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后,雨季。
三个月前,孟偿接到电话,说是沈睿有苏醒的征兆。
他当时正在和一帮男人聚在一起抽烟打屁,接电话的时候还有些猝不及防,没说几秒,又挂掉电话,起身往外走。
一群男人喝醉了,笑着问一句:“去找嫂子?”
孟偿晃了晃车钥匙,说了一句“你们继续”。
恢复期,医生说需要整整三个月。
结果他出门走到一半,习惯性的往于罗兰的家里拐弯,干脆也就直接去了,在别墅门口安静的看了片刻,就等到对方出来。
隔着老远都能看到孟偿的车,但于罗兰没看第二眼,自个儿上了司机的车,闭上眼,顺便摇上车窗。
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了很多变化,追的那个人变成了跑的,跑的那个人又回过头去追,两个人之间好像天生就是要磨难对方的。
孟偿有时候午夜梦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就会叼着一根烟在夜里轻笑,如果他当初肯回头一下,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费这么多力气了?
有点自嘲似得拍了一下方向盘,孟偿一踩油门换个方向就往医院走。
彼此的车后镜上都能看到对方的车渐行渐远,于罗兰靠在车椅上,很凉的收回眼眸,不去想。
医院里,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开来,整整十个月,孟偿几乎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在走。
电梯里依旧拥堵,孟偿还是没那个耐心等,自己转身上了楼梯,每一次踩这个楼梯,就会想起之前自己匆匆忙忙跑上十几楼的感觉。
说实在的,孟偿心里还是有点慌,毕竟当初是跟余薇拍胸脯保证的,说人一定会没事,但是谁能保证呢?一直跟人家拍胸脯保证,现在自己说起来都觉得心虚。
不过,他也真觉得沈睿不会有事,那样一个宛若天神一样的男人,不管是多重的打击,都不会有事。
这么想着,孟偿还很肆意的慢下来脚步,经过护士站的时候还会有护士凑过来说什么话,讲今天沈睿的眼睛好像睁开了,手指也在动,人都在恢复意识。
孟偿就淡淡的点头,跟着致谢,眉眼带笑但神情有些冷淡,护士眉眼里都带着倾心的光,耐着性子磨了几句,邀请他晚上去看电影,孟偿正开门,闻言侧过头来,笑着回应:“可我晚上还要回家给老婆做饭。”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里闪过一丝魅惑的光,颠倒众生似得,护士看的失魂落魄,恨不得早认识他几年。
孟偿随手带上门,眼眸里还隐隐约约盛着些许淡漠的笑意,自认为自己魅力似乎又大了一些,但是一扭头就撞上沈睿已经坐起来的模样。
靠着病床,一身清冷的男人眉眼发凉,似乎消瘦了很多,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眉眼里沉淀着墨色一样的光泽。
大概知道自己沉睡了太久,沈睿问起现在的情况,孟偿就一一回答。
好像是经历过一场生死,两个人之前的事情就能暂时落下帷幕,孟偿说起来什么话的时候还很认真,只是最后,提到余薇的时候,微微有些虚。
毕竟把余薇送走是他的选择,虽然这段时间沈家搞了不少动作,但是从未有人真的触碰到过沈命,孟偿觉得自己之前有点小题大做。
可现在来讲这些事,已经有些晚了,他说完之后,见沈睿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眼神依旧清冷而淡然,他松了一口气,后补了一句:“她走之前,来看过你的。”
沈睿苍白的侧脸依旧带着凌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很清冽的动了一下,微微动容,点头:“我知道。”
这几个字,说的宛若梦呓。
他当时整个人一片混沌,但是知道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要马上离开,他费劲全身力气也提不起来一根手指,再然后,就是长久的沉睡。
他怎么能不知道,她当时的那一句“等我回来”。
孟偿看他看的一滞,又无话可说。
三个月的时间很短,医生定下的恢复指标沈睿一向是超额完成。
期间他从来没有提过任何事,关于余薇的,一句都没有,孟偿原本已经在联系余薇了,但是看他的态度,又直接撒手不管了。
反正都是他的意思,此刻他苏醒,孟偿也就无心插手。
倒是沈睿,已经开始重新管理SUY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SUY的势头不是很强,在A市只能暂避锋芒,沈睿不在,萧流风将公司管理的还可以,只是难免摔过几个跟头,但到底家大势大,也没人敢上来招惹。
还算是凑合吧,孟偿想。
沈睿除了在病房里处理公司问题,就是在做修复锻炼,医生强调过他不必用这样的强度,每一次医生说的时候,沈睿的眼里都像是闪着光一样。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猎豹在等最后的时机。
孟偿隐约察觉到不妥,干脆没事儿就陪着他,在很多个空白里,沈睿一个人看着书或者是文件的时候,实际上都是走神的,孟偿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是越发确定他想做什么。
但是他依旧不提余薇回来的事情,医院里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人身边,像是要将整个人给灼烧一样,孟偿看过两眼就觉得心底发焦,有点不确定的感觉。
他跟沈睿是一样的人,某种程度上都是血债血偿的类型,只是沈睿比他有耐心的多,也残忍的多,他摸不清楚沈睿想做什么,只是隐隐也觉得有点期待。
孟偿进来的时候,一场小型会议正结束,他和萧流风两个人擦肩而过,彼此眉眼都有些冷,孟偿习惯性的摸了一下裤兜,摸了个空,又收回手,开玩笑似的凑过来:“刚才我看见几个小护士趴在门缝上看你,说着什么“非你不嫁”的话,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孟偿的神色还有些淡漠,略显苍白,抬眸看他一眼,拿着笔,问:“戒烟了?”
“戒了。”摊了摊手,摸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裤兜,想起来自己戒烟,是因为前段时间跟于罗兰在一起的时候冲她吐了个烟圈,结果于罗兰莫名其妙发了很大的脾气,他搞不懂这脾气是哪儿来的,总之闹到最后,他就戒烟了。
沈睿显然没心思管他的这么多事儿,除了好奇一点孟偿多年沾烟的人突然戒烟了之外,也没打算问问原因,将文件合上,放到一边,顺手拔掉手上的针。
换了衬衫,起身下来。
“办一下手续。”沈睿正拿起一边的外套,捏在手里,顺手给自己打了个领带,太长时间没打领带,他的手顿了一下,继而抬眸看过来:“我今天下午,要回公司。”
沈睿苏醒的事情已经在SUY小范围的传开,而此刻,他终于要回到他的国度。
孟偿有一点点的担心,但看到那个悬在半空的针头,就不讲话了,他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逼人,却忍不住劝一句:“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可能受不了强度很大的工作。”
“没事。”沈睿正站在窗口,目光往下面垂下去,手掌撑在窗户上,眼底里染着淡淡的光:“有些人,该处理了。”
孟偿又嗅到了那种血腥的感觉,宛若屠刀悬在城市上一样的危机。
即将屠城。
大概是又到了一年深冬,这场冬寒——真是渗骨头啊,孟偿有些哭笑,无可奈何。
又是一场浩劫,在A市颠覆乾坤一般上演。
全城震撼。
将近一年之前突然消失掉的人,突然强势回归,带着蛰伏了许久的SUY卷土袭来,矛头带血直指沈家。
是整个沈家,虽然承担掉大部分压力的人都是沈命,但是难免的,沈家还是跟着遭殃。
全城哗然,议论纷纷,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当初沈睿会突然车祸,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沈睿的矛头会直指沈家,众多爆炸新闻的快速传播之中,是一些人的灭顶之灾。
MK本来原先就被沈睿打压的抬不起头来了,好不容易在沈睿车祸之后能安静许久,但还没有重新恢复昔日荣光,就又被狠狠地打压下去。
MK的整个项目已经做到最后了,而市场早就提前预约好的几十家企业突然翻脸,市场急剧变化,一小时一个脸,前一秒还笑着的人后一秒就联系不到了,哪怕冒着撕毁单子的危险,也要断了这条路。
资金链跟着断裂,产品滞销,销售经理脸色苍白的拿着被撕毁的合同,眼前都泛着金星,就在这时候接到电话,那边是银行的催贷。
有那么一瞬间,销售经理恨不得卷铺盖跑了。
一种几乎灭顶的危机,在短短十几天之内侵占了整个A市,幸好,沈睿的矛头并没有指向别人,别的企业还能趁着这个时间苟活一阵子,而真正让SUY横扫市场的原因,只有一个。
SUY新开发出来的产品并且开始测试的demonstration,比原产品优良几乎五个百分点,偏生SUY的价格还往下压了两个百分点,性价比已经碾压了整个A市的市场,宛若毒药一样开始往四周的企业流转。
用不了多久,就又是一个市场冲击,一次重新洗牌,站起来的企业还在站着,倒下的企业,就化为泡沫。
而这一切都在做起来的时候,唯一一个独善其身的就是于罗兰。
她大概也了解沈睿这段时间在做什么,所以聪明的明哲保身,反而是于家的公司做的最滋润,背靠沈睿的大树好乘凉。
“于总?”门口秘书敲门进来,神色有点诡异:“王老爷子说让您有空回去一趟。”
“回去?”于罗兰抬眼看了她一眼,蹙眉:“什么事儿?”
“老先生没说,只是他的保姆打电话过来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于罗兰揉了揉眉心,转手给自己母亲打过去一个电话,直接问:“我爷爷叫我回去做什么?”
于太太在那边顾左右而言他,没几句,于罗兰没了耐心吐出来一句“我还要工作”,就听见于太太说了一句:“哎呀,你都多大了还不成家,这不是看的我们老人着急吗?”
于罗兰心里一沉:“孟偿去过王家了?”
于太太在电话那边有一瞬间的诡异,大概是察觉到于罗兰的情绪,立刻软和了语调,很轻的和于罗兰讲话:“他就是去看看你爷爷,你知道的,你爷爷这段时间身体都不好,上一次萧流风的事情给他气了个够呛的,好不容易有个看对眼的——”
电话那边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少见的温柔,习惯了母亲以前暴躁的脾气和对自己无限的宠溺,于罗兰一听到母亲温柔的说话的模样就有一点心酸。
她都能想象到母亲怕自己生气时候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时昂起头,缓了两秒吐出了一句:“晚上我就回去。”
于太太才算放心,又叮嘱了什么,很开心的跟她讲:“那我去挑两件衣服。”
等挂了电话,于罗兰觉得自己好像是走过了一个轮回一样,揉了揉眉眼拿着手机随意摆弄了一下,就看到一则新闻。
是关于MK的。
沈睿办事儿从来都这么干净利落,MK从最开始的消极抵抗到最后声名狼藉也只是短短十几天的事情,业绩的致命压力和外界的打压,都让MK举步维艰。
于罗兰垂眸看了很久,更深切的明白了一些事——沈睿要做的,不仅仅是要打压,他是要毁掉一切。
毁掉伤害过那个人的一切,不惜任何代价,任何人也无法从这里获利,因为他要看的,就是一个站在城市金字塔上面的那群人,一点一点掉下来,摔到泥潭里的模样。
SUY的办公室里,一场临时会议在召开。
沈睿神色苍白的正在看笔记本,身后的大屏幕上一片辉煌的业绩,偶尔有人说出来什么建议,他点头,或者摇头。
萧流风正在做最后的计划报告,结果刚做到一半就被打断,盯着自己的手机,又转过头来看沈睿:“沈总,城北近安公司有意收购MK,问我们收购MK是不是在计划之内,如果有的话,他们不会插手。”
毕竟还没有人敢在沈睿的手底下抢东西,上来问一句都不知道要斟酌多久,还是辗转通过萧流风的嘴。
“不在计划内。”沈睿的声音很淡,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几分刺骨的寒意:“也不再所有人的计划内。”
萧流风一下子明白了沈睿的意思。
沈睿是要让MK连最后的清盘和堆积如山的库存也没办法处理,如山的债务却没有任何一点资金去赔偿,那简直是要MK的人死。
“明白。”萧流风垂下眼眸,手指删除掉那条短信,整个办公室的人鸦雀无声,等萧流风又抛出来什么问题,才有人接话。
会议又慢慢的召开,只是有人将目光扫到眼前的男人的身上的时候,眼底里还会萦绕着丝丝畏惧的模样,他明明还是脸色苍白大病初愈的模样,可是身上那股狠绝的风格,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绕在整个SUY。
会议结束之后,所有人从会议室离开,整个会议室安静的只剩下沈睿一个人的呼吸声,他一个人从座位上起来,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苍白了一下,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切还都是原先的模样,连外面的天气都和他昏迷过去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只要闭上眼,就能想到那个小女人的模样,会从外面扑进来,撞到他的怀里,和他撒娇,见他沉了眉眼,就会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手晃。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在他耳畔呢喃,问,沈睿,你是想要男孩,还是想要女孩?
他什么都想要,就现在,都想要,很想很想。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逐渐闭上眼,手指一点一点收拢,额头上有一些青筋毕露,他紧紧地抿着唇,不言语。
那些刻骨铭心的想念,他以为他不提,也许就不会这么熬人,但并不是,他每时每刻都被折磨得即将疯掉。
这些人,埋藏在心底里,动辄彻骨铭心。
过了很久,靠在沙发上的人才缓慢的睁开眼,手指缓慢的松开——他这些情绪,总要有人来承担才是。
沈家,一片灯火通明。
几个黑衣保镖挺直脊背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几个人。
“沈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东西没带走吗?”
一身挺拔的保镖眉眼扫过四周,看着沈二叔身后的家眷提着的东西,微微蹙眉:“我们给您安排了车,可以送您离开。”
“不用你在这儿假好心!”二叔的儿子跳出来,气的眼眸都泛红:“我告诉你,我不会走的,这是我家!”
他也是刚回家,那知前脚刚回家后脚就看到自己家人在收拾东西,还没问明白呢,这群人就来了,简直就是强盗!
在他的身后,一群家眷们都是一副愁云惨淡的日子,还有几个支系的人们也是一脸的愤怒,但是没有人敢说话。
唯独小伙子年轻气盛,脸上青筋都跟着爆出来,紧紧地咬着牙,看父母都是一副悲怆的样子,理所应当的站出来反驳。
“安生,别闹了。”小伙子还在喊,二婶就走上来,拉着自己儿子的的手,低低的说话:“总有一天,我们全家还会回来的。”
“你回什么啊!”小伙子气的狠狠地踩在地上:“这是我们家,这是我们家!他们都应该滚出去,凭什么是我们走?”
“够了!”二叔也压不住了,咆哮了一句:“还能有什么办法?爷爷留下来的公司都被我们开完了,在沈睿手里不堪一击,现在就算是把整个公司都赔上去人家都看不上!你还留下来做什么?等着被人家保镖丢出去自取其辱吗?”
小伙子被吼的傻了一下,有点不可思议:“爷爷留下来的公司,都垮掉了吗?”
他知道沈睿这段时间是很针对沈家,沈家所有人都草木皆兵,只是他不是很在意,他觉得,沈睿不管怎么说,也会认为这是爷爷的产业,或者认为这是“遗产”,应该是沈睿自己的,他怎么会对自己的东西下手这么狠呢?
二叔冷笑,眼眸泛着猩红,很冷的吐出来一句:“你在自取其辱,他毁的就不止是那些企业了。”
他们在沈睿昏迷的时候对沈睿和那个女人做出来的事情,手段卑劣不说,都足够沈睿毁掉他们千百次了,现在,他们人还完好的在这里,不是吗?
结果正在这时候,突然听见保姆的一声尖叫:“小姐不见了!”
小姐?
二叔和二婶死水一样的眼眸终于迸发出惊慌来,两个人四处看,果然不见了原先那个一贯脾气暴躁,在人群里是焦点的安安。
有保姆连忙上楼去找,可他们刚刚就是从楼上下来的啊,连所有的细软都被收拾走了,又怎么会多出来个人呢?
正是人群慌乱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进来,二叔猛地察觉到什么,扭过头就看见一个人,背着光,身姿挺拔,眉眼俊朗而邪魅,嘴角勾着一点魅惑的气息,眼眸扫过来,微微的带着笑意。
只是这笑,有点太刺骨。
“沈先生,我不是给了你们二十分钟的时间么?”孟偿抬手看了一眼手腕,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眸子里却冷的刺骨:“我友情提醒您一下,这间房子,是余薇的,也就是沈老爷子遗嘱上写的那个女人,您也认得的,对吗?”
二叔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惨白,身后的一群家眷都聚在一起来,用一种很莫名的眼神打量着孟偿。
孟偿很坦然的和他们对视,只是身后又跟进来了个保镖,引人注目的是,保镖手里抱着一个小宝宝,一身墨色眉眼凌厉的保镖此刻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进来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先找了个沙发,把小宝宝放在里面,小心护着,这才抬起头,额头上都是冷汗。
宝宝的脸柔白娇嫩,不过才不到十个月的模样,但是竟然不怕生人,看见谁都咯咯地笑,肉呼呼的,小手偶尔扬起来抓着什么就不肯松手,眼眸跟个黑葡萄似得,保镖满头大汗的扶着她,没想到她自己爬着就坐起来,对周围的很多人似乎都没什么感觉,只是眼眸扫过的时候咯吱咯吱的笑。
那一抹天真和柔软,在哪一瞬间侵袭了所有人的心脏。
孟偿也跟着饶有兴致的多看了两眼,这孩子才一岁多的模样,可是那眼睛跟沈睿的一模一样,只是笑起来拍拍手可爱的要命,孟偿脑海里自动浮现沈睿这样拍拍手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又在想沈睿见到他该是什么样子。
一直等到楼上传来脚步声,他才咳嗽一声,收回视线,去看楼上。
沈睿身穿一身墨色的西装,显然也是刚到沈家老宅没多久,正往下走——刚刚孟偿联系过他,知道他最近在处理沈家的事情,电话里没说要做什么,只说了要过来。
沈睿下意识的以为他是来帮忙的,毕竟沈家这帮人也足够胡搅蛮缠。
清冽的眸光扫过众人,带着淡淡的冷意,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东西,他这次回沈家就是为了这个,眸光扫过沈家人的时候,那种排斥和天生的冷漠就弥漫出来,却突然听见一阵咯咯的笑声,沈睿眼眸扫过去,落到那一抹白嫩的时候,呼吸都跟着僵硬下来。
一整个屋子的人都在这一瞬间黯然了,他有一瞬间是被冲击的说不出话的,下了楼梯一脚踩在实地上,一股失重感突然到来,沈睿晕了一下,猛然清醒。
他一贯冷峻的眼眸瞬间放软,里面夹杂着柔情和温润,眼眸里的温柔一瞬间看得人心都跟着发慌,那种柔情看的孟偿咂舌。
他走过来。
一直小心翼翼扶着小宝宝的保镖终于缓缓的退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站到一边去——他也就抱了这孩子两个小时,小宝宝一直在笑,但是他一直都很怕,连捏一下衣服都是小心翼翼的。
沙发上的小东西没人扶着,又趴了回去,不得要领的在沙发上来回滚,眼眸滴溜溜的乱转,见沈睿过来就咯咯笑,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简单的吐出来一点音节。
沈睿的手很缓慢的伸过去,悬在他的面前,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把他抱起来,结果这小家伙自己就爬过来,两只小手往沈睿的手掌心上摁,上半身都扑在沈睿的手上,低头把沈睿的手指头往嘴里送。
手指被他咬在嘴里,他的手摁在他的手心上,半个身子都匍匐过来的时候,沈睿的心仿佛在海上经历过一波滔天巨浪,整个人都跟着晕眩,仿佛被海洋包围,被头顶的阳光灼烧,整个人都要被烧掉一样。
这种感觉持续了好久,他才能弯下腰,把这人抱在怀里,轻轻小小的一团几乎没有重量,被他抱起来了觉得新鲜,就四处看看摸摸。
似乎是玩够了,小东西又安静下来了,窝在沈睿的怀里抓着他的领带,使劲儿的捏着,捏一会儿又松开,沈睿才发现他已经靠在自己的肩头上睡着了。
是一个很好带的孩子呢,乖巧得要命,沈睿心里化成一滩水,轻轻地给他调整了一个姿势,眼眸转过四周:“保姆呢?”
孟偿眨眨眼:“那又保姆?余薇不过来,就是他带着的呢。”
孟偿的下巴指着的方向,就是五大三粗的保镖,连手心上都是茧。
沈睿的眼眸清冷的转了一圈,孟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就听见他问:“怎么过来的?”
“开车啊。”
“你让保镖带着他,开车过来?”沈睿没抬头,声线淡淡的问。
孟偿笑,举起手做求饶状:“我的车技你还不放心?一路上我都没敢超车走。”
沈睿不想再计较太多,抱着他就不想松手,偶尔还会低下去蹭他的脸,宝宝乖得要命,被蹭醒了也不哭,就是咯咯笑,抬手一副要抱抱的样子。
沈睿看的心里一阵软,低低的问了一句:“有名字吗?”他声线都有些哑。
“嗯。”孟偿点头,脸上也闪过几分柔情的光泽:“叫笑笑,余薇起的。”
笑笑。
这孩子还真配这个名字,一听人叫名字,立刻又笑起来,眼眸里跟含了光似得,沈睿眼眸里含着几分精光,很轻的叫了一声,结果这孩子就抬起头,张着小嘴跟沈睿对视了几秒钟,又“咯咯”的笑起来。
沈睿抿唇,抱的更小心了些,低低的看着他的眉眼,旁若无人的温存。
“孩子很特殊,据说出生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孟偿笑着凑过来,轻轻地说了一句:“只是余薇身子不太好,孩子是未足月就剖腹出来的。”
沈睿本来还在那一场轰轰烈烈几乎燃烧人的浩劫里荡漾着的,听到他说的话,才缓慢的清醒过来,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一样,微微偏过脸:“她人呢?”
孟偿顺手从他怀里接过孩子,又递给保镖,笑着说:“她啊,正在家里呢,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比原先胖了还是比原先老了,非说要去买点东西才行。”
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女孩子每次要见什么重要的人,就好像非要走过这个流程才行,哪怕只是在街上走一走逛一逛,什么都不买,但回来的时候都是扬眉吐气的。
沈睿的手一直紧紧地,眸光在保镖怀里的孩子上打了个转,看保镖抱得小心翼翼,才收回目光来,只是手指握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像是手心里都沾染了汗水似得。
他身边的空气在此刻才开始流动,二婶在原地站了好久,此刻才战战兢兢的走上来,很轻很小心的问了一句:“沈睿,你,你知不知道安安去了哪里啊?”
刚刚他们发现安安不在,就一直再找,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昨天晚上安安出去玩儿,然后彻夜未归。
只是一句话,二婶眼泪就滚下来了,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衣袖,几乎都要站不住,浑身发颤的吐出来一句:“安安还是个孩子,她还不到二十岁,还没有上大学,她只是爱玩沈睿,你知道她的,她是你表妹啊,她小的时候,你还陪她玩过——”
只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客厅的气氛也在这一瞬间僵硬下来。
唯独只有那个小孩儿还在不安分的笑,沈睿的眼眸扫过去,很轻的逗弄了两下,眼眸里还有柔情,可他站起身来之后,身上的冷冽宣泄而出,清冷的眼眸扫过,一瞬间,二婶还在喉咙里的话就说不出口。
她不敢再说什么,她知道,沈睿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他们半点地位。
“我不太清楚她在哪里。”沈睿低头看她,本来柔和下来的脸又凉下去,宛若清风:“也许你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找找,说不定,在哪里玩儿呢?”
二婶浑身一颤,眼泪一下就滚下来:“沈睿,你放过安安吧,有什么事冲我来,安安不懂事,她还不懂事啊!你也是沈家的人啊,大哥生前在的时候,也喜欢安安,沈睿你冲着我来啊!”
“住口!”
二叔突然吼了一声,眼眶涨红。
二婶浑身发颤,被他吼的浑身一僵,继而扭过头,用一种悲凉的眼神看过去:“那是我们的女儿,那是安安,是安安啊!”
本来只是过来送个人,给沈睿个惊喜,没想到还能看上一场年度大戏,孟偿抱着手臂很轻的嗤笑了一声。
你的女儿是人,别人的女儿就不是了吗?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和手段,对一个孕妇来讲到底有多大的伤害,孟偿都不太敢想。
一个女人背井离乡,跟着两个陌生人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生一个孩子,期间会受多少委屈,孟偿想起来都觉得酸,而始作俑者现在还在这里哭诉,请求别人网开一面。
野兽在咬死自己的猎物的时候,就应该有觉悟,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的猎物,弱小者强大起来的时候,报复永远会更加残忍。
生物圈就是这样,谁都不会免俗。
一群永远站在金字塔上的人啊,理所应当的认为别人应该讨好他们,认为他们做什么都应该被原谅,真是一群连野兽都不如的人啊。
二叔的神色很僵,脸色发红,眼眸里都是血丝,拳头攥的死紧,在某一刻,终于走上来,一把拉起来二婶就往外走。
二婶还在喊,还在哭号:“那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啊!凭什么,凭什么啊?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连我的女儿——”
二叔往外走的时候,眼眸里逐渐泛着泪,他突然发觉,自己没有一点是了解沈家的,比如沈家这条别墅出去的路,他走过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下个路口应该往哪里走。
他记起来了,他以前都是坐着车离开的。
身边二婶还在哭,哭的没力气了,坐在地上,宛若一个泼妇一样,二叔就站着,身后是一群同样落魄的人。
二叔只觉得绝望,好像突然弄明白了,为什么沈老爷子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沈睿,因为沈睿才是那个真正能将沈家掌控在手心里的人,他们,只是一群失败者而已。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细雨,二叔只觉得头脑前一片发黑,腿上一软就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跪了下去,满眼都是昏眩的光。
到此为止吧。
所有的罪恶,所有的报复,都在这一刻到此次为止吧。
输了的人,不配再讲话。
余薇是在于罗兰的新别墅里被抓到的。
不知道于罗兰为什么又买了一栋新别墅,但是余薇对这个别墅很喜欢,从左边逛到右边,进了衣帽间更是惊叹。
“都是新衣服,你要不要选两件?”于罗兰站在后面,有点头痛的看着余薇。
她才刚洗完澡,身上裹着一件浴袍,头发半润的散在肩膀上,白嫩嫩脆生生的,在一堆衣服里面选了半天,最终选中几件,来来回回的试。
几次之后,于罗兰有点不耐烦,靠在门边随意拿着手机敲着自己旁边的门框,悠悠的吐出来一句:“我记得你是剖腹产吧?”
“是啊,怎么了?”
“那伤口应该早好了,身材恢复的也不错。”
“我好像胖了一点哎?”
“胖么?”于罗兰笑了:“放心,你现在不是产后身材走形皮肤松弛的大妈,你是天生得娇的贵女,快换好衣服,等着你的国王率着千军万马来接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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