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装修公司订完工期之后，慕沉水就回公寓了。

　　路上还接到了一个慕鎏金的电话。

　　电话里他的口气并不好，但听说慕沉水在开车，就让他回到公寓之后再回电话。

　　慕沉水一时间觉得奇怪，到了公寓之后，就先跟尹恩发了一条信息，问她二哥是怎么了，怎么心情不好的样子。

　　过了很久，尹恩都没有回信息。慕沉水不禁觉得奇怪，就打了个一个电话过去。

　　深夜十点，尹恩接到慕沉水电话之后，刚跟慕鎏金进行了一轮激烈的争论。

　　之所以“争论”没有上升到“争吵”的级别，完全是因为他们新婚燕尔，所以各自克制了情绪。

　　此刻，尹恩呆在卧室里，而慕鎏金则在外面花园里。尹恩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可以看到慕鎏金不停地在踱步，并且情绪极不稳定。自责，伴随着无奈，让尹恩第一次在婚后有了酸楚的感觉。

　　正好慕沉水的电话进来，她不得不接，却言辞简洁。

　　“喂，刚才你老公打电话给我，好像有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知道。”尹恩的声音不知怎的，就有些沙哑。

　　“你怎么了？刚哭过？”慕沉水敏感地感觉到了尹恩的异样。

　　“没有，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坚强。”尹恩说，“你回个电话给他吧。做好一点心理建设。”

　　尹恩的口气让慕沉水开始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你哥他对我升任副总裁的事情，有些意见。”尹恩对慕沉水没什么可隐瞒的。

　　“这能有什么意见……不是好事吗？”慕沉水想不明白。

　　“可能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他有点不高兴。你快打吧，他一个人在花园里晃悠呢。打完了劝他早点上楼休息。”

　　琢磨了一下尹恩的话，慕沉水就给慕鎏金打电话过去。

　　慕鎏金秒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我问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让尹恩做你的副总裁。”

　　听着这火药味的质问，慕沉水先开始也是一愣。要知道，他和慕鎏金成年之后，几乎没有这样带着脾气的谈话。

　　“二哥……”慕沉水决定先采取“撒娇”的策略，“你这是怎么了嘛，有话好好说嘛。”

　　“你别来这一套，今天这通电话，我不是你二哥，而是作为尹恩的丈夫。这是一通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电话！”慕鎏金的火气依旧未减。

　　虽然刚才跟尹恩讨论这个为题的时候，言辞有些激烈，但他是强忍着怒气的。因为他珍惜尹恩，所以不舍得将这个“不懂事”的罪名强加在尹恩身上。正好，这件事情尹恩也是被“先斩后奏”的，所以这团怒火很容易地就蔓延到了慕沉水这里。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说的话。”慕沉水清了清嗓子，“我觉得尹恩的能力够的上副总裁这个职位，而且她又是我的亲信，我对她的信任不是别人可以企及的。所以任命了她为副总。有什么不好吗？”

　　“从事业上来看，当然没有什么不好。”慕鎏金换了一只手拿手机，“但是，从家庭来看，这是完全错误的。”

　　慕沉水一头雾水：“我还特意让尹恩主要常驻在总公司替我坐镇，就是想让她能多点时间顾家。你从部队回来的时候，她就能在你身边。不像原来，我们公司的主攻方向在北京，尹恩必须跟着我，弄得你们两个聚少离多的。对家庭来说，是好事啊！”

　　“我知道，你这方面的考量是对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副总，平时工作多忙？而且经常还要出差加班，尹恩是个女人，你让她怎么吃的消？”慕鎏金加重了语气。

　　“你是担心她的身体？”这样慕沉水就更加想不明白了，“尹恩之前做我的私人助理的时候，起早贪黑，24小时待命，不是更累吗？她做了副总裁，起码有自己的专属办公室，很多事情都能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做。比私人助理轻松多了。”

　　“不是，我不是指这方面！”慕鎏金被慕沉水反驳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她承受不承受地了。本来，她的目标就是配合好的你的工作，现在她需要自己独立处理公司里这么多琐碎繁杂的事情，需要多许多倍的精力，这样她还有什么时间来反哺家庭？”

　　“二哥，你是怕尹恩处理不好工作和生活之间的矛盾，没时间照顾家里？”慕沉水坚定道，“她这个人我最了解了。如何安排事情，效率最优，是她最大的本事。不然她能给我做私人助理做那么多年？这点你就放心吧，她一定能够平衡的。而且，我将副总裁这个职位给她，她也欣然接受了啊。说明她心里是有事业上的想法的，毕竟总不能一辈子做秘书处的主任吧？”

　　“就是你给她的这颗野心最让我头痛！”慕鎏金突然冲着手机大声道。

　　把慕沉水也吓了一跳。

　　将听筒拿开离耳朵十公分，慕沉水缓了一下，耳中的嗡嗡声才逐渐消解。

　　“二哥，我不懂。有野心不是好事吗？”

　　“可是现在是能有野心的时候吗？上次去她娘家的时候，我们才刚商量了要孩子的事情，本来说不定现在都有了！可我今天却发现她在吃避孕药。你这样把所有的工作压力都压在她身上，你让她怎么承受地了？”慕鎏金终于说出了内心里的话。

　　电话那头的慕沉水都觉得有些恍惚，他真的没想到，慕鎏金拐弯抹角地，原来关窍在这里……

　　他希望赶紧要个孩子……

　　转念一想，慕鎏金今年也快四十了，论起年龄，的确是该要个孩子的时候了。

　　可是，他已经任命了尹恩为副总裁，而且这个职位目前能够胜任的人，也只有尹恩。这个决定是经过慕沉水自己深思熟虑的。

　　公司里那些眼红的人，还在观望着，等着看尹恩出错，或者等慕沉水自己发现尹恩根本就不能胜任这个职位。如果尹恩突然退出，这不是打慕沉水的脸吗？

　　慕沉水叹了一口气：“二哥，你问过尹恩她自己的意见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更气！”慕鎏金原本的那点镇定稳重，在这个问题上彻底崩盘了，“你这个决定，让她有了“野心”，你明白吗？我刚才跟她谈的时候，发现她对原本的人生规划发生了改变。”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规划的改变是必然的。但无论如何，都是往好处变了。”慕沉水想要好言相劝。

　　但慕鎏金却似乎并不领情：“总之，这件事情给我们这个新建的家庭造成了困扰。而且我目前改变不了尹恩的想法。如果你为了我们这个家庭好的话，就弥补一下这个状态，否则我真的会很不高兴。”

　　慕鎏金蓦地挂了电话，留下听筒里的嘟嘟声，让慕沉水也是一阵惊讶。

　　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涌上心头。

　　原本慕鎏金在他心中是多么高大的一个形象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真正着急上火。他永远都是做出最正确决定的那个人。可是今天……他的形象依旧高大，只不过在某些问题上，慕沉水跟他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心里有好多话，不吐不快。可是他不能打给尹恩，总不能问她，为什么要吃避孕药吧？

　　所以慕沉水只有打给夏玫。

　　夏玫接到慕沉水电话的时候，刚哄桃子睡着没多久，好不容易洗了个澡准备睡个难得的早觉，没想到慕沉水的电话就来了。

　　夏玫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无论这个男人用什么手段，用多少甜言蜜语，今天自己都绝不出门去见他！然后才接起了电话。

　　特别慵懒的一声“喂”之后，夏玫发现，电话那头是一个特别失落的慕沉水。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高高兴兴地说要庆祝竞拍成功吗？现在这样，是闹得哪一出？”

　　慕沉水在电话这头按着太阳穴：“遇到点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好像只能打电话给你倾诉。”

　　“倾诉？”慕沉水极少用这样矫情的词汇，“那好吧，你讲，我听着呢。”

　　慕沉水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夏玫：“你说，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吗？”

　　夏玫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事情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反转”：“我原先是觉得你这样赶鸭子上架的行为，对尹恩来说并不十分公平。但听你说尹恩接受了职位并表示了同意，那其实问题也不大。而你哥的问题我觉得主要就是他原本打算跟尹恩在近期要个孩子，而这个打算被你拦腰截断了。而且就尹恩现在对工作的规划和她的工作模式来说，可能近期都不可能要孩子了，这才是你哥反对她任职副总裁的关键点。”

　　“你分析地很对。”慕沉水脑中的混乱在夏玫的梳理下变得清晰。

　　“只不过……”夏玫拿着手机，皱了眉头。

　　“只不过什么？”慕沉水也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二哥这样‘硬汉’似的人物，居然也会拘泥在‘孩子’这个点上。”夏玫斟酌用词。

　　“你也觉得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倒也不是对错的问题，只不过是大家各自价值观不同罢了。你和尹恩觉得事业大于孩子，可他这个阶段却更想要孩子。”夏玫解释，“所以无关对错，你们大家都没错，只不过没有提前商量，所以造成了矛盾罢了。”

　　“可是即便当初商量了，现在的结果肯定还是一样的。尹恩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家庭放弃原本可以晋升的空间的。所以说，是我的问题，我就不该选尹恩！”慕沉水最终将责任归咎在了自己的头上，“只不过我没想到，我二哥他居然在这个问题上怎么‘保守’。如果换成我的话，你有那么好的工作机会，我绝不会逼你先生孩子的。”

　　电话这头的夏玫，拿着手机的手指突然紧了紧。

　　慕沉水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是事业和孩子，他选事业，他也会替自己选事业。

　　这与他上次说的，想要做丁克的想法基本上是完全相同的。这也让夏玫的心头，颤巍巍的。她很自然地想到桃子，也很自然地想到自己。

　　“慕大总裁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消极了？”夏玫背着慕沉水叹了一口气，然后恢复了一贯的语气，“不像是平常的你啊。”

　　“我自从五年前失去你，早就是一个消极的人了，你今天才知道吗？”慕沉水反问地夏玫哑口无言。

　　“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夏玫也觉得有点尴尬，“好了，这件事情总归是你们公司的私事外加你的家事，跟我其实并无关系。如果你打电话给我的目的只不过是倾诉的话，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明天还有重要会议，就不陪你了。”

　　挂下电话，慕沉水觉得夏玫今天也有点冷静地莫名其妙。而夏玫则在床上僵了很久。心里怎么想都不是滋味。索性下床，又去用冷水洗了个脸。再到桃子的房间，坐在她的小床边，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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