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爷子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了。
他对季夏一开始的印象就不好,觉得她投机取巧,是个心眼多的。而且,那时候一直以为季夏是男的,还把纪宸骁搞得五迷三道的。
纪宸骁连他这个老子的话都不听,却被季夏哄得团团转,这更让纪老爷子无法忍受。
现在,虽然知道季夏不是男的,并没有把他儿子带上不归路,但之前先入为主的思想还在那儿摆着呢,纪老爷子一时实在是无法对她产生什么改观。
再加上纪宸骁明着逼他,强迫性地告诉他,要想认孙子,就必须先把儿媳妇儿认下了。
纪老爷子怎么肯受他的威胁,何况,就算是想,短时间内,他也拉不下那个脸来。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回去后,纪宸骁就把这事和季夏说了,并断言,不出一个星期,纪老爷子一定会腆着脸皮,巴巴地过来看孙子。
季夏疑惑他为什么这么笃定,然后,就听他说,他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把儿子满月时候拍的照片落沙发上了。
白白嫩嫩的小宝宝,简直和纪宸骁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冲着镜头,笑的甜乎乎的,谁不喜欢?
不给看金孙儿,却暗搓搓地留了张照片在他眼前,勾着他,吊着他,纪老爷子看了,估计当即就得血液飙升吧?
季夏忍不住想,之前怎么就以为纪宸骁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气质呢,他明明心黑的很。
连自己老子都算计地这么彻底,他就不怕等几十年后,他儿子也这么算计他?
不出纪宸骁所料,三天后,纪老爷子果然耐不住性子,亲自登门造访了。
他是自己来的,就随身带了个司机,刚靠近纪宸骁家大门口,被门口警卫兵给拦下了。
警卫兵认得纪老爷子,但想到纪宸骁的吩咐,还是硬着头皮,让纪老爷子先在外面等一等,通报后里面的人批准了才能进去。
为了自己心心念念想了好几天的小金孙,纪老爷子黑着脸忍了。
结果,这一个通报,竟然前前后后耗了十好几分钟,纪老爷子头顶顶着并不算多么炽热的太阳,周身气压,越压越低。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纪老爷子濒临爆发边缘的时候,他终于踏进了纪宸骁这儿的客厅。
刚要发火,一道嘹亮的哭声就钻进了耳朵里,纪老爷子步子一顿,从心底涌上些急切来。
他三步并做两步,姿态‘沉稳’地走到声音的来源地那儿,皱着眉,视线落在了那小小的一团上面。
半臂大的小娃娃正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嚎,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怎么了。
因为哭的狠了,脸涨得通红,乍一看,没照片上那么水灵。
下一秒,小孩儿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一下子止住哭,睁开眼睛看了纪老爷子一眼,然后,忽然咧开嘴笑了。
他嘴角还挂着泪豆子,笑的开心,五官和纪宸骁极像,但那笑容却完全是遗传了季夏,嘴角上翘,乖巧中带着点儿狡黠。
纪老爷子一愣,然后也跟着,放开声音大笑了几声。这是纪老爷子第一次觉得,季夏那股子狡黠不老实劲儿,没那么碍眼。
他伸出手去,想从纪宸骁怀里把孩子抱过来,自己逗弄一会儿,却不想,被他转身轻巧的避开,转而塞进了季夏的怀里。
纪宸骁像是没有察觉到刚才纪老爷子的用意一样,和他说话:“纪上将过来,是有什么紧急公务要和我谈吗?”
有个屁的公务,纪老爷子退休在家都多久了?
他也算是知道了,纪宸骁心里明明知道,也不掩饰,就是不挑破,故意在这儿磕碜他呢。
纪老爷子脸又往下沉了沉,看到季夏怀里的大宝贝儿,终于还是忍着没发火,咬着牙,道:“没,我就随便来看看。”
纪宸骁:“哦,那您看完了吗?”
意思就是看完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纪老爷子没说话,定定地坐在沙发上,拿了一杯泡好的茶,细细地品味着,假装没听见。
季夏在旁边看着,差点没笑出声音来。这父子俩儿,也太可爱点了吧?
她一直以为纪老爷子就是那种刚正不阿、一本正经的顽固之人,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再怎么说纪老爷子都是纪宸骁的父亲,也不能真不让他抱孙子,季夏挑了个合适的机会,刚想主动上前,把孩子给他。
然而,却被纪宸骁的一个眼神止住。
季夏不怎么懂这父子俩的勾心斗角,权衡了一下,还是打算暂时先听纪宸骁的,顺势在他身边坐下了。
十几分钟后,纪宸骁手机响了,他上楼去接电话。客厅里一下子只剩了季夏和老爷子,还有两个纪宸骁请来帮忙的阿姨。
有点尴尬。
季夏不动声色的清了清嗓子,刚想说点什么,纪老爷子忽然有了动作。
他也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季夏,神色极为不自然地,说:“那个谁,你把孩子拿过来,给我抱抱。”
季夏:“……”
语气不自然点可以理解,连名字都不叫就有点过分了啊。
季夏哼了哼,别开脸,问正在一旁给孩子叠尿布的张婶儿:“张婶儿,那个谁是谁啊,是你的小名吗?”
张婶儿比较老实,没听明白季夏的意思,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没有小名。”
季夏故作不解,“奇怪,那是在叫谁呢。好奇怪的名字。”
纪老爷子气的脸都抽了,但又无处撒火,呼吸都重了几分。
偏偏季夏还故意戳他心,说:“哎呀,这小子是越来越沉了,这才抱了一会儿我手都酸了,张婶儿,你来帮我抱一会儿先。”
纪老爷子气的不轻,季夏这什么意思,宁愿把他孙子给个外人抱,也不让他抱一下?
张婶儿应了声,就要上前接过孩子,结果中途被忍无可忍的纪老爷子截了胡。
季夏也猜准了他会这样,也没有阻止,顺势把孩子给了他。
不过,她嘴上可没消停,语句里带着刺:“呀,您是谁呀,难不成您就是那传说中的‘那个谁’?”
金孙在手,那软糯的触感,甜甜的奶香,一下子冲昏了纪老爷子的头脑,乐得他嘴角都要笑裂了。
话就那么脱口而出:“我是你爸!”
季夏顺势接话:“唉,好的,爸。”
纪老爷子:“……”
左一句挖苦又一句讽刺,敢情都在这儿等着他呢?就从没见过这么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人!
纪老爷子狠狠地剜了季夏一眼,没理她厚脸皮的行为,低头逗弄怀里的金孙去了。
他想摸摸孩子的脸,结果,手指刚触上去,还没来得及用力呢,楼梯上就传来纪宸骁淡淡的声音,喊他:“爸,你上来一下。”
闻言,纪老爷子一僵,连怀里的孙子都顾不上逗了。
纪宸骁这二十多年,和他关系一直都不好,他已经好久没听他叫一声‘爸’了。
纪老爷子再强势固执,也是个做父亲的,纪宸骁的突然服软,让他愣在当场足足有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把孙子交给季夏,‘不情不愿’地上了楼。
去了书房,他努力板着脸,道:“说话就说话,别叫那么恶心。”
纪宸骁挑了挑眉,示意他坐下,轻飘飘地说:“我跟着季夏叫的。”
纪老爷子脸色变了变,好半响,才万般不情愿地,说:“爱咋咋吧,你叫我上来干什么!”
纪宸骁嘴角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和他说了些可有可无的正事。
其实小的时候,纪老爷子和纪宸骁之间确实是有隔阂,两个人的关系也确实僵硬。
不过,自从纪宸骁从寒羽那里听说他其实是从不生岛抱过去的,而老爷子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的时候,他一下子就释然了。
人就是这样,少了血缘那道羁绊之后,反倒会更多些宽容。
至少现在,纪宸骁愿意叫他一声爸,和季夏一起孝顺他。
两个人在书房谈完,再下楼的时候,孩子已经睡着了,季夏坐在客厅看电视,怕吵着孩子,她没开声音。
纪老爷子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去了婴儿房,搬了个板凳在床边坐下,看着孙子睡觉,一会儿捏捏他的小胳膊,一会儿摸摸他的小脸,爱不释手地。
纪老爷子此时脸上的笑,只能用一个词了形容——痴迷。
就跟中了邪一样,一个人在那儿傻乐。
季夏和纪宸骁一过来,他就立刻收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皱起眉头,一副严厉的样子。
变脸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季夏看在眼里,差点没笑死。
纪老爷子一直没走,在这儿吃了中午饭后,又赖到了晚上。眼看着都十一点多,快到明天了,他终于叹了一声,站起来准备走了。
纪宸骁松了口气,和季夏一起把他送到外面,临走前,他依依不舍地,说了句:“明天你们几点起,我有空就来看看。”
季夏没说话,纪宸骁说,“别了,还是我和季夏回去看你吧。”
他来看孩子,和纪宸骁带着季夏她们母子回去,虽然最后结果一样,但意义却大不相同。
让季夏带孩子回了纪家,那就意味着,纪老爷子承认她了。
想了想,老爷子也没拒绝,只说,“那不行,外面天寒地冻的,冻着我孙子了怎么办,还是我过来吧。”
说完,他没再给纪宸骁说话的机会,叫上司机,转身就要走。
身后,纪宸骁给了季夏个眼神,季夏会意,大声道:“爸,您慢走。”
纪老爷子的步子顿了顿,没回身,却还是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算是应了。
他走后,季夏和纪宸骁一起往回走,季夏忍不住戳了戳纪宸骁的腰,问他:“纪小叔,你怎么就知道我叫他,他一定会应的?”
纪宸骁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带着笑:“一个儿媳妇换一个孙子,还附赠一个儿子,他又不傻。”
要么有儿子有孙子,要么什么都没有,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何况,季夏本身又不是不招人喜欢,只是纪老爷子不了解她而已。
季夏冲他挤眉弄眼地,笑:“你怎么这么坏,和自己爹都这么多心眼儿!”
话虽这么说,但季夏说出来的语气却爱的不得了。
纪宸骁哼了哼,说:“不这么多心眼,怎么让他这么快承认你,那你不得委屈死。”
委屈倒不至于,就是心里总有个疙瘩。不过,季夏不承认,故意从他话里挑毛病:“委屈什么,我是你什么人啊,干嘛得让他承认?”
纪宸骁步子猛地一顿,一个转身把季夏逼在了墙角,嘴角轻挑,一字一顿地,缓缓说:“什么什么人,你当然是我的小公主了啊,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呢。”
季夏一下子想起纪宸骁失忆时自己和他吹的牛皮,脸热了热,不怎么自在地推他,想从他臂弯里逃出来。
纪宸骁却不肯,梏着她,又说:“我当初差点儿哭着求你和我在一起?嗯?”
这是故意那她的话挤兑她呢,季夏抿着唇,不说话。
纪宸骁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逼问:“”怎么不说话,我没记错吧?”
季夏:“……”
“不,你记错了,你没那么干过,我也没说过。”季夏一本正经地说瞎话,一点都不心虚。
纪宸骁被逗笑了,一把将季夏揽进怀里,笑了好一会儿。季夏嘴角轻扬,也跟着弯了唇。
终于,等他笑够了,凑在季夏耳边,说:“那我现在求求你,你以后这么说,好不好?”
他鼻息热热的,弄的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
下一秒,只见纪宸骁忽然松开她,不知从哪里忽然变出一个丝绒盒子来,单膝跪地,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亮晶晶地,还闪着光。
他仰着头,自下而上仰视着季夏,薄唇轻启,说:“嫁给我吧,求求你了。”
嗡地一声,季夏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打死她都没想到,纪宸骁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忽然搞这么一出?
季夏一时没有出声,并不是她不想同意,只是整个人都懵了,说不出话来。
真的,纪宸骁就这么看着你,说出‘求求你了’这四个字的时候,真的恨不得让人把命都给他。
从一开始见到纪宸骁的时候,季夏就觉得,这个男人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远看如佛,近看妖魔。
那时候,只觉得他远远看着像佛一样圣洁,走近后才知道,其实他是来自地狱的妖魔。
现在,这句话又有了新的一种解释:再高贵纯洁的人,离得他近了,也会忍不住为他倾倒,成痴成魔。
纪宸骁,真的有这种能力。
愣神间,季夏已经在纪宸骁的‘指导’下,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纪宸骁把戒指套在季夏指间,放在唇上吻了吻。
然后,优雅从容地起身,重新将季夏揽在怀里,说:“好,那就这样,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
从头到尾,还真是将季夏安排地明明白白地。
季夏正欲开口,唇上立刻被抵上了一根手指,纪宸骁皱起眉,厉声道:“不许拒绝。”
说完,不等季夏反应,纪宸骁就将她抱在怀里,扛进了卧室,两人交颈而眠。
季夏能感觉到,纪宸骁环着自己的胳膊,竟在微微地颤抖。
他是怕自己拒绝,在紧张?刚刚那么霸气,现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她又不会拒绝。
季夏失笑,在他怀里动了动,想亲口告诉他,我愿意。
然而,纪宸骁不给她这个机会,一察觉她有开口的意图,立刻凑上来一顿猛亲,根本不让她开口。
到后来,季夏实在累了,忍不了他了,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压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捂着他的嘴巴,快速道:“我又没说不同意,现在,睡觉!”
纪宸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季夏被脸上的一阵痒意吵醒,睁开眼,就看到纪宸骁穿戴整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眼睛里藏着兴奋。
她一愣。
就见纪宸骁忽然拿出来两个红色的本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我把户口本偷过来了,我们现在先去把证儿领了吧,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季夏:“……”
一个多小时后,一辆军牌车一路飙车,火急火燎地到了民政局。
局长亲自出来接待,在各种表上填了各种资料后,精心打扮过的男女端坐在照相机前,脸上全都挂上了笑意。
‘咔嚓’一声,照相机的光闪了一下,将这一刻,定格成了永恒。
一刻很短,永恒很长,却也无非是,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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