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珂把自己关办公室里打了一圈电话,收效甚微,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资金却连一点影子都没有,这个时候真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发愁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打电话过来的却不是任何一个可以借款的人,而是许益弘介绍来的那个基金客户老刘。
这老刘不知道从哪里嗅到了风声,一开口就问基金是不是出问题了。
杨珂心里恨恨的骂道:妈的,估计是许益弘那个老狐狸传的,不帮忙就算了,还落井下石,果然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得加倍小心。
“谁说的?基金好的很。”
这种时候杨珂只能撒谎让老刘放心,可是老刘似乎仍不放心,反复唠唠叨叨:“杨总,我做的都是小本生意,挣点钱不容易的,我还是有点担心,能不能提前退出基金?”
若是平时,杨珂真想直接掼了他的电话,顺带说一句:“赶紧拿走,不送。”
可是现在,她已经怂了,老刘这种斤斤计较的海市男人,一分钱都看的比命还重要,这个时候如果退出,让他知道损失了那么多,他岂能轻易罢休?
就不该接这种客户的,杨珂想想就头疼,只能耐着性子劝他,“刘总,这个……我们当初可是签协议了,基金开放期间你可以随时赎回,但在封闭交易期内要是赎回,损失可是要您自己承担啊。”
老刘按捺不住了,电话里就大声嚷嚷起来,“我听说你们那个很牛的操盘手已经走了,他不做了,我还把钱放在这里干啥?”
“没有的事,您放心,基金现在正在封闭交易,等过了这段时间,本金和收益随便你取,如果您现在执意要退出,那只能按照协议约定来承担现在的亏损。”
杨珂尽量让自己语气镇定,老刘听她这么说的这么自信,有些犹豫了,他自然是不想亏本金的,真要按她说的,过段时间若取不出收益再找她算账也不迟。
好说歹说总算把老刘劝住了,挂了电话,杨珂已是满手心的汗水,她觉得已经快撑不下去了,这样拖下去肯定不行,得赶快想办法。
杨珂心一横,牙一咬,实在借不到钱,她现在就全部止损出局,然后再想办法慢慢赚回来吧。
她慢慢磨蹭着朝着陈晓宇那边的交易室踱过去,刚推开门,就撞上了正拉门准备出来的陈晓宇,他似乎有话要说,正酝酿着开口,杨珂就指着交易电脑哑着嗓子命令道,“晓宇,把两个账户的多单先平掉一半……”
陈晓宇急的连连摇头,“杨总,不用平仓,咱们有客户愿意注资帮我们度过这一关。”
“谁?”杨珂疑惑的看着陈晓宇,“我找了一圈都没人愿意。”
“就是……我试着给基金客户……徐总打电话,他一口就答应了……”陈晓宇说的很不流畅,眼神闪烁不定。
看他这样子像是在说谎,可是这种时候,只要肯有人答应借钱给他们,杨珂高兴都来不及,她也不想去深究了,只是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他是真的肯借钱?”
“真的,不过徐总很忙,让我们不要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有事会联系我。”
此时沈赫钧在办公室里已经给他的证券经纪人打过电话,趁着那边还在测算他金融资产市值的当口,他又好好的理了一遍头绪。
其实在投资方面他做的并不差,当年在南兴他的业绩还好过周浩玮,只不过南兴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这些年才不沾股票,期货也只是小打小闹的做几把行情。
现在新昊出了这种事,是逼他重新出手的时候了,只要这一关挺过去了就云开雾散,他嘱咐陈晓宇先不要告诉杨珂。
沈赫钧知道他当然可以对此事置之不理,这事最坏也就是把好哥们给得罪了,以杨珂宁为玉碎不求瓦全的个性,她一定不想让他插手,她是公司法人,最终所有的麻烦都会集中到她一个人头上。
可是他怎么能不管她?虽说成贸股票操纵案他也是受害者,但毕竟当年他没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而杨珂,本就悲惨的人生,才刚刚有点起色,就要面临和她父亲同样的困境,他又怎么忍心?
毕竟是他爱的女人,虽然她那么深深的伤了他,可但凡能伤到他的,不都是他很在乎的人吗?不管她是否误解了他,他都不希望她重蹈她父亲的覆辙。
该怎么办呢?假如经纪人反馈回来的账户资金不如预期,那么他从哪里得到这笔资金呢?
“公司的对外投资款不是空出来一部分了吗?……这个款项只要你签字批准就可以转出来。”
陈丽芳的话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虽然他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刻,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他赌他自己重出江湖,依旧宝刀不老。
好在经纪人的电话很快就过来了,“沈总,现在所有的股票加债券市值在二千三百万,要抛售吗?”
沈赫钧心下一喜,竟然比他预想的多很多,他马上回道:“抛,务必今天就帮我转出,我有急用。”
他又看了一眼电脑上的账户,也就是说,他个人的资产现在完全可以支撑两大基金账户,可是这些资金进去最多也只能被动的等待行情反弹,做不了任何的自救措施,而如果让他进行操盘,那么他的操作风格就是要化被动为主动,所以他需要预留更多的资金,来主动进行行情的操作。
思前想后,他还是叫来了陈丽芳,她似乎早有准备,接完电话没几分钟就把需要签字的文件都带了过来,在桌上一溜儿摊开,签字页都做好了记号,只等着沈赫钧抬笔。
这样殷勤倒叫他心中不安,迟迟没有下笔,拿起文件想要一页页仔细察看。
陈丽芳像是看透他心事一般,在一边提醒道:“沈总,银行马上就不能转账了,您得加快速度。我是您一手提拔的,请相信我的办事能力。”
沈赫钧大致看了下,都是些内部转账审批手续,也就没有多想快速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字。陈丽芳办事很麻利,很快就办妥把资金转出来了,她没有通过网银,而是亲自去银行办理的转账,单据都自己留着没有放进财务日常凭证中。
沈赫钧收到她的通知后,就让陈晓宇把资金加入基金账户,他自己则开始研究行情为后续的交易做准备了。
他查了最近国际金融市场的一些背景资料,希腊危机之后,整个欧洲股市摇摇欲坠,有部分避险资金会流入黄金市场,怎么说也应该是利好黄金。
而且从年初开始,美元疲软,加上财政悬崖等棘手问题,理论上说黄金是应该有一波涨幅,从这点来看,周浩玮做多黄金的逻辑似乎并无可疑之处。
但问题就在这,既然有这么多的利好因素支撑,黄金近几个月来却一直萎靡不振,而上个月美国各大投行突然一致的唱空黄金,这就很值得注意了,该涨不涨,最大的可能就是暴跌前兆。
沈赫钧对贵金属市场的熟悉程度虽不如股票和金属,但仔细研究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黄金的长期熊市已经到来,从操盘的角度看,几个账户的持仓必须转空。
不过短期内显然又不是合适的做空时机,所谓物极必反,涨久必跌,跌久必涨就是这个道理,沈赫钧预测接下来很快就会有一波超跌反弹,他用黄金分割原理测算了一下反弹的高度,决定铤而走险,利用仅有的多余资金尝试在支撑位加仓多黄金。
其实周浩玮在下跌的过程已经进行了大量加仓,只不过他属于毫无章法的胡乱加仓,投资界有句话叫:浮盈加仓,再创辉煌。有很多小资金在短时间内爆发为大资金多是通过浮盈加仓的手法,但那是指顺应市场方向的加仓。一旦这个方向错了,加仓能瞬间把本金亏光。
所以这是极其冒险的做法,甚至可以算是一场豪赌。
这一夜沈赫钧没有回家睡觉,他做好了一场大战前的准备,让助理给自己准备了充足的咖啡和香烟。
整个晚上他抽了半条香烟,除了起身给咖啡续杯,上了几趟卫生间,他连公司的大门都没有迈出过。
夜盘前,他把近十年的历史数据都调出来,制表、画图,再对比各种技术指标图进行测算、推理,计算出可能的结果。
九点一开盘,受外盘影响,金价就以恐慌式的方式继续下跌,短短几分钟内又开始奔向跌停的节奏,沈赫钧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按照自己既定的策略指挥着海市那边的陈晓宇挂单。
此时虽是夜晚,但新昊公司灯火通明,杨珂并没有回去,她也一直在盯着盘面,偶尔过来看看陈晓宇这边的情况。
虽然答应把账户交给陈晓宇尝试,可她还是很不放心,正如陈晓宇所说的,她也很担心他的水平不够操作大账户。
陈晓宇现在倒是表现的很镇静自信,他提前往账户上挂了一排价格,就静静的守着电脑等待着,丝毫没有畏惧之心。
没想到行情的凶猛程度仍是超过了所有人预期,半小时后只不过一瞬间陈晓宇挂进去的价格就瞬间都被吞噬,暴跌还在愈演愈烈,眼看着账户的浮亏越发的厉害。
陈晓宇的手开始抖动,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他悄悄看一眼杨珂,只觉得她眉毛快要拧成一个结了,陈晓宇心想,坏了坏了,若是今天继续跌停,他只能把沈赫钧给供出来了。
而此时此刻的杨珂,心里早就在抓狂了,她浑身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咳嗽声越发的剧烈,却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这个时候发作出来,简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毕竟是她让陈晓宇来操盘的,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得耐着性子让他完成这一笔交易。
此时沈赫钧的内心并不比他们轻松,甚至承受了巨大的煎熬,他不想怀疑自己的判断,越是这样恐慌的时刻,他越要保持冷静。
只是他很担心杨珂他们的情绪,怕那个女人要是犯起迷糊不让陈晓宇操盘,自己在那瞎平仓的话,那就一切前功尽弃了。
在最绝望的时刻,沈赫钧给陈晓宇发了条安慰短信,只有两个字:等待。他们都在做内心的挣扎,此时只能鼓励,不能泄气,任何的负面情绪都将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价格还在往下跳,账户转眼资金又不够了,正当杨珂恼羞成怒的喊一声“晓宇,快……止损……”,行情突然发生了惊天逆转。
美盘黄金价格首先止住了下跌的脚步,国内盘闻风而动,几乎在几秒之后,国内金价不仅停止下跌,还在瞬间开始迅速的向上拉升,拉升的幅度甚至远超美盘,像在玩过山车一样。
杨珂“止损”两字的余音还没消失,转眼间,价格就迅猛的涨了回去,并且伴随着大量的空头获利平仓,内盘金价竟直接向涨停板奔去。
这个时候,陈晓宇挂上去的那些低价的多单已经开始盈利了,果然如沈赫钧预期的一样,他们的账户立刻就起死回生,虽然总体还是亏损,但是显然那些低位的多单给他们弥补了不少的损失。
守在电脑前的所有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要不是不好意思,杨珂还真想开心的大叫一声,放松的同时,她脸上微微一赧,语气也温柔了许多,“晓宇,辛苦了,我差点就犯错了。”
陈晓宇擦了擦额头的大汗,只是笑笑,却暗暗的给沈赫钧发了条短信:沈总,好险,刚刚杨总差点就要我止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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