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病床带着一群人就这样缓慢地,慢慢地从她眼前消失。
直到病房外面的喧闹声逐渐消失,梁珈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向眼前的男人,好像有什么东西……很不对劲……
那做完手术出来还在昏睡着的男人,被团团围住的男人,正是今天刚从悬崖底下被强制拉去救治的周邢琛。
周邢琛躺在病床上,打完麻醉针的他意识还模糊,脸色苍白,不断地在唇边重复地呢喃着什么。
尽管站在旁边的人听不到,那警长经过训练的眼眸却子啊一瞬间就看出来他在喊的那个名字。
珈儿……
是故去的梁珈的名字。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还有那包裹住白色绷带的脚踝。警长的眼眶瞬间红了,敛了敛神色,他转过身对手下嘱咐道:“找一下大周太太来吧,最好说明一下情况。周少可能还要在这呆多两天。”
“这周少原来那么痴情,这样,你去将周太太生前的那些背包和衣服,也都从宾馆带回来给他吧。”叹息了一口气,他又转过身,看着昏睡的男人。
伸出手,将他刚刚紧握着不放的身份证重新放置到他的手心。
低声说了一句:“节哀。”
而在病房的另一边,梁珈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有些怅然若失地抬起头望望走廊,只是很快,眼前的男人就猛地打断她心里奇怪的感觉。
“你就那么想要回家吗?”
想。
她想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被扼住了喉咙,回家?可周邢琛都还没有找到,她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离开!她不能就这样丢下周邢琛。
更何况,回家,能回哪里去呢?
回夏家还是周家,如果回周家,没有周邢琛的周家,好像对于她来说,根本不是一个家。
她蓦然之间才发现,原来经过这短短的几天相处时间,周邢琛竟然已经在她的心里落下那么重的痕迹了……
难道,她是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丈夫了吗?
梁珈的眼眸低垂,望向眼前的男人,带着一丝期盼:“有一件事,虽然我知道这样会很麻烦你,但是我真的很担心。”
欧阳烨的眼眸闪了闪,似乎是在等她说话:“不知道现在警察局有没有消息,您,能帮我找一下一个叫周邢琛的男人吗?”
周邢琛?
欧阳烨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道深邃的光,快得让梁珈察觉不到,他微挑起眉,看着梁珈有些着急的神色,他收敛住眸子的光,朝她露出一抹绅士的笑容来“好啊。”
周邢琛收拾好东西,再看了一遍放在手心处梁珈的身份证,他的手指轻抚过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上,低下头也轻轻地划过一抹笑。
已经是深冬了,窗外的梅花开得很艳,他的目光透过玻璃看着那一株开得正艳的粉红色花瓣,眸光猛然间变得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轻轻地将手中的身份证放置在贴近心口的西装口袋里,拎起那装得满满的背包,周邢琛的脸开始变得面无表情。
梁文瑞叹了一口气,看着周邢琛那紧紧握在手中不肯放下的袋子,又盯着周邢琛脚上绑着的白色绷带,低声说道:“走吧。”
黑暗的过道里,周邢琛慢慢地行走着,他突然不想离开这间医院,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总觉得会在某个瞬间,梁珈会突然跑出来说,邢琛,你忘记我了,不要把我丢在这里。
冬天冷冽的风随着门的一打开而被猛烈灌进嘴巴里,阳光细碎地洒在院子里,马路对面是深不见底的海岸,在海面上折射出幽蓝的光,海浪正一下一下宁静地拍打着岸边。
一切都从所未有的安静。
似乎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周邢琛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侧过脸,看向那幽暗的医院的走廊。
经过休养,梁珈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原本也只是休息不当导致的晕眩,现在休息了这么长时间,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她转过头去看向那病房外的天空,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只是澄亮的洁净的蓝,她甚至能看到飞机飞过的划痕,正值深冬,院子里开了很大的梅花,那点点的梅花在寒风中开得越加旺盛。
很久没有吹过风了,梁珈看着那窗外的梅花,步子也不知不觉地跟随那梅花下了床,想要去触碰那鲜嫩的花瓣。
刚打开门,凛冽的风就猛然吹过梁珈变得有些憔悴的脸,她抬起头看向那院子里的唯一一棵梅花,她的眸子闪过一丝悸动。
脑袋里却蓦然想起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到底找到了他了没有,现在的她,似乎是已经完全跟外界断绝关系了,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她低垂下眼眸,决定暂时先不去想那些事。
绕过院子里走了一圈,梁珈拉过身上的衣服,觉得有些冷,想要穿过医院的过道回自己的病房。
只是一刹那见,梁珈的双眸猛然睁开,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她的手在那一瞬间变得冰凉和僵硬,她不顾一切地开始跑起来。
而站在过道里寥寥无几的病人都在一瞬间看过来,愣然地看着梁珈突然发了疯似的奔跑。
她越跑越快,根本顾不上手脚的冰凉和那一瞬间的僵硬,她满心满眼都是周邢琛那一晃而过的背影,就在这尽头,就在这黑暗的过道里的尽头。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沉甸甸的,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世界突然变得寂静,她仿佛只能听到那从胸膛里发出来的沉闷的心跳声。
周邢琛,不要走。
黑暗的过道尽头是一刹那间的光明,梁珈猛地停住了,长长久久地伫立在原地,胸口,还能听到那沉重的心跳声。
幽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周邢琛的臆想,那里没有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有的,只是冰凉的风和宁静的阳光。
周邢琛低垂下眼眸,看着坐在黑色奔驰车上的梁文瑞用深邃的眼眸看着他,他呼吸一紧,又回头看了看那空寂的走廊,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眸变得幽深,像是翻滚深邃的大海,终于放弃挣扎,里面一片寂静,只剩下乌黑的墨水在慢慢悠悠地回荡。
他终于放弃在这里的原地等待,踏上了车门,关上那道黑色的奔驰车门,也隔绝了车门外一切声音。
不是他,他不在。
一刹那的光明过后,只有空荡荡的马路和来回的车辆,她一个人站在医院的门口,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黑色奔驰车一闪而过,融入那来来往往的车流之中。
冷风吹过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不见了,空荡荡的一片。
海岸在拍动,有幽蓝的光线从中一闪而过。散碎的阳光静旎地铺在地面上,照在梁珈突然逐渐变得僵硬的身体上。
身后有人缓缓走过来,带着漫不经心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踱到梁珈的身旁。
梁珈一抬眸,就撞进欧阳烨幽深的眼瞳里,那双幽深的眼眸带着复杂的光正一瞬不瞬地看向她。
她抬起双眸,湿漉漉地的眼眶里像是起过一场大雾,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欧阳烨。”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像是从另一个时空里传过来的话,她在做另外一个梁珈不会做的事情,她在哀求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低声说:“把我送回周家吧好不好,我是周邢琛的妻子……”
我是周邢琛的妻子。
在这一瞬间,在这漫长的一瞬间,梁珈在心里无比确定,在她失忆以前,她是真的无比地爱着周邢琛的,以至于发现看到的那抹身影是幻觉的时候,才会觉得身体在那一瞬间被掏空,就像是失去了全部。
回答她的是漫长而寂静的时间,欧阳烨看着她在他的眼前蹲下,看着她楚楚可怜无助抱着双膝的模样,他眯起眼眸,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静静的哭泣。
对于周邢琛,他当然知道周邢琛是谁,但是即使他知道周邢琛是谁,他也不可能会将梁珈送到周邢琛的身边。
因为在森林里见到梁珈的那一个瞬间,欧阳烨就知道他完了。
他爱上了眼前这个透明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女人。
所以他守着她,所以想要在她昏睡前睁开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他,让她知道,是他欧阳烨救了她。
但他没想到,她梁珈居然会是周邢琛的妻子。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她是周邢琛的妻子,那又怎么样呢?现在全世界都以为周邢琛的太太梁珈已经死了,那她,自然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现在,蹲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他欧阳烨的未婚妻。
欧阳烨看着她那双湿漉漉像是下过雨的眼眶,长叹一声也蹲下来,小心地避开梁珈深邃的眼眸:“你现在身体还太虚弱,现在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他伸手温柔地挽起散落在梁珈耳边的秀发,荡漾出一抹笑容:“等你精神好一点,我自然会带你回去的。”
有雾气慢慢地漾满了她的眼眶,她觉得眼睛肿胀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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