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会格外照顾,可却还是一样的大牢,一样的牢房,一样瓣阴暗潮湿,一样的充满了霉臭。
黄玉成带着胡云飞他们再次走进了这座大牢,但每次来都很不适应这里的恶劣环境,他们难以想像杜清怡是如何每天在这里度日如年的。
窸窣的脚步声从大牢的门口传入,杜清怡戛然止步,本能回头望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就在那一刹,她突然有了强烈的想活下去的念头,哪怕只是多活一天,那么她就要坚强地,以自己最好地状态活着。
“清怡?”黄玉成很意外,她今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错。
“你们,你们怎么都来了?”杜清怡很讶异地看扫了大家伙儿一眼,“曼梨,能看到你真好。”她不由走到牢门口伸长了臂膀,轻轻抚在了柳曼梨的脸上。那是怎样的一双手,纤细得如同蛛丝般脆弱,似乎轻轻碰一下就能断似的,还有那手腕儿手臂,依然可见斑驳的伤痕。
“清怡,清怡……”看到她受了这么多苦,还能有这样的乐观态度,柳曼梨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还想着安慰她几句,可是现在看来,真的不需要了。“是啊,能见到你,我真的好开心,虽然来日方长,我们今后的日子还很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见到你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她不敢提苏静深,半个字都不敢提,哪怕是与他有关的事,她也不敢。
“勿需来日方长,于我而言,能多与你们相处一刻,便是最大的幸福。”杜清怡缓缓将眸光移向胡云飞,“云飞哥,在我心中,一直都把你当成兄长,亲哥哥,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所以,我希望你幸福,我也希望曼梨幸福,我没有兄弟姐妹,你们就是我的兄弟姐妹,曼梨是个很好的姑娘,心地善良,又能干,如果有她在身边照顾你,我跟天上的父母也就能安心了。”
“清怡,”从未湿过眼眶的胡云飞蓦地湿了眼眶,“你不怪我,不恨我吗?”
杜清怡轻轻摇了摇头,
“你并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要怪你恨你?是我连累了你们才对。”她微微勾了勾唇角,“玉成,我有个心愿,希望你能帮我完成,好吗?”
“你说说看,”黄玉成双眸微瞪,“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希望死后能同我父母葬在一起,所以,我想让你跟你舅舅说说情,准许曼梨她们替我收尸,把我的尸体送回梅城的乡下葬在我的父母旁边。”她说得云淡风轻,轻描淡写,从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哀色,甚至,甚至于可以感受到她内心所散发出的淡淡的幸福与轻松。
“清怡,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死的,你知道吗?”柳曼梨哭成了泪人儿,忍不住想要说出实情,黄玉成却扯了扯她的衣袖不让她说,
“清怡,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讶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之后,柳曼梨有问过黄玉成,为什么不能跟清怡实话实说,为什么还要把功劳往自己的身上揽,黄玉成笑笑说,这是苏静深所希望他这么说的。可究竟是不是这样,却没有人知道。
转眼,又是一个深秋。
红枫似火,苍山如黛,满城的美人树开得如火如荼,如霞似锦,就像是待嫁娘的凤冠霞帔,耀眼而夺目,映着蓝天,依着白云,像极了丝蓝锦上绣着美人红。
初醒的凌州城内,人群开始涌动,叫声的,过路的,吆喝的,开始唤醒这座城忙碌的一天。
城南南风路上的美人树开得格外艳,枝头几只喜鹊叫得甚欢,整条街上都铺着红地毯,从东头一直铺就到苏家的大门口,而今天的苏家,是张灯又结彩,披红又挂绿,就连下人都穿得十分喜庆。由于苏家是个传统的家庭,虽然儿女都曾留洋,可是却依然举行了中式的婚礼。
红红火火的迎亲队伍井然有序地走出了苏家大院儿,八人大轿就在迎亲的队伍中间,紧跟在苏静深的身后。
苏静深身着喜服,头戴礼帽,胸前绑着喜结红花,坐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可是脸上却淡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但仔细看,还是能从他的眸底看出异样。
旁观的路人们无平欢呼雀跃,议论纷纷,说说笑笑,要知道,苏黄两家联姻也算是凌州城中的大事了,在这乱世烽烟里,能嫁得这么盛大风光,能娶得如此声势浩大,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也只有像这样的人家才能如此排场吧。
可是,这些热闹,喜庆,浩大,隆重,以及欢声笑语全都不属于苏静深的,他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平静,平静到毫无波澜。
长长的迎亲队伍走过南风路,穿过状元街,走到西坪路,这一路都有看热闹的百姓追随,欢呼喝彩……
“杜清怡,你可以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开始,杜清怡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口隐隐作痛,可是究竟是什么地方痛,她又说不出来,按一下,也感觉不到,似有若无,但就是痛。听到牢外的狱卒这么对她说,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就没有起身,依然缩在那张小小的木板床上匪夷所思,“怎么,你不想出去了?”那狱警有些不耐烦,拿起手中的警棍朝牢门上挥了一棍子,牢门顿时铿铿作响,吓得杜清怡忙站了起来,讶异地看着他,
“我可以出去了?”但仍然不敢确认自己所听到的是真的。
那狱警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毕竟,在大牢里像这她这样被关傻了的人太多了。他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用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
“出去吧。”
“你们,你们要放了我?”就这样,杜清怡被毫无征兆地放出了关了将近三个月的大牢。
没有人告诉她,今天她会被放出去,也没有人来大牢中接她了出狱,她依然狼狈如初,满脸脏污,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狼狈地走进来,又狼狈地走出去。
大牢外,明媚的阳光一时间竟让她有些无法适应,晃得她睁不开眼,头也晕晕的,她忙止步闭上了双眼,并抬手遮于眼帘之上……好一会儿,才被一阵喧天的锣鼓与嘈杂的人声所唤醒。她缓缓睁开双眼,透过人群,看到长长的浩大的庄严隆重的迎亲队伍缓缓朝她这边走来。
而迎亲队伍的最前头,准新郎坐在枣红的高头大马上,气宇轩昂,英气不凡。
由于距离有些许远,她看不太清楚他的五官,只觉得轮廓有些眼熟,眼熟得让她无法吸呼。
渐渐地,他一点一点靠近她,而她亦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英气不凡的准新郎不是别人,而是那个爱她如命,她亦爱之如命的男人,苏静深。
那种隐隐作痛的疼痛感瞬间蔓延到了她的心尖,疼得鲜血淋淋,疼得刻骨铭心。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可是杜清怡却勾起了唇角,早在那天黄玉成去大牢里跟她说了那么一翻莫名其妙的话,她就预感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她宁愿这一天永远也不要到来,但是却又希望能有这么一天,这些日子,她就是在这种矛盾与纠结,水深与火热里挣扎着,煎熬着。
静深,我真心真意地祝福你们……
许是一种感觉,又许是心灵感应,不知道为什么,苏静深突然回首侧眸看向她这边,那一刻,她怦然心动,却很机敏地躲过了。
清怡,清怡……这一刻,苏静深有个强烈的感觉,杜清怡就在周围,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待他回头时,才发现,原来迎亲的队伍走了西坪路,而刚刚就经过了城西的大牢,此刻,关押着清怡的凌州大牢就在他的身后,就在离他不远的这座大牢里。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他想跳下马,冲进大牢里,抱住她,再也不会放开。
突然,他目及之处,看到一个身影,虽然有些狼狈,却是像极了杜清怡,可是,等反应过来,再回头看去,却已经不见了,他匆匆忙忙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忙忙碌碌地寻找着,最终,仍是没有再找到那个身影,也没有再看到。
“到了,迎亲的队伍到了。”听到闺房外婆子们急忙忙过来报喜,早已经准备好,穿戴好,头上遮着喜帕的黄琇莹终是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很怕,怕苏静深会在成亲当天逃婚,真的很怕听到来通报的人说新郎子不见了。
所幸,他来了。
“快,快把新娘子慢慢往外背。”丫头将她搀起,喜婆子微微躬身,她便趴其背上,由两个丫头扶着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那一夜,举城欢庆,苏家黄家通宵达旦开怀畅饮,那一夜,苏家的笑声盈满了府里的角角落落,那一夜,苏静深见人就敬,逢盏不拒,那一夜,黄琇莹独守新房,等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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