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青蛙死得不冤
从机场出来,沈安安坚拒尹木要送她的好意,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去。
还未进家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她老爸豪迈的笑声:“好好!我去买酒,今天不醉不归!”
推开门一看,沈父瞪着站在家门口的人,两只眼睛铜铃一样大。
忽上前,一把将沈安安抱在怀里,用力锤了她两下。
“闺女!你可算回来了!”
安安才刚生出的一丝感慨感动,被她老爸两记铁拳,锤得差点儿没吐出血来。
侧头,看到她老爸身后走过来的郑子遇,沈安安身体微微一僵。
沈父那比百年老树还粗的神经没有察觉到安安的异样,把着沈安安两边肩膀,把安安往郑子遇的方向一推,他“哈哈哈”的笑道:“你们两个聊,我出买菜!今天可真他娘的高兴!”
郑子遇道:“还是我去吧。”
“哎!”沈父大手一挥,“在家待着!”
转过脸,哥俩好的拿手在沈安安肩膀上用力一拍,沈安安被打得往前趔趄了一步。
她老爸不满的皱起虬龙一般的粗黑眉毛:“瘦得跟个小鸡崽儿似的!等着,爸一会儿给你补补!”
便拉开门,大跨步出去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家里顿时就剩下安安和郑子遇两个人。
郑子遇这是第一次上她家来,领证那天,他是想要来拜访她爸的,可她老爸跑乡下和人喝酒去了。他是出差来的哈尔滨,公司里催着回去,沈安安给她老爸打了通电话,通知一声,他女儿嫁人了。就跟着郑子遇跑上海去了。
在上海的时候,他和她商量过,第一回上门应该怎么怎么样。新女婿上门,好像南北方没有不同,都是带烟酒礼物,刷好感值。郑子遇的意思,她老爸爱喝酒,就买两瓶茅台,烟的话,也拿两条,为她老爸身体着想,他还准备买些虫草药酒什么的。安安还笑话他,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他身后桌上,她老爸用来摆酒瓶酒罐子的地方,果然添了几个新伙伴,两瓶茅台,三瓶药酒,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应都是郑子遇带过来的。
她站在那里不说话,心里有气,也有踟蹰。那天晚上就像是一条楚汉河界,把他们两个分割到了河的两端。
“回来了?”
还是他先开口,仍是那样温和的调子。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都发生过。
要是往常,她可能立马跳过去,吊挂到他身上去了。可是这一回,沈安安蹙眉,没有反应。
郑子遇走过来,接她的行李箱。
沈安安蓦的一让,明眸蓦睁,直直的望向他。
郑子遇像是预料到她会有这反应,异常平静的凝视着她。
“你希望我说什么?”
“郑子遇!”
“沈安安,我从没说过我完美。”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知道什么?我有病,我是个病人,我配不上你,你大可以跟我离婚,再去追求配得上你的男人。”
他语速缓慢,态度平和,可眸光锐利,每一个字都像是拿刀在凌迟她一般。
安安被他的态度激怒。她只是想要他为那天一句解释,他这是什么意思?做错事的人是他啊!是不是一直以来她的退让,让他以为,不论怎样她会低头,他就有恃无恐了?他把她沈安安当什么了?!
从看到他发给她的航班信息就窝着的一把火,原已湮灭下去,可他一把风吹来,将掩盖在上层的灰烬都吹散了去,露出底下还猩猩发红的火烫。
沈安安两只手紧掐着,指甲卡在虎口上,以刺痛来提醒自己冷静。
冷静。她深呼吸。
她长长的眼睫毛眨了一下,像要借此眨掉那蠢蠢欲燃烧起来的火光。
沈安安念咒似的,在他面前小步来回踱着:“我冷静,我冷静。”
忽掉转过来,脚下和踢正步似的,“啪”一下,双腿并拢,在他面前立定。
瞪向他的两只眼睛已关押不住那蓄势待发的火光。
她噼里啪啦和点燃的鞭炮一样,冲着他就道:“郑子遇!老娘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白莲花,你那天晚上对我做的事情,我没办法当做一个P,说放就放了!现在,你给老娘听好了!”
“第一,我和尹木就是普通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要是你非要认为我和他有点儿什么,我和他闺女关系不错,勉强算得上后门有人,跪下喊个爸爸,红包拿得多些;第二,昨天,喔,不,应该是前天我去拿奖金,公司同事出了点儿小问题,我跟着一起去了医院之后,的确是坐了尹木的车,那是因为下雨,而我当时因为红包问题发了火,丢回去,得罪了他,想缓和一下气氛,免得年还没过,就被老板炒鱿鱼;第三,昨天晚上,尹木的女儿发高烧,小姑娘粘着我,我不忍心,就在医院陪了她一晚上,手机落小姑娘房间里了,早上送她回去,才看到你给我打的电话和信息。”
她深吸一口气:“综上所述,我和尹木毛关系也没有!就算抱大腿,我也只抱了他腿上的一根毛,绝没对他有进一步的攻势,也不可能对他有别的想法。老娘是个专一的人,我老公比他高,比他帅,我脑子正常,不长泡!明白?!”
她一口气说完,嗓子都有些哑了。却不肯放松气势,眼睛越瞪越大,赫然大喝一声,问道。
郑子遇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从夹杂着闪烁的疏离,层层栅栏,到缓缓松弛,自绝地深处隐现出袅袅温和气息,一丝丝死里逃生的侥幸。
脸孔仍是那样平静无波,温水般的平和表象。
他伸手,将放在一旁放温的开水递到她手上。
沈安安不客气的接过,一大段发言过后,她渴得厉害,“咕嘟咕嘟”,仰脖倒下去大半杯。不客气的又往他手里一送。
郑子遇放到一边,抽了纸巾来给她擦嘴角的水渍。
沈安安猛然摆手,把他伸过来的纸巾扯了,丢到一边。
瞪视过去的目光,颇有些咄咄逼人。
“你别以为你不出声,我就放过你了。说!”
郑子遇眉目越发温和,她的急性焦躁,在他眼里,与那干涸沙漠里的甘霖并没有什么不同。
抓住她再一次要挥打过来的手,轻轻捏在掌心里,他微微弯腰,慢条斯理用纸巾擦着她嘴角的水渍。
那专注模样,简直比他画一份图稿更来得重要谨慎。
沈安安蹙眉,顿有些憋闷不住。
她甩不开他的手,便腕子微转,两手“啪”一下,夹住了郑子遇近在咫尺的脸。
她盛气恼恼,不罢不休道:“明白?!”
他凝视她的双眸,视线像是粘了蛊惑人心的毒药,一下就将她粘住了。
沈安安不甘心的挣扎了一下。发现......和他这样近距离的对视,真是失策透顶!
她扭了扭,就要把双手撤走。
这下,反而是他抓着不放。
天知道这个人是吃什么长的。安安唯一能肯定的,丫绝壁不是吃可爱多。哪里有吃可爱多的男人跟个黑洞似的,抓住人就能牢牢粘住,扯得人像是要关进他那双黑幽幽的眼睛里去似的。
唔......安安忽然福至心灵,她想,他可能是吃蜘蛛网长大的。蜘蛛网不是专黏蜘蛛大人的美味大餐么?
容不得她发散性思维太久,郑子遇忽然低下头来,他微微凉的脑门在她额头上“笃”的一下,一撞。
沈安安吃痛,瞪他。
他声音沙沙的,藏着一种她不知道的诱惑。
他说:“不认真。”
沈安安怒:“我哪里不认真了?你才不认真!你全家都不认真!”
他蓦的笑了,嗓音轻轻的,像她小学时候,她老爸买回来给她玩的尤克里里刚发出来的那一声轻响,好听得她浑身都轻飘飘。
他说:“是,我不认真。那你现在听好,我要认真了。”
沈安安扯扯嘴,很不以为然。
郑子遇抵在她额上,每一次呼吸伴着每一个字音,都像是一道魔咒,从她的眼前扑散,散落到她的气息中,钻入她的耳膜,凝入她的肌理。
他说:“我明白。可是安安,我也会吃醋。不是比谁高,比谁帅,就会比谁更有信心。而是谁在谁的心上占据了一席之地,谁就会患得患失。你让我患得患失,你让我害怕了。”
在沈安安的字典里,男人从来不会说“害怕”两个字。她记得她老爸前几年特别喜欢玩一款游戏,游戏的名字叫做“如果是男人就不怕玩过一百关”。她老爸说,他一开始玩那款游戏是在酒桌上,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和小年轻似的玩游戏?麻将不好打么?纸牌不好抓么?哈尔滨啤酒不好喝么?可一看到那款游戏的名字,她老爸就毛了!上!谁不上谁就不是男人!男人还能怕?扯犊子呢?
可这会儿,她看上的这个男人,她选择的这个男人声音沉沉沙沙的跟她说,他害怕,他因为她而患得患失。
沈安安不但没有他不男人的想法,反而觉得......她老爸那种鲁莽的man根本就是装逼的初始级,而郑子遇才是完美诠释了man最高级的典范。
扭了扭嘴唇,她发现,她要被他说服了。这真不是一个好的现象。有没有十分钟?还是只有五分钟?他还没跟她解释那天晚上的事情!
沈安安勉强稳住心神,往后欲退一步,他逼得她脸颊热烘烘的,耳朵也热烘烘的,明明她进门前已经脱掉了羽绒服、手套、帽子,怎么还是周身发热,脑子不大清醒?
她怀疑,他刚才给她喝的水里一定加了迷魂剂,要不然她怎么晕陶陶的呢?
“你,你别以为你给我灌迷魂汤,我就不生气了。”
话说得很强硬,底气却是不足的。
郑子遇再贴近她,他的唇离她的只有千分之一。
“迷魂汤?”
嘴唇轻喷,每一个字眼都轻轻碰撞到了她红唇上。
沈安安脑中“轰”的一下,满脑子都是:死了死了.......
他说:“这样才叫灌迷魂汤。”
言毕,薄唇轻碰颤抖红唇,轻描慢磨,舔舐缱绻,进而缓缓喂入.......
温水煮青蛙,沈安安想,嗯,青蛙死得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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