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言府，已是深夜。言沫莞换下旗袍，却穿上了便装。

　　靳亦晟警惕起来：“还想出去？”

　　言沫莞点头：“要出去一下，事才算完。”她拿着林贞贞偷偷塞给她的那件放了特制迷迭香的首饰。

　　靳亦晟拿过来，闻了闻，心中有东西在挠一般痒，他定了定神：“你到底在玩什么？”

　　“把这个放到李处长的随身物品里。”

　　“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言沫莞，大半夜你要出去找男人。”他拦住她。

　　这最后一步，她是一定要做的：“你乱想什么？我不是那种女人。”

　　这是在跟他解释吗？靳亦晟突然变得开心：“这事爷给你办了。明天去督军府服侍爷一天，这事就算过了。”他走近想吻她，但看见她打颤，于是转身离开。

　　这种事他本来可以让手下人去做，但那是言沫莞的事，他要亲自为她做。

　　言沫莞也没有失信，第二天果真去了督军府。

　　他办公的书房很大，总是有军人进进出出，可见他手头事情不少。

　　打杂的事他是不会让她插手的，公务她也不能参与。于是，她随意的在他书架上找了一本书，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去，看了一上午，直到午饭时间才感觉到累。

　　今天公务多，但靳亦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他处理着公务，他的女人就慵懒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陪着他，心情甚是不错。

　　李妈给她端来茶水，言沫莞有点困，这个时候，若不是在这里，她应该在午睡。突然想喝咖啡，她问李妈有没有，李妈道：“有的，上周朗德先生送过来一盒咖啡，我不太会冲，要不等吴管家回来给你冲，他前两天刚去学过。”

　　言沫莞笑了笑，这又不是难事，还用等谁回来冲吗。她起身：“走吧，我馋了，自己来。”没想到言沫莞也会这西式的东西，李妈赶紧跟上去，打算学一学。

　　看着她带着李妈离开，靳亦晟觉得她越来越像这栋房子的女主人了。

　　朗德先生送来的咖啡粉很香。“好久没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了。”她自语道。

　　言沫莞向李妈要了些牛奶制作奶泡，没有机器，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好。冲好咖啡，她左手微微倾斜杯子，右手缓缓倒入奶泡。李妈和其他几个佣人在旁边看着，觉得吴管家冲咖啡都是在忽悠他们。

　　只见言沫莞手抖了两下，咖啡上面就出现了一片奶白的叶子。旁边的人嘴巴都张大了。她冲了两杯，自顾拿着一杯回了靳亦晟的书房。

　　李妈将咖啡端给靳亦晟的时候，那片叶子也让他新奇，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你还会什么？”空闲一点的时候，他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言沫莞还陶醉在美味中，好像回到了她的世界：“嘴馋了，就露了一手。”

　　“你留过洋？”他对她的过去有兴趣。

　　言沫莞意识到刚刚说露了什么，马上隐藏情绪，“无事的时候学的。”

　　他感到她在掩盖什么，知道她不会说，摸了摸她的手，又回到了公务中。

　　喝了咖啡，精神大好，心情更好，就好像回到过去走了一遭。毕竟她生长的年代还是有很多让她念念不忘的。

　　“靳先生。”她竟然主动叫他，而且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何事？”他知她心情不错。

　　“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她笑道。

　　靳亦晟看出她喝过咖啡后很是一不样，没有往常那般沉闷压抑。

　　“也好，多熟悉熟悉这里。”他愿她每日都如此开心。

　　言沫莞对督军府不感兴趣，她是嘴馋了，想去厨房做点喜欢的菜。唯有吃，像是联通古今的纽带，可以让她短暂的觉得她回去了。

　　她开了张采购单，当然是她说让吴管家写的。吴管家刚回来，听说咖啡的事，也觉得言沫莞懂得多，即便没有名分也是督军喜欢的女人，也乐意为她效劳。

　　里面的原料很多都是西式的，普通百姓家不容易搞到，神通广大的督军府却很容易，而且他有钱，不在乎花销。想到这里，言沫莞暗自笑了。

　　德国的啤酒，英国的香肠，还有牛排，鸡蛋等等。除了李妈给她打下手，其他人都被她赶出了厨房。众人对李妈很是羡慕，她能学到好多西洋菜式。

　　虽有人帮忙，做起来还是有些耽误时间，晚餐时间要推后一个小时，吴管家也告知了靳亦晟。他嘴唇微抿，吩咐道：“她说的话就和我说的一样。”吴管家吃一惊，退出了书房。

　　啤酒烤牛肉、苏格兰蛋、多彩烤蔬、鸭油土豆、以及甜点柠檬酥皮饼，当然还有法国红酒。督军府的佣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言沫莞忙了一身薄汗，上楼洗了个澡，换了件素色欧式摆裙下了楼。督军府有她能穿的衣服，因为刚开始他是打算在这里圈养她的。

　　靳亦晟正在餐桌前等她，见她缓缓走下楼，那一刻，他有种特别的感觉，那个女人，像她的妻子一样，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突然想有个家，这是怎么了？他曾经因为母亲的去世很反感家庭，就算父亲在世的时候他也拒绝了婚姻，甚至连姨太太都不取。哪怕他喜欢言沫莞，也只是要她跟了他，而不是说娶她。但今晚，她没有对他冷冰冰，而让他觉得很温暖。

　　“一时手痒，菜好像有点多了。”毕竟让他破费，言沫莞还是该说点抱歉的话。

　　“多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少，累着你我会心疼的。”哄女人他是高手。

　　“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言沫莞自顾坐下来，忙了一个下午，她是真饿了。

　　靳亦晟很少喝红酒，督军府向来只有威士忌，他喜欢它的烈性。这两支红酒是言沫莞亲自去买的，他陪她喝着。

　　果然，桌上大部分食物被他消灭了。言沫莞吃得少，但每样都吃了些。

　　这桌菜，靳亦晟吃的是言沫莞的心意，言沫莞吃的是一份回忆。

　　夜风徐徐，言沫莞附在露台的栏杆上，散着的头发任风轻抚，手里仍拿着红酒，脸上微微泛红。

　　少了平时的沉闷，多了小女子的活跃。靳亦晟看了她好久，他想了解她的过去。但越是想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就越是容易深陷。

　　这一天，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她的时代。尽管有那么多不如意，但那里有年少的回忆。来到这里，步步为营，时刻守着心门，不让异样流露，很累。

　　“今天很开心。”她说。

　　“原来一杯咖啡就能让你这样，我早拿出来，你是不是就愿意留在督军府了，”靳亦晟慢慢来到她身边，“今晚别走了。”

　　“你爱过我吗？”言沫莞出侧身面对他，认真问道。

　　靳亦晟不知她的意思，没有接话。

　　“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帮了你，所以你对我有与别人不一样的感觉。你让我跟着你，只因为你喜欢，喜欢征服一个女人的感觉，那不是爱。”言沫莞轻咬嘴唇。借着酒精作用，她想跟他做个了断。

　　“靳亦晟，你当着那么多人说我是你的，可考虑过人言可畏。即便我不在乎，你也该知道眼下的世风名节，对女子而言没有名分的占有就是侮辱。而且，如果我要嫁人，一定不会允许他再娶姨太太或者偷腥。你做得到吗？”一夫多妻是这个时代的习俗，特别是靳亦晟这种家世的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老婆。

　　这是在跟我要名分吗？靳亦晟默念。

　　“想我真正占有你？”他嬉戏道。

　　“你对我的感情不是爱，你只是想征服我的倔强，获得胜利者的满足。”言沫莞帮他剖析这份感情，靳亦晟面色变黑。

　　“我是一个有过去的女人，在你们的时代……你们的观念……”她顿了顿，想了想：“封建未开，伦理石化的地方，我终究是个异类。如果占有我能让你获得胜利感，今晚我留下，以后别再来找我。”她豁出去了，他也悍戾的看着她。

　　她对他说这些，就像对他打开了一条门缝。靳亦晟不看重表面的字眼，关键是能从这个门缝中看到她封锁的东西。

　　她的严肃在他眼中是可爱，他收回刚刚悍戾的眼神，恢复到了晚餐时候的温柔：“不管你说什么，在我这里都没用。我靳亦晟看上的女人，不再在乎她的过去，只要从今后她值得我宠就行。你的过去和我没关系，我的过去也与你无关，但是从今往后，你注定得与我纠缠不清。我送你回去。”

　　言沫莞顿觉心中压抑，这个男人的思想工作不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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