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平常琐碎,抹灭激情
乔茵驱车来到云桑家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乌云压城,像是即将有一场声势浩大的狂风暴雨来临。
乔茵没去超市买啤酒,就在云桑家不远处的小卖部买了几瓶,然后,买了点儿下酒菜,一些零食之类的。
乔茵到云桑家门前,刚一敲门,云桑立时就来开了门,乔茵还来不及打招呼,她已经一把将她手里提着的,装了啤酒的袋子给抢了过去,从里面掏出一瓶啤酒,打开来,仰头就喝上了。
那姿态,仿佛是对这啤酒思念成疾,难以忍耐了。
乔茵想,她这么想要喝酒,离家这么近的小卖店就有卖的,为什么自己不去买呢,而且,她跟盛夏闹分手这都过了一天了,她这悲伤的反射弧是不是也太长了点儿?
但乔茵看着她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睡衣,那形象实在有些不敢恭维,难怪一天没有出门。
只是分个手,还能再和好的嘛,要不要这么夸张,而且,乔茵一直以为,云桑对盛夏对她的感情,应该是有强大的自信的,毕竟,从一开始,就是盛夏爱她更深更多更卑微。
虽然盛夏从来不是卑微的小猫咪,而是一只睡狮。
但如果这么快,激情就淡去,也未免有些不可思议了。
“慢点喝,我不会跟你抢的,而且,这里还有很多。”乔茵一边进屋换鞋,一边这么对她说。
但她听了乔茵这话,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拿着啤酒的手仿佛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脸上的神情,也些微带了些悲伤的迷惘。
乔茵看不太懂她这行为背后的意义,于是,拉了她在茶几前坐了下来,就坐在地毯上,盘着腿,舒展自由的姿态。
乔茵将买的吃的都拿出来,在茶几上摆放好,然后,给自己也开了一罐啤酒,才问她:“说吧,这一次分手又是因为什么?内部矛盾呀,还是外来压力?”
云桑握着啤酒的手纠结的使了劲,那啤酒瓶都些微变了形。
仿佛难以启齿。
乔茵对此颇为意外,于是,严肃了语调,“不会是盛家有人找你了吧?”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但这猜测其实是最不太可能的那一种,不然,盛夏也不可能会愿意跟她分手,并且,还注销了手机号码。
怎么看,也都是云桑自己犯错的几率更大?
“他……不会是在外面,有其他人了吧?”乔茵见云桑不回答,只是低头沉默,便继续问着不靠谱的猜测。
“不准备告诉我吗?”
云桑摇头,语气沉闷,说:“不是的,小乔,我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么,那个理由,最主要的原因在你了,是什么呢?我真的有点儿好奇,桑桑,你跟盛夏分手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呢,难以开口的话,那个理由,不会荒唐的跟我有关吧?”
乔茵只是想到这一种可能,虽然微乎其微,也背心一阵冰凉。
好在云桑对此很快进行了否认,“不是的,小乔,怎么会跟你有关呢,你想岔了,这一次的事情,完全跟其他任何人无关,只是跟我和他有关……”
只是跟彼此有关,会是什么?
不是出轨背叛,不是家人为难,那还有什么?
若说平常琐碎,抹灭了激情,但他们这在一起也就小半年,能有多少琐碎些微,杂乱无章的不满积累呢?!
也无非就是这些事情了吧,在两性关系中,乔茵经验有限,想象力也有限,实在是猜不出来。
“你们……不会是……”其实,乔茵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因为云桑失恋过后的反应不太正常。
云桑说:“我犯了一个大错,而他无法接受和原谅,所以,就跟我分手了。”
“盛夏他…先跟你提的分手?”乔茵对此实在有些惊讶,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盛夏主动提出跟她分手的。
那一定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了……
“是什么?我能帮忙补救么?”乔茵问,语调急切。
云桑看着手中的啤酒瓶,语调低沉,说:“我不知道,小乔,事实上,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原本是打算告诉你,并且,跟你商量一下的,因为这件事情,我自己一时完全拿不定主意……”
她那么犹豫纠结的姿态,乔茵突然福至心灵,一下子就猜到了,她问云桑,语调平静,“桑桑,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云桑听到她的这个问题,一下子抬起头来,她看着乔茵,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水。
乔茵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乔茵放下手里的啤酒瓶,也将她手里的啤酒给抢走,远远放到了一边。
她真是,怀孕了,怎么还能喝酒呢,而且,刚才还喝得那么猛?!
云桑任由乔茵拿走了她手里的啤酒瓶,说:“已经一个多月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小乔,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她说着说着,一滴眼泪就滚落了下来,然后,更多的眼泪砸地而来。
乔茵连忙扯了纸巾递给她,温言安慰,“没事的,桑桑,这是好事,你别哭了……”
云桑接过纸巾,悲伤的情绪依旧汹涌,一时难以压制,她哭着说:“小乔,这不是好事,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好事……”
乔茵温言安抚了好一阵,她总算情绪稳定了一点儿,乔茵这才继续问她,“所以,盛夏也知道吗,你怀孕的事情?”
云桑点头。
“他就因为这个,所以,才跟你分手的吗?因为你怀孕了?”乔茵虽然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和扯淡,但目前来看,这似乎也是很大概率的事件。
“一半吧?!”云桑犹犹豫豫,过了好一阵才说:“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怀孕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太荒唐了,你知道的吧,小乔,我跟他…我从未想过,我有一天,会跟他结婚生子,可是突然之间,我根本猝不及防,我就怀孕了……”
这个事情,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么?
乔茵静静听着,耐心等着她继续。
“上个周末,我去医院查过了,我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跑来质问我,很生气,很愤怒,小乔,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的,他一跟我发火,我也就瞬间怒了,然后,我跟他大吵了一架,然后,他就说,他从没想过我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说我不爱他,说他看错了我,爱错了人,说他要跟我分手,永远不再见我……”
慢慢声调越来越低,慢慢,悲伤越来越少了冠冕的理由。
她这繁乱的一席话,令乔茵听得有些懵了,她适时打断了她的话头,问她:“云桑,你是不是还隐瞒了我什么,对于你们吵架的理由,我为什么听来这么糊涂呢?他就因为你瞒着他,你怀孕了这件事情,所以,才对你大发雷霆的?”
这逻辑似乎有哪里不对呀?!
果然,云桑对此支支吾吾,过了好一阵,才说:“小乔…我先前说了,我…做了一件蠢事,我先前预约了上前天上午的人流手术……他其实是知道了这个,所以,才……”
她没在继续说下去,大概是自己也觉得不太可思议。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乔茵,观察着她的反应。
乔茵听了她这话,当场就石化了,她愣怔的看着云桑,过了好一阵,才一句评语,“所以,因为你自己作死,才导致盛夏跟你分手,所以,你才不告诉我,桑桑,你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你做得很过分和荒唐么?”
云桑愣了,因为乔茵的神情,在那一刻看起来,也很悲愤和难过。
“小乔,你也觉得,这件事情,我做错了吗?”云桑有些错愕的看着她。
她原本虽然并不期待乔茵能支持她的决定,但也应该是能理解她的苦楚的吧?!
但乔茵显然不能理解,她说:“是的,桑桑,我很难过,也很失望,我原本以为,你根本不明白盛夏对这件事情的愤怒有多浓烈,但是我能理解,桑桑,这一次你真的做错了……”
乔茵觉得这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了,因为基于这现实,她以为,她跟云桑,总有一个人,是能被这悲惨命运豁免的,因为这机会是出现过的,只是,她没有能抓住。
而现在,云桑也与这幸福的机会擦肩而过了。
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恼?
“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因为这个孩子,就跟盛夏结婚吗?然后,一生,就这样罩入烟火平凡么?”云桑的语调带了不可理喻的起伏。
但乔茵给了她很肯定的回答,“是的,这才是对的,桑桑,你到底不甘心的是什么?烟火气的生活有那么令人恐惧么?你知不知道一些人求都求不来?”
“求不来?”云桑冷笑一声,说:“小乔,你是不是又想拿你跟段轻然当作教训我的反面教材,可是,小乔,事实上,我一直觉得,你对段轻然的爱是很畸形的,你爱的太卑微,太自我,所以,他不愿意回馈你同等的爱,我也很能理解,因为他的爱是高贵而美丽的,而你的爱,就跟盛夏对我的爱一样,都带着某种目的,非要把我们折服不可,是么?可是我告诉你,这不叫爱,这叫占有欲,可怕的,恐怖的,占有欲……”
她言辞犀利,在这件事情,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她有自己任意选择的权利,因为孩子是长在她的身体里的,盛夏不能接受她的选择,她还觉得能理解,但是小乔也否定她的立场,她就有些不太能理解了。
不满的情绪堆积,仿佛都在等着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乔茵听了她这话,一时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云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之前做的那个选择,会对你的以后,造成什么样子的影响。”
“这是我的生活,我当然知道,盛夏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或许喜欢他,但我没有预备,将我的下半生,就这样交给他的想法?!”
乔茵呵然笑了一声,说:“云桑,其实我们没有什么不同,你说我对段轻然爱得卑微,你也一样不是么?你还在等着云沧么?”
她尽量将自己的情绪从一种糟糕的循环里剥离出来,虽然云桑打掉孩子的这件事情,实在令她生气和愤怒,但这件事情,已经令盛夏决定离她而去,在这个时刻,她总不能对她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云桑嘴硬,并不承认,她说:“我已经放下了,对云沧的感情,我只是,不甘心就这样妥协……”
她的语调放缓了一点儿,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之前对乔茵说的话,越了过分的边界。
“妥协什么呢?”乔茵说:“因为你们现实,巨大的差距,还是因为,你对自己不够自信,对盛夏对你的感情,不够信任,或者,你觉得你的未来,还能比现在,更幸福千万倍,还有会其他的人,比盛夏更珍惜你,还是,你还在等着,另一个云沧的出现?”
她担忧地看着她,得出了结论,“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桑桑?”
有些现实的差距,乔茵能理解她,但她实在怎么想,也不能理解,她怀孕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都没有跟盛夏商量一下,就擅自作决定,放弃了这个孩子。
那么,那个理由,那么大胆的理由,源于对什么样子的现实的恐惧?
乔茵真的很好奇。
“我…我哪有害怕什么……”云桑将头转向一边,试图回避这个问题。
但乔茵却已经知晓了这个症结,“盛夏,他想要跟你结婚,这令你害怕吗?”
云桑没有回答。
乔茵继续问她,“他能给你的未来,会让你妥协,让你放弃你现在的生活,甚至,你未来想要的生活,所以,你害怕了,准备逃离么?”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的卑微么,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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