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释的手很大,指节宽厚,掌心的皮肤有点粗糙,以至于被他握住的时候,她能感受到那么深刻的质感。
还有冰冷。
“她会没事的。”莫小蚁轻声道。
其实也明白,这一句话,是多么多么多么的无力。
看那些医生几乎要擦汗的表情,便知道情况比之前预料的复杂得多,也许,老太太再也不能醒来了。
宇文释并没有理会她的宽慰,只是握住她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然后,他松开老太太,慢慢地站了起来。
“情况怎么样,告诉我实情。”他沉着地问。
“很糟糕,几乎所有的内脏器官都被感染,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实在太快,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切除大面积感染的部分,可是,就算侥幸成功,也只能靠维生系统再坚持半月左右。”
“……那样活着,会很疼吧?”宇文释沉默了片刻,问。
“必须不间断地注射吗啡。”医生不敢欺瞒宇文释,不过,还是,尽可能乐观地回答了。
莫小蚁顿时也觉得伤心起来,她和老太太不熟,基本没有什么交流,可是,在短短的相处里,还是能感觉到,老太太是好人,明明已经病入膏肓了,还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她的离去,不仅是对宇文释,对整个宇文家,都是一个不可估算的损失。
“让她……安乐地去吧。”过了好一会,宇文释终于做出反应,他扭过头,一字一句,很慢很慢地说。
莫小蚁抬头望着他,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是还有半个月么?
怎么能在这时放弃治疗?
“当然,这是一个很人道的决定。”医生似乎也愣了愣,通常家属都会不遗余力地抢救,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放弃。“那么,还请宇文先生填写一份家属意见……”
“不行!”莫小蚁几乎下意识地反驳道,“明明还有希望,为什么要放弃。董事长……宇文释,她可是你的母亲!”
虽然一直知道他的冷酷果决,可是,在这个时候,难道生命也可以如此“果决”地抛弃吗?
“她享了一世的福,为什么不在最后时刻给她一个圆满。”宇文释没有与她争辩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来,然后,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文件,拿着笔,稳稳地,稳稳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动作,很慢很慢。
然后,宇文释转回头,最后凝视了母亲一眼,低下身,亲吻了她的额头。
“再见,妈妈。”
莫小蚁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无法理解,不能理解。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个孝子,还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医生过来,请宇文释出去。
宇文释摇了摇头,仍然坚持地留在原地。
莫小蚁不再说什么,她没有反驳的立场,她的那只手始终被宇文释握在手心里,几乎渗出汗来。可是汗也是冷的,却不知是她太冷,还是宇文释太冷。
刀口已经被缝合,医生最后示意地看了宇文释一眼。
见宇文释神色平静,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医生点了点头。
护士拿出了针管。
药剂进入体内。
老太太的呼吸突然变得深沉起来,她的面色依旧是和煦的,和刚刚推进去时一样,莫小蚁还记得,在刚进手术台的时候,她还对及时赶到的宇文释开玩笑道:“真怕见不到你们最后一面。”等了一会,又问:“小家伙们都还好吧?”
“不用操心,他们都是人精。”宇文释当时的回答堪称风趣,但是,也是实情。
能在宇文家里混出头的,可不都是人精么?
除了这位被保护过度的宇文玉。
老太太于是笑,笑得心满意足。就像此时的表情。
莫小蚁悲从心来。
方才还滴滴响个不停的仪器,也在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滴”声后,慢慢地,归于了平静。
心脏停止了跳动。
医护人员安静地退了出去。
宇文释低下来,将老太太的手举在额前,抵着他的头。
莫小蚁捂住嘴巴,她已经无法说出任何指责的话了,因为,宇文释也哭了,无声的、深沉的,因为无声,才更伤人。
他也是难过的吧。
既然那么难过,为什么还要做出那样的决定?真的是冷血吗,还是,……
莫小蚁不敢再想下去,她突然觉得,其实宇文释也很可怜,他并不能如他表现的那样无所不能。
手术室外,宇文玉和白管家早已经泣不成声。
白管家最终接了电话。那时已是晚上了。
第一句话便是,“老太太去了。”
宇文欣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很久,好半天,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之前想质问宇文释的那些事情,都无法再开口,甚至已经忘记去提及,整个家族都笼罩在伤感的氛围内,苏致函同样很伤心,她是喜欢老太太的。
那个总是笑嘻嘻,还有点八卦的老太太,是苏致函在宇文家感受到的最初的温暖。
元宝的事情,她已经不想去追究了。
——死者为大,所有生者的事情,都要靠边等一等。
而且,老太太尸骨未寒,她又怎么希望看见宇文家内部相残的事情?
宇文欣要马上赶回A市。老太太的遗体也将运到A市,和已故的宇文老爷葬在一起。
死讯发布出去,所有在外面的宇文家子弟都将被召回,媒体更如打了鸡血一般,在那场婚礼之后,居然紧接着又是一场葬礼。
多事之秋。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真正大暴风雨前的序曲?
苏致雅在旅馆里睡了很长时间,下午才醒来,房间已被宇文欣自动续费,午餐之类,在宇文欣离开旅馆,前往苏家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妥当。
她心安理得地在房间里享受了客房服务,就在房间里等着家里的电话。
其实,她已经决定好了,只要姐姐打电话来,她们就和好。——苏致雅也不希望真的与姐姐闹崩,毕竟,家里还靠着苏致函,而且,她也喜欢现在这个姐夫。
可是,她从中午一直等到黄昏,却始终没有接到电话。
这也确实是苏致函的疏忽,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已经彻底忙晕了,何况,在知道苏致雅很安全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考虑到她的情况。
先是为元宝洗澡,将元宝收拾得干干净净后,还编了一套谎话告诉他,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位叔叔和她们玩。
她不希望这些事情在孩子心中留下什么阴影。
元宝却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仍然继续看自己的小人书,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比大人镇定多了。
苏致函刚放下心来,苏妈妈便醒了。
苏致函又是一番解释,好在苏妈妈也没多问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嘱咐,“自己多要当心啊。这世道坏人多。”
她只当成是入室抢劫的人了。
“不过,你说救我们出来的人是谁?”苏妈妈对“柳青岩”这个名字显然有点印象,但是不太熟。
“……就是一个朋友,在警察局有点关系。”苏致函愣了愣,没有再提那个名字,而是有点含糊地解释道。
苏妈妈“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再然后,便是白管家的电话。
老太太过世。
宇文欣伤痛欲绝。
……
所有的这些全部接踵而来,苏致函又怎么还会有精力去管苏致雅的事情?
苏致雅就在旅馆一直等,一直等到华灯初上,她仅有的耐心已经全部用完了,可是,让她主动给家里打电话,她也落不下这个面子。
眼见着傍晚学校的宴会就要开始,她为了举办这场宴会花了那么精力,不可能不去,但是,原先预定的舞伴,大概是来不了了。
姐夫应该正在姐姐身边。
她得找到另外一个人,来代替姐夫。
几乎在下一刻,苏致雅便想到了替代的人。
宇文南。
那个自称是姐夫哥哥的宇文南,虽然不知道他的底细,可是,那样的颜,那样的风度,如果带去舞会,一定会大出风头。
何况,她现在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苏致雅才不屑于学校里那些嘴上没长毛的高中生呢,一个个,都幼稚得很。
打定主意后,苏致雅找出宇文南给她的名片,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宇文南很快接了电话。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格外迷人。
“你好。”
“你好,……是我,我是,苏致函的妹妹。”
“哦,是致雅啊。”宇文南的态度很好,甚至可以说亲切。
而宇文南的态度,也在某一方面说,鼓励了苏致雅。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你觉得唐突……”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宇文南谆谆善诱道。
苏致雅慢慢地说出自己的事情,“是这个的,学校晚上有一场舞会,而我还缺一个舞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乐意之极。”宇文南几乎很快就回答了,“你现在在哪里?十五分钟后,我开车来接你。”
这句话显然让苏致雅心花怒放。
她很快说出了自己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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