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的睫毛很长,像她妈妈,皮肤也好,睡着的时候,就像一幅年画,只是眼角还残着刚才的泪痕。
柳青岩伸出手指,将那滴还挂在脸颊上的泪抹去。
而一旦接触,就舍不得放开了。
他的手指一只停留在元宝的脸上。
心底突然滑过很奇异的感觉。
我的,儿子?
这是我的儿子?
好像在这一刻,已经不需要再额外的证明什么,柳青岩知道,元宝是他的。他就是知道。
可就在知道的这一瞬,这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希望元宝和致函都能好好的。
这样就好。
还有致函……
她一个人在车里,不知道会不会危险。
将她锁在那里,也许不是明智之举吧。
正想着,铁门外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他听见了苏致函的大喊大叫,“青岩!妈!元宝!你们在不在里面!青岩!元宝!元宝!”
柳青岩先是一愣,随即释然。
其实手铐是随手在车里拿的,钥匙也在车前的小储物柜里,以苏致函的个性,待他走后,肯定会翻箱倒柜加砸车,当然不会在那里乖乖地等着。
幸亏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钥匙。
“在里面。他们没事。”他勉力提高声音,回答了苏致函。
外面安静了一会,显然是苏致函听到了柳青岩的回答,已经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不要紧吧?有没有事?我看见外面有血迹……谁受伤了?”
那些人虽然清理了现场,但总有一些残余的血点没有清干净。
苏致函也是根据这些蛛丝马迹找到这里的。
柳青岩正要回答,一口气刚提上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苏致函在外面久久等不到答案,更是着急,在外面使劲地拍着门,“青岩!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这个时候别玩啊,青岩!”
苏致函还在使劲地敲门,里面变得越发安静,这样的寂静,对苏致函来说,无疑是一种凌迟,好在她没有担心太久,就在几分钟之后,门口突然停下一辆车,几个陌生的男人,有Y国本地人,也有华裔,他们从车上跳下,走到那扇铁门前,用一种类似于起子的工具,麻利地撬开了底下的门锁,卷门缩了上去,苏致函看见的第一眼画面,就是昏迷在椅子上的苏妈妈,还有……坐在地上,抱着元宝,脸色苍白如纸,神智已经不太清醒的柳青岩。
而柳青岩的右臂袖子,早已被血濡湿,变成了浓腥的褐色。
苏致函眼睛一热,下意识地向柳青岩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要先去看过妈妈,至于刚才出现在门口的那些人,则明显是冲着柳青岩来的,已经比她先一步地聚了过去。苏致函转向椅子那边,知道母亲无恙后,转头,柳青岩早已经被同行的那些人围住了,她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看他们紧张的态度,便知道是柳青岩的朋友。
至少不是敌人。
柳青岩只是暂时休克,在他们的一番急救后,还能勉强地说上几句话。伤口已经处理好,苏致函抱起仍然睡得正香的元宝,有点怔忪地望着面前的人。
她插不上手,只能在旁边等着,看着那张俊朗而憔悴的脸,苏致函顿觉五味杂陈。
柳青岩,你真的是个……混蛋。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不敢想,不能想。
她已经决定放下了!决定和阿欣好好地过日子了,为什么还要发生这一切,为什么还是那么轻易让她欠着他,欠得一塌糊涂。
柳青岩睁开眼,越过面前的人,同样看向苏致函。
然后,他微微一笑,“你找到钥匙了?”
很吃力的声音,但还是一贯的吊儿郎当,毫无正经。
苏致函突然火冒三丈,她走上前,直接将他推了一下,“你下次再锁我试一试!”
当她被他烤在车里时,天知道她有多么生气,简直是气炸了。
柳青岩被她推得脸色一白,旁边刚为柳青岩包扎的人看不过眼了,正想责难苏致函一声,柳青岩却已经伸出双臂,顺势地,将她,连同苏致函怀中的元宝,一起搂进了怀里。
结结实实的拥抱,好像他此时抱住的,是全世界。
她闻到了满鼻的血腥味,还有,宛如旷野干草般的气息。
“他们都没事。”他在她的耳边说。
苏致函的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滑了下来。流到唇间,尝到涩味,她才发现。
却已经怎么止也止不住。
心疼得就要痉挛,痉挛而麻木,她不明白眼泪的意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好了,先送你们回家。”柳青岩终于松开她,示意旁边的人扶起她。
“先去医院。”苏致函不由分说地反驳道。
“……算了,枪伤去医院会很麻烦。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最好暗地里查。”柳青岩淡淡道。声音不高,但又是一贯的姿态:我决定好的事情不需要反驳。
虽然他不太清楚幕后的人到底存了什么心,但是,显然他们是别有目的的,与其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的好。
这样,也会让对方摸不清底细。
真的逼急了,搞不好对方狗急跳墙,反而对苏致函他们不利。
苏致函没有再说话,她很清楚柳青岩的性格。只是很快地转过头去。
她不希望自己哭泣的模样被柳青岩看见,徒徒让他心烦。
其他的人已经用英语催促着离开了,柳青岩的样子不容他继续耽搁下去。苏致函站起来,看着他们将柳青岩扶上了车。那是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车内的空间很大,设备很齐全,苏妈妈自然也被送了上去,其中一个医生模样的人给苏妈妈简单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告诉苏致函:“没事,她很好。”
苏致函这才算完全地放下心来,手拍了拍元宝的背,将他搂在怀里。
回去的路上,柳青岩的情况还好,他只是失血过多,伤口其实为伤及筋骨,在车内,柳青岩只是向那些人简单地说了一下那些人的特征和当时的情况。
苏致函则在旁边很注意地听着,并没有打断他或者追问。柳青岩也没有刻意与她交谈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的缘故,柳青岩甚至没有再提元宝的事情。
之前纠缠着她不放的柳青岩,好像又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总是时而混蛋,时而让人琢磨不透。
两人一直保持着莫名的疏离,直到车终于停在了苏致函的楼下。
苏致函将元宝抱起来,其中一人则背起苏妈妈,打算帮着她,将他们送进屋去。
直到苏致函下了车,就要离开,柳青岩才终于叫住了她。
“致函。”
苏致函转头望向他。
刚刚停住的泪痕,在看见他的那一瞬,又有用婆娑的冲动。
今天真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吓狠了,怎么那么容易哭呢?
“对不起。”柳青岩良久地凝视着她的脸,许久以后,却只是说了这三个字。
简直莫名其妙的很。
苏致函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哽了半天,然后轻声,道,“别说傻话。”
柳青岩笑了笑。目光在那一刻是温柔的。
车门合了上来。
然后,那辆载着柳青岩的车就那样驶远,苏致函留在原地,看着渐渐模糊的车尾,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也许柳青岩不再执着元宝的生父是谁了。
那声对不起,就是真正的结束。
他们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选择放手。
汽车里,柳青岩从担架上坐了起来,转身,透过后面的车窗,同样望向被留在身后的苏致函。
这次一别,应该有很长时间不能见面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确认。
查……柳史言。
如果宇文家已经如此风谲云诡,他又能给苏致函什么呢?
父亲的事情,仍然云遮雾绕,在肯定了元宝是自己的儿子后,他反而觉得迷惑。
那么,关于父亲的那些说辞,难道是真的吗?
他无法深想,哪怕只是假设,都让他头痛不已。
所以,先这样吧,他还需要时间去处理很多事情,可她已经等不起了。
苏致函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柳青岩垂下眼,自嘲地笑笑,怅然而忧伤。
苏致函已经上了楼,她不能让妈妈这样一直陪着自己站在楼下,待推开仍然虚掩的大门,苏致函顿时怔在了原地。
宇文欣在家里。
宇文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起头,静静地看向她。他总是给人一种很安然的美,让周围的环境都显得静谧起来。
客厅的窗户是洞开的,从这里,能清楚地看见外面的街道。他应该看见了那辆车,还有车内的人。
苏致函的嘴唇抿了抿,想向他说刚才的事情,像个正常的女人一样,扑在他怀里哭诉。
或者解释柳青岩的事情。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将苏妈妈送上来的人也出奇低调,将苏妈妈放回床上后,便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苏致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背景,但和柳青岩扯上关系,大概也是什么官方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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