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自从上次相遇后,黎泽熙偶尔会发短信过来。
只是很平常的询问和诉说。
有时,问她的功课学习是不是能跟上;有时,问她学校的生活以及一些活动;有时,问她心情或者说一说当天的天气。
也是那段时间,时光念发觉,原来这个人并不像他所表现得那样冷傲。至少在她面前,绝对不是那样子的。
和言如初出门逛街,遇到关琳琳同事的那天晚上,黎泽熙也发来了短信。
那会儿,她正缩在床铺上,用空调被将自己全部包裹住,只剩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她在听声音。
常人听来,房间里应该只有空调机口呼呼呼的声音,当然听力好的,甚至可以听到房间外面的街道上,偶尔有机动车行驶而过的声音。
但是,她听得到更为细微的声音。
比如,隔壁房间的时承乐正在喝啤酒的声音,以及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琳琳,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明明告诉我,只是大家约着去爬山。过两天就会回来,为什么你没有回来?”
“为什么是书海阳?你和他到底要去做什么?为什么会在同一辆车上?”
“他们说你们是……是出去幽会。我不相信。”
“书海阳那么爱苑水云。就算是要做什么?也应该是黎浩辉,他一直喜欢你。当年,要不是遇到我,说不定你们会一直走下去。”
“可是,你说过你爱的人是我。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那个时候,你经历过什么?是不是很痛苦。窒息……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
甚至于,还有以往他们在那个房间里的对话。
是的。
时光念可以听到非常细微的声音,可以听到很远距离外的声音,可以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甚至于,可以听到过去时间里的声音。
只要在合理的距离内。
所以,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只要她认真地听,就可以听到过去某个时间里他们的对话。
从任一听到的对话内容中,都没有发现时承乐和关琳琳的不和。
其实,她早就确定了,关于那个死亡的真相,并不会那么简单。
书海阳深爱着的苑水云,以及一直爱着关琳琳的黎浩辉,就像她说的,留下来的人,嫌疑才是最大的。
那么,要怎样才能找出真相?
或者,只要到他们去世的现场,听一听过去,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了。
这个念头,在时光念的脑海里闪烁而过的时候,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忽然嗡嗡嗡地响起来。
她顿了顿,拉开被子,趴在床上,往枕头的方向挪了挪,伸长了手臂,抓住了手机。
然后,保持那个趴着的动作,按了按手机按键。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上提示有一条新短信。
她点开短信的页面,看到第一栏上显示的“阿泽哥哥”四个字,愣了许久,用有些冰凉的手指点了下那个名字。
然后,看到了短信内容。
——周末回家了?
仍旧是平淡无奇的口气,问着云淡风轻的问题。
时光念翻了个身,直接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房间的天花板。片刻后,她高举着手,让视线恰好可以落在手机屏幕上。
动作有些慢地打了几个字,发出去。
——嗯。怎么了?
——没什么。晚上出去吃饭,发现一家很好吃的料理店,改天带你去吃。
时光念憋着气,手指僵硬地在屏幕上打着字。
——好。一定噢。
——嗯。傻瓜。
——呃……
——快睡吧。
——好。晚安。阿泽哥哥。
——晚安。傻丫头。
结束了短信聊天后,时光念将手机丢在旁边,继续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本来那么害怕的靠近,因为心里的某种念头,变得不再害怕,甚至于这样的靠近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就像是他们从小那般,本就亲密,本就无隔阂,本就不该如此复杂地交错。
可是,只有时光念知道。心里的某种念头牵引着她靠近黎泽熙,也将她拉入了黑暗无边的深渊里。
是。
她想要去发生事故的现场,听一听当初被掩盖的真相。而黎泽熙是通往真相最好的途径。
她努力地告诫自己,他对于自己,就只是这样的存在。只有这样而已。
虽然黎泽熙说过要带她去那家店试试看,但转眼两周过去了,他们却没有再见过面。
他只发来了条短信,说是要和教授去外地参加研究会。然后,就消失了。
这样忽然消失不见,让她原本坚定的念头偃旗息鼓。
她每天都在犹豫不决,告诉自己,不该利用眼前这个人。但下一秒又有另一个自己站出来告诉自己,这不叫利用,她也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然后,继续忐忑不安地踌躇着。
在那样的当下,时光念要很努力,才能集中精神在学习上。却还要抽空应付那个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书小轩。
入学报到的那天,在饭店的碰见,让彼此都觉得十分不愉快。
时光念还曾想反正一中那么大,只要不是同一个班级,想要避开碰面,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即便是碰到了,只要不是必须的,都可以选择擦身而过。
但上帝偏偏听不到她的这份祈祷,简锦豪和言如初会和她同班,是简爸爸的安排。
而书小轩也特别巧合的,和他们是同个班级的。
虽然简锦豪这人有些无厘头,还不爱念书,但是他性格非常好,人又大方,不拘小节。
所以班级里,不管是男生和女生,他都能够和大家交好。
而在这些人当中,也不乏那些偷偷喜欢他的人。这些人对于和简锦豪关系非常密切的时光念和言如初,便显得不太友好。
但以成绩第一考入一中的言如初,虽然性格不是特别讨人爱,但她这人懂得合理处理各种关系,况且成绩非常优秀。大家自然不会将嫉妒表现在她身上。
那么所有的苗头,就都指向了时光念。
作为一个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还很安静不善于和人打交道的人,时光念显然是不被喜欢的那种人。
所以她的活跃圈子,就固定在自己和言如初的那张课桌内,最远也是到坐在自己后面的简锦豪之间的距离。
而与简锦豪一样活泼开朗懂得拉拢人心的,还有一个书小轩。
虽然时光念发现书小轩和以往有些不同,她不再喜欢成为众人围绕的中心,但也有自己的小圈子。
也不知道书小轩在那群女生中说了些什么,那些女生总是有意无意地针对时光念。
即便是和时光念关系很好的言如初,也无法完全帮到她。毕竟两个不同的个体,再怎么,也不可能做到24小时形影不离。
平常的课本被撕掉,作业本被弄脏,以及在她值日时教室总是特别杂乱等等,这些小事情也就算了。
眼下,本来该去上体育课的时光念,被关在换衣室的小隔间里。
甚至于,在被锁住的那一刻,还有脏水从头顶上浇灌而下。直接导致,她现在蹲在地板上,全身黏黏的,很臭很恶心。
换衣室里,分为专门的换衣间和洗漱间。
她走进的是单纯的换衣间,所以里面没有任何洗漱的水龙头。她就只能抱紧自己,缩在角落里。
想起,刚刚在换衣服前,她还特意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收纳柜里。因此完全无法向外界求救。
现在,只能等言如初发现她没在体育课上出现,或许就会来救她了。要是言如初找不到自己呢?就算等到了下课,同学们都回来换衣服了,她也不一定敢出声求救。毕竟现在的自己太过狼狈。
如果那样的话,那她怎么办?
如此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从换衣间外面传来敲门声。然后,有个很好听的声音在问,“有人在里面吗?”
是一个女生。
时光念怔了怔,豁然抬起头,望着还被锁着的门,不敢出声。她怕要是不认识的人,看到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会觉得很好笑。
她不想成为别人笑话的对象。
就在她沉默着的时刻,门口传来了一些响动。
时光念想,或许是外面的人正在把从外面卡住门的东西拿掉。
紧接着,门被打开。
那个女生手里拿着一根拖把,将门推开,看到蜷缩在地上的时光念后,倒吸了一口气,疑惑出声,“小念?”
时光念还没从震惊中抽离,咽了口气,良久才发出声音,“安、安然?”
黎安然皱着眉头,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怎么会这样?有人故意整你?”
也不等时光念回答,黎安然便拉着她,让她坐在外面的长凳子上,将她额前黏在肌肤上的刘海往两边拨开。
“怎么回事?”
时光念没有说出书小轩的名字。尽管在她被关起来的那一刻,她分明听到书小轩在外面对其他人说,“把东西从上面倒进去。”
她不介意别人知道,书小轩讨厌自己。
但是,她不想让人知道,书小轩之所以会讨厌自己,是因为她的爸爸和自己的妈妈死在了一起。所以,时光念只是对黎安然摇了摇头。
黎安然并没有多问,而是转身,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运动服,递给她。
“你身高和我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应该能穿。先拿我的衣服,去洗澡换上。”
时光念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可能刚运动完,身上都是汗水。
像是察觉到了时光念的疑惑,黎安然又对她解释,“不用担心,我柜子里还有一套衣服。你先换上我的,等你弄好了,我再去拿衣服来换就好了。”
终于,时光念点点头。但是却不伸手去接。
“那个,那个,我手脏了,能借用一下你的袋子吗?”
黎安然莞尔,将衣服重新装到袋子里,全数交给她。
因为害怕下课后,会有很多学生涌入,时光念很快进入洗漱间,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冲洗干净。
等她走出来后,没想到看到的是已经换好衣服的黎安然站在那里。时光念稍稍惊讶。
听到声音后,黎安然回过头去看她。
洗漱干净后的时光念,脸庞依旧白皙,就像是牛奶的颜色。那眼神很明亮,宛如天上的月亮。
不知为何,黎安然总觉得这个女孩,让人很是喜欢。
黎安然从她手里拿过那脏掉的校服,全部往袋子里塞去,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外面走。
虽然她洗干净了,但是头发还湿哒哒的没有吹干,被黎安然强制拉着往前走时,为了能赶上还小跑了两步。
最终,才怯生生地问:“那个,安然,我们要去哪里?我还没有吹头发。”
现在这样子,回到教室的话,肯定会吸引很多人的眼光。
黎安然只说了句,“就是带你去吹头发。”然后,就不说话了。
后来,时光念发觉,他们走过的路,确实不像是往教学楼的方向。反而是往学校的后门而去。
如此,她觉得更加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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