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沈父出师未捷身先死,也懊恼自己年轻时只顾自己发泄,未将离婚的事在女儿面前处理妥当。
安安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来,沈父心虚,也不敢上前拍门板把她揪出来。
郑子遇提着大包小包一进门,沈父立刻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上前。
“安安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小半个小时了。”
郑子遇看了沈父一眼,将手里的熟菜瓜果鱼肉放下:“她大约是累了。”
“啧!累什么!”
沈父把自己想跟女儿促膝长谈,却一屁股撅了茶几,顺便把女儿也撅走了的话一说,长长叹气:“要不是我总跟她说是她妈不要我们,她现在也不会这样排斥小兰。”
郑子遇并不清楚沈父跟沈母当年的纠葛,他身为晚辈,也不适合去追究。
将两提食材拿进厨房,他说:“时间不早了,有什么话,等吃完晚饭,我跟安安谈谈。”
沈父道:“安安是个犟脾气,谁跟她说都没用!”
一边无可奈何的叹气,转身从厨房出去。
郑子遇沉凝看着那条活泼鲜跳的鱼看了看,开水喉,把鱼丢进去。
他杀鱼的动作凌厉、利索,带着残酷。眸子看到血腥时出现异色,脸孔是紧绷的。
沈父在客厅里看电视,世界杯近在眼前,他是个棋迷,也是半个球迷,提前看起各球队上一场世界杯时的集锦画面。
沈安安在卧室里闷了一会儿,闻到阵阵香味,立即猜到是郑子遇回来。
开门出来,先听到客厅里电视机里吵闹的声音。
她斜了沙发上的人一眼,没说话,径自往厨房间走。
沈父见到她过去的身影,立即跳起来要喊住沈安安。
犹豫了一下,握着遥控,复又坐下来。
虽然不想承认,除了口才,对女儿的说服力上,他那个女婿绝对是要优于他的。
登生出比养大的小白菜被猪八戒拱了的更深层次的失落感。
而想到生下小白菜的大白菜现在也被一只具象化的猪头三捏着.......沈父看世界杯集锦的劲儿都攒不起来了。
他调了个频道,自暴自弃的看起新闻联播来。
厨房间里,新闻联播开始的声音十分响亮的传进来。
沈安安站在冰箱边上,看郑子遇行云流水的烹炸煎煮。
“要我帮忙么?”
郑子遇像是不知道她跟她老爸闹了点儿小矛盾似的,很自然的将一把葱递过去:“洗一洗。”
沈安安“喔”了一声,接过来,打开水喉,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葱叶。
郑子遇说:“我买鱼的时候买了一把葱,结果在哈尔滨买葱是没有一小撮一小撮卖的,整捆卖起。”
下巴抬了抬:“还有这么多,明天可以做葱油饼、葱油面,小葱拌豆腐。”
沈安安咬着嘴唇笑:“你要变葱头么?”
郑子遇道:“笑了。”
沈安安很快把嘴一闭。
郑子遇将煸过的鱼盛出来,再度放入葱姜蒜爆香。
“安安,爸有心想化解你的心结。”
沈安安把葱放到案板上:“我没有心结。”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魔魇。”
沈安安看他:“你的魔魇是什么?”
郑子遇颠勺的动作滞了滞。
沈安安盯着他不动。
他回头看她的一瞬间,眸中有令沈安安蓦然一抖的东西滑过。脊背上显而易见的冷意。
他给人感觉总是温和、煦暖的,沈安安第一次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戾气。
可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也可能只是她的幻觉。因为太快,快得就像从未发生过。
待她回神,他已盖上锅盖,开始烹煮腌笃鲜。
他神情专注,动作流畅而优雅。
沈安安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却见郑子遇将鲜笋、咸肉等都放进砂锅中,盖上盖子。转身正面对向沈安安,眉目低垂。
沈安安便觉得一瞬间,似有天幕落下来一般,她的整个人都被他黑沉沉的眼睛罩住了。
“我的魔魇,你想知道?”
其实她就是顺嘴一问,不过他盯着她,沈安安有点儿不好回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郑子遇像是被困住的巨人,要动,却很难动。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很艰难的,才说:“我的魔魇,是人性的崩塌与重组。那几年,我像是一个奔走在荒原里的乞丐,找不到起点,也找不到终点。”
一个人的三观被彻底摧毁,很多时候,这个人也就等于被废了。所以那么多抑郁症患者会被驱使着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是他们不想坚持走下去,而是在从小到大所有认知与以为被一脚践踏踩烂的世界中,他们无路可走。
找不到出路,只有死路。
以结束来解脱,以死来结束。
沈安安心窝揪痛。她知他会替她老爸来劝她,才故意问出那样的话......
“对不起。”
郑子遇隐下眉间针扎般触痛,他点点头。
抬手似要在她脑袋上一碰,又收了回去,他微笑说:“我手脏。”
沈安安却一把抓住他刚切过咸肉跟鲜笋的手掌,往自己脑袋上放。昂着头,眸子晶亮的看着他:“我没洗头。”
郑子遇怔了一下。
沈安安笑:“我办卡的那家理发店关门了。”
郑子遇问:“她看到你了?”
沈安安脸上的笑有点儿难以为继。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跑了。”
郑子遇轻声道:“安安,我希望你活得舒心快乐。”
“我希望你没有遗憾。”
沈安安眼潺潺,她看着他,抱了他那只胳膊在胸前,虔诚得像是在跟上帝祷告:“我的心愿,再替你怀个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平平安安的长大。”
郑子遇眸中的光彩几番变化。
在沈安安迎头看上去时,像是彩虹汇聚而成的最后一道白光,蓦的亮眼。他一把将人拉过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沈安安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她喊了他一声。
郑子遇被动。
她又喊了他一声。
郑子遇才微微松开她,像是秉持着某种庄重的承诺,他眼神坚毅的看着她,薄唇开启:“我答应,我会让你如愿。”
沈安安扬唇微笑,伸出双臂将他抱住。
沈父孤家寡人,被女儿又戳了一刀,坐在客厅里屁股底下跟有针扎似的。一分钟向厨房看几十次。
终于沈安安出来,他迫不及待的起身要过去。
却见沈安安抱着郑子遇的胳膊,两个人亲亲密密的,一人一盘菜,从厨房往餐厅走。
沈父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深刻的觉得,就算他这会儿离家出走,彻夜不归,这俩人也不会察觉到哪儿不对劲。
上海菜讲究浓油赤酱,红烧、生煸、煨煮。色香味俱全。
东北菜,一个字,炖,两个字,乱炖。
也有锅包肉、溜肥肠这样稍显精巧的菜,可中心思想还是一个字“炖”。
吃久了,沈安安也有点儿偏向上海口味来。
譬如说这个肥肠,她就更爱上海的草头圈子。软烂肥糯的肥肠,加上清爽解腻的草头,简直绝配。
只是东北很少见草头。有也是被割去喂猪养的,不会有人拿来卖,更不会有人买了吃。
郑子遇匠心独运,没有草头,就用荠荠菜代替,焯过水的荠荠菜经过调味,与肥肠搭配,味道不输草头。
沈安安刚在厨房已垂涎三尺,这会儿端到桌上,迫不及待坐下要开动。
郑子遇手在她肩上轻轻一碰,转首喊客厅里站着不动的沈父。
“爸,吃饭了。”
沈安安也起身,看过去。要喊的,别扭之下,略过那个“爸”,只说:“吃饭了。”
沈父没有矫情,关了电视走过来。
郑子遇道:“还有几个菜,我去端过来。”
沈安安要帮忙。
郑子遇道:“烫,你坐着别动,我来。”
沈安安只能别扭的跟她老爸大眼瞪小眼。
沈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了眼桌上的菜:“都是子遇做的?”
典型的没话找话说。
沈安安不吭声。
沈父登尴尬。
他摸了摸酒瓶子,又咂摸出一句话来:“像子遇这样能赚钱,疼老婆又会干家务活的男娃儿,不多见了。要不是他有点儿那毛病,安安你就真好眼光了!”
沈安安登瞧回去:“他哪儿有毛病了?他好得很!他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嘴上没把儿,又加上憋了一下午,被她老爸一捅,就跟马蜂窝一样,猝不及防“轰”一下就炸了。
郑子遇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这句。
沈父一脸铁青,瞪着眼不说话。
郑子遇把汤放到桌上,微敛了眉峰,扭头喊她:“沈安安。”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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