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光有些刺眼,胡云飞的血似被一团怒火给燃沸了一般,突突上涌着,不由血脉喷张。他紧紧地捏着拳头,似下一刻就会冲进屋里,一拳打在苏静深的脸上。看到杜清怡没有死,他竟无半点儿高兴之意,一双眸子里,除了恨便是怒。
他没有去想杜清怡是如何逃生的,也没有去想,那段日子她是怎么过的,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全是苏静深,凭什么,为什么,他为杜清怡做了那么多,他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有好好地牵过,而他苏静深却……不公平,老天爷真的好不公平。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他情愿杜清怡真的死了。
如此,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你走吧!”忽然,杜清怡推开了情到深处的苏静深,“我不想连累任何人,也不想欠任何人!”
“那胡云飞呢,你情愿信他都不愿意信我?”苏静深情绪有些激动,他实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
杜清怡沉沉地叹了口气,
“那只是我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已,”并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现在于他,我终于释然了,倘若他真的因为我而出了什么事的话,想来,就算是我苟且活了下来,也会充满了内疚与负罪感的。”
苏静深瞬间有些不明白了,
“那在你的心目中,究竟是我更值得你信赖还是他更值得你信赖?”
“静深,”杜清怡不想再讨论下去,“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不要再说了,这些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可言人,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能见他最后一面,她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就算是现在让她死去,她也能瞑目了。
怪只怪老天捉弄人,让他们有缘无份,情深缘浅……
若不是因为怕打草惊蛇,让清怡陷入险境,他一定冲进去,狠狠地给那姓苏的小子一拳。这是他欠他的,若不是他,清怡一定不会对他无动于衷。
胡云飞离开了锦绣轩后,来到了锦绣轩旁边的一间小酒馆儿,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想要借酒消愁。眼下,他愁得不是他替霍起山讨得杜清怡的欢心会是怎样的后果,他也愁得不是杜清怡仍然活着,接下来的处境有多危险,他愁得却是苏静深先一步发现了这个秘密,以后他该如何夺回杜清怡。
他全然忘记杜清怡是为何沦落到这青楼里的,他把他曾经对杜清怡的誓言全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这位爷,我们小店儿要打烊了。”就这样,他的桌子上摆满了空酒坛,而他亦喝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爷,我们要打烊了。”无论店小二跟掌柜的怎么叫怎么推他都不醒。
无奈之下,小二跟掌柜的相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架起胡云飞,就把他扔了出去,醉得不省人事的胡云飞就那么躺在路边,无人管也无人问。毕竟,无论是在凌州城还是在其他地方,像他这样的醉鬼太多了,大多数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柳曼梨坐在锦绣轩对面茶馆儿门前的石阶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快凌晨了。行人渐少,可是灯火依然通明如白昼。
锦绣轩进进出出的人也较之少了些许,大概,今天胡大哥不会再来了吧。
她缓缓起身,欲离去。毕竟这么晚了她还没回去,大哥一定很担心着急。眼角的余光中,她看到对面小酒肆的门口躺着一个人:这些人真是的,嗜酒如命,却又不胜酒力,还非要喝得烂醉如泥,这么躺在大街上丢人。
要是她的胡大哥,一定不会这样。
那醉汉仰面躺在路边一动也不动,小酒肆里昏黄的灯光浅浅地打在他的脸上,他分明的轮廓越发地清晰了。柳曼梨抱着双臂,悻悻地往前走着,就在经过那醉汉时,她下意识地侧眸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这,这人怎么这么像,像她的胡大哥。
她的心怦怦跳着,满腹狐疑之际,改变了脚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往马路对面走去,
“胡大哥,胡大哥……”待她走近一看,果然是胡云飞,不由心都碎了,“我是曼梨,我是曼梨啊……”无论她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可是她总不能就让他在这马路边躺一夜吧。无奈之下,她只好叫了辆黄包车,让黄包车夫帮她把胡云飞架上了黄包车。
“姑娘,去哪儿?”
“去……”胡大哥现在住哪儿她都不知道,“去红花路113号。”也只能把他带回家了……
自从昨天苏静深突然闯进杜清怡的房间,跟她说了那么一翻话后,她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再也无法像之前那么冷静了。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托了,再托下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苏静深不比胡云飞,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说会帮她做这一切,就一定会去那么做。
可是,她不想他为她而走上绝路。于公于私,她都不想让他死。
倘若他真的因为帮她报仇而牺牲了自己,那么她也不会独活。反正她现在是孑然一身,死不足惜,可是她却不得不为他的父母考虑,虽然他们彼此从未见过面,可是她却不能自私地夺去他们唯一的儿子。
“兰香丫头,你找我!”月娘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坐,月娘。”杜清怡好像突然从高高的云端飘了下来,不再给人一种清冷高高在上的感觉。
月娘愣了一下,
“哦,好。”她突然这么客气,她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我想……你给我安排第二次见面。”杜清怡不想拐弯抹角。
月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第二次见面,”其实她心里头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不太敢确定是从她杜兰香的嘴里说出来。
“就是安排我跟霍起山霍督军的第二次见面。”杜清怡不得不重复道。
“你说得是真的?”月娘不由拧紧了双眉。
“嗯,我很确定。”
“他可不是一般人,第二次见面,倘若再跟第一次一样清汤寡水,我可不敢保证他……”月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起码给个程度吧。”
“你告诉他,如果他肯表示出他的诚意,我愿意跟他做他一直想做的事……甚至,他想为我赎身都可以。”天知道,杜清怡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胃里心里是怎样的翻腾。
月娘有些奇怪,这杜兰香怎么就突然这么大的转变?莫非她真的是被霍起山的真心给打动了,可是她应该明白,这种人哪里还有真心?其实,打心眼儿里她是喜欢这丫头的,不仅冰雪聪明,还很善良。在外人看来,她刁钻古怪,不通人情,可是她却知道,她有多善良。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这张清冷的外表下,有一颗火热而柔软的心,还有一个很悲惨凄凉的故事。
“好,我答应你。”尽管她喜欢她,欣赏她,可她毕竟还是个生意人。
而且,她也很愿意帮她。
那天从锦绣轩回到家后,苏静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但时间不允许他再这么思考下去。不管杜清怡有没有见过霍起山,也不管她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他必须得先一步解决了霍起山,才可保清怡一命。
上次,他已经摸清霍起山的几处住址,接下来,就是暗中追查他的行踪,这样,他才能制造让他意外死亡的假像,如此,他与清怡就都可以全身而退了。
而锦绣轩,他是不能再去了,如果他再去的话,一定会引起诸多人的注意,那样的话,就会很容易把清怡暴露了。
一直到第二天晌午,胡云飞才醒过来。
可是,他这是在哪儿呢?他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有些晕,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是个他从未来过的地方。
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胡云飞才缓缓坐起身下了床,想要找口水喝,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像火灼一般,胃也干得紧。
“我来!”还未等他拿起暖瓶,柳曼梨便疾步走了过来,忙拿过他手中的暖瓶帮他倒了一杯,“给,胡大哥。”胡云飞怔怔地看着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昨天喝醉了,我不知道你住哪儿,所以才……”
“昨晚的我……是不是很狼狈?”半晌,他才轻启朱唇道。
柳曼梨微微垂了垂眼帘,
“你……是因为有心事才喝酒的吗?”她低低道,“我不觉得你狼狈,我只觉得心痛。”
胡云飞愣了一下,忙转移话题,
“你怎么来凌州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已经来了有些日子了,就在两个月前,苏老师去信告诉我,说知道你们来了凌州,所以,我就义无返顾地来了。”柳曼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胡云飞,“知道你跟清怡在一起了,因为怕打扰到你们,所以……”
原来,她还不知道清怡出了事。
所幸,现在一切都化险为夷了。
“你一个人?”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跟我哥一起来的,”他对清怡只字不提,想来,他们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有许多话憋在她的心里,不说出来真的很难受,“跟清怡之间怎么样了?她……对你好不好?”
“我们分开了,她没有跟我在一起。”胡云飞很费解,苏静深究竟是怎么发现他们的,怎么知道他们在凌州的?难道说清怡私下里找过他?
想到此,他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了,难怪苏静深会第一个知道杜香兰就是杜清怡。
他真的是天底下头字号大傻瓜。
杜清怡,你太狠了,为了保全苏静深,竟然想让我当替死鬼。你利用我替你报了仇,我死了,你父母的大仇也报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跟苏静深双宿双飞,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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