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午饭，韩晴还是有些在意蔡萍的那些话，往蔡萍的办公室走去，看到她正在整理一些病历。
看到韩晴过来，蔡萍露出微笑，招呼她过来坐下。
韩晴问道：“那个……郑先生他……”
蔡萍轻轻道：“他们转院了。”
“啊？为什么？”
蔡萍淡淡道：“宏远医院虽然设备完善，但毕竟只是小医院，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一些设施和条件还是比不上那些大医院的，至少在一些患者那里是这么认为的，郑先生想要让他的父亲得到更好的看顾。”
上午的手术没办法进行，下午便马上转到更大的医院去，韩晴觉得无法理解，道：“这不是我们的责任，哪怕他们转院了，也没有办法进行手术呀。”
蔡萍点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只要能够让患者安心，便随他们去吧。”
韩晴为蔡萍感到委屈，但蔡萍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医生，不好了，小旭他有来这里吗？”
一名护士慌慌张张地跑来，看到里面只有韩晴和蔡萍两人，没有她要找的小旭，连忙便要跑开。
蔡萍站了起来，道：“小旭他又不见了吗？”
那护士点头道：“是啊，那孩子……”
看她样子显然很着急，已经跑远去找了。
蔡萍道：“韩医生，能不能帮我们找一个小孩？”
韩晴点头道：“他叫小旭吧？多少岁？”
蔡萍道：“十三岁。”
满医院里找，可是都没有看到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韩晴看到有两个护士一起跑出医院，在文化广场那边找，突然想到，在宏远医院的后面似乎有一块露天的空地，用墙围起来，简单地修建绿化带，用于给病人平日里散步用。
有没有可能会在那里？
但是韩晴觉得如果真的在那里，应该已经有人去找过了才对。
但她还是往那里找了过去。
在楼梯时韩晴停下脚步，看向了地面，那里有一口口水。
什么人在医院里吐口水！？
韩晴的眉头一挑，隐隐含怒，然后发现这样的口水竟然还不止一处。
沿着楼梯往上，过得几个台阶之后又有口水在。
等等，楼上！！
下了楼梯便是医院围起的那块空地，可是从楼梯往上可以直达医院楼顶吧。
韩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往上飞快跑了过去。
到了三楼，再往楼梯上跑去，那段楼梯上的口水更多了。
似乎因为对方越往高处越是紧张，一紧张吐口水便更频繁了。
韩晴跑上去，便见一扇铁门，只是轻轻掩着，但并没有闩上。
她推开门跑出去，空旷的屋顶，女墙边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那里发呆。
韩晴小心翼翼走过去，到了近前，确定那段距离只要那个孩子想要跳下去她便可以马上将他抱回来，这才停了下来。
“小旭？”
小男孩回过头来，双眼发呆的怔愣模样，只是瞥了韩晴一眼，然后歪了歪头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韩晴笑道：“是你让我找到你的。”
小旭一怔，想不明白。
韩晴指了指阳台上也依然存在的口水，道：“我得感谢它们让我找到你，可是说真的，在医院这种公共场所吐口水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小旭沉默。
韩晴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语病，连忙纠正道：“就算不是在医院这样的公共场所，也不可以随地吐口水。”
小旭摇头，道：“我不想消失。”
韩晴一怔，连忙道：“你怎么会消失呢？”
小旭扫了眼那些口水，像是要哭一样，道：“就算吐得再多，它们也会干，也会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不是吗？”
韩晴歪着头有些苦恼地笑笑，像这个年龄的孩子，常常就会异想天开，像是想着哪天世界毁灭，哪天自己会消失，所以会想用一些奇怪的方式给自己留下痕迹，作为自己存在过的证明。
有时候小小的无忧无虑的脑袋会因为想到一些不适合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哲学问题而强装进了一些烦恼，然后为之苦恼，这种情况下好像越是开导越会出错。
“小旭……”
韩晴想说什么，却发现小旭在看着她的时候双眼呆呆的，没有光彩，看起来很呆滞。
她伸出右手食指，在小旭的面前左右摇了摇，却发现在她的手指摇过之后，小旭才慢慢地转移视线。
“反应这么迟钝……”
韩晴凝视着小旭，突然双目一凝，发现小旭的左右瞳孔大小有些不同。
难道……
“小旭，你知道你生了什么病吗？”
小旭摇头，突然脸色扭曲起来，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
“小旭，你怎么了？”
韩晴被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抱住小旭，将他远远地抱离女墙，不让他乱动，可是小旭的挣扎非常强烈。
韩晴猛然想到这样不对，连忙将小旭放好，让他躺下来，确保他的呼吸道畅通，只见小旭咬着牙呻吟着。
“这……似乎会咬舌头。”
韩晴连忙将白袍的一角卷起，塞到小旭的嘴里压住舌片，抱起他往楼下跑。
“韩医生！”
有护士迎上来，招呼韩晴进入病房。
韩晴连忙下指示，道：“静脉注射催眠镇静剂。”
“是。”
等到小旭平静下来，韩晴突然道：“准备拍CT。”
转过身来，便见蔡萍已经站在门口。
“蔡医生……”
“跟我过来，韩医生。”
跟着蔡萍回到她的办公室，蔡萍翻出小旭的病历给她看。
韩晴看了一眼，瞳孔微缩，道：“这……这是……”
蔡萍点头道：“小旭的侧头叶生了脑肿瘤，有些麻烦的是，那颗脑肿瘤太接近语言中枢，手术的难度很高，就算进行了手术，也可能会有语言障碍和记忆障碍等等后遗症。”
想到小旭的一些行为，韩晴有些吃惊道：“那么说来，小旭已经知道他的病情了？”
蔡萍点头道：“那孩子知道得很清楚，上一家医院不敢给他进行手术，所以一直让他接受药物治疗，不过效果并不明显，而且常常会有严重的幻觉和幻听，那孩子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行为变得越来越怪异。”
韩晴抿着嘴唇，没想到小旭这么小，便要承受着这种痛苦。
韩晴实在不忍，问道：“蔡医生，你就不能救救小旭吗？”
蔡萍摇头道：“韩医生，这个手术难度太高了，而且坦白说，不管是谁执刀，要在没有留下后遗症的情况下拿走小旭脑袋里的肿瘤是非常困难的，做了手术之后应该不会再发作幻觉和幻听，可是后遗症也是小旭需要承担的风险，坦白说，对于这个手术，我也没有信心，小旭的家人也还没有拿定主意，目前还无法决定动不动这个手术。”
韩晴咬牙，只觉得那个孩子还小，让他承受这些实在是太可怜了，忍不住道：“蔡医生，如果这个手术由院长执刀呢？”
说这话，韩晴是顶着得罪蔡萍的风险的，毕竟现在小旭是蔡萍的病人，小旭及其家人都没有说什么，自己却要求刘铭来代替蔡萍执刀，单单是说出这种话，韩晴便有可能惹怒蔡萍。
然而听到这话，蔡萍却也没有生气，而是坦然道：“如果是由院长执刀，把握确实要比我大上很多，但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不管是谁执刀，要在没有留下后遗症的情况下拿走小旭脑袋里的肿瘤是非常困难的，并不是说由院长来动这个手术，风险便不存在。”
韩晴低着头，暗骂自己说的什么胡话，连忙道歉道：“蔡医生，我只是一时心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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