睛也在说相信她。
她抿了抿唇:“那你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陈绍祁没作声。
南姣转了身,她低着头往门口走,纤长的身影就像是一颗豆芽,在灯光下显得有点无力,有点脆弱。
陈绍祁上前了几步,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需要内疚,需要自责的人应该是我。你好好睡觉,不用担心。”
“嗯。”
“晚安。”
“晚安。”
?
隔天,南姣起得很早。可她起床的时候,陈绍祁已经不在家里了。宋明柯说,王佩珊的父母到了,所以陈绍祁天还没亮就去医院了。
南姣熬了粥,冯素九从街上买了些包子回来,正好搭配出一顿简单的早餐。
南钢吃完早餐就出门了,冯素九说,露水湾那个工程明天就要正式动工了。王政和投资方那些人今天要在露水湾那里办个大规模的开工仪式,南钢他们一群人是去找王政他们当面谈判的。
“会不会闹起来?”南姣担心。
“谁知道呢。”冯素九蹙着眉,“你爸那个暴脾气,我也怕他和人闹起来,这样吧,你留在家里,我去跟去看看,有事给你打电话好吧。”
“好,那你也小心点。”
“好。”
冯素九跟着去,南姣多少放心了些,她在家里洗衣服打扫卫生,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那么多。
手机她很少随身带着,可今天,她一刻都不敢落下。她总觉得,陈绍祁会找她。但医院那边,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消息。
天阴沉沉一早上,临中午,南姣接到冯素九的电话。
冯素九在电话那里哭着说,南钢进警察局了。
“什么?”南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爸……你爸他们和投资方那边的人谈不拢,就闹起来了。你爸脾气大,三两下就把人桌子都掀了。对方报了警,警察来了人,王政恶意报复说是你爸带的头,所以警察谁都没抓,就把你爸带走了。”
“素九姨那你现在在哪儿呢?”南姣一边问,一边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我就在警察局外面等着呢,他们人多,都不让我进去,我见不着你爸,我快担心死了,他那身体,可经不起他们恶意折腾啊。”冯素九一边哭一边说。
“你别着急,我马上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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