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医生除了医术高明，会做手术，还需要什么？”
突然被刘铭像是考察一般地问问题，而且还是这样高大尚的问题，韩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现在问我这个……”
“是要让病人安心。”
“这我当然知道……”
“不仅要让病人安心，还要让病人家属安心，因为家属很多时候可以轻易左右病人的情绪。”
“……”
刘铭看着韩晴，接着淡淡道：“一般来说，医生只要医术足够高，自然可以让病人及家属安心，可是当仅以医术仍不足以做到这一点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韩晴被问得哑口无言，是啊，也有仅以医生的医术不足以做到的地方，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家属希望通过做一些什么来让自己安心，我们做医生的只能配合。”
所以当刘铭收下那些钱的时候，张惠和林伟简直可以说是喜极而泣，更还连连道谢，原因便是在此。
这个时候韩晴已经明白刘铭会收下那些钱的理由了，可她还是觉得就算这样，也不应该收下那些钱。
刘铭将那信封交给她，道：“手术结束之后，由你还给他们吧。”
韩晴下意识里接过，然后有些错愕道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由我？”
刘铭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当然由你，你都骂了我一顿了，难道还由我这个收受好处的人去还？”
韩晴连忙低下头来，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还指名道姓地骂刘铭，顿时一阵心虚。
按理说这些事情她应该马上就能想通的，可是脑袋当时就是一条筋地觉得这样不对，根本没有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站在那里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刘铭笑道：“回去准备一下吧，下午三点半动手术。”
“是。”
韩晴连忙逃一般地跑出去了。
刘铭苦笑摇头道：“这丫头，刚刚的威风呢？”
摸了摸下巴，他竟是觉得，被韩晴那样指名道姓地骂，挺新鲜的，当然过后看韩晴那心虚的模样，也挺有趣的。
到了下午三点半，一切准备就绪，小旭被送入了手术室。
韩晴和蔡萍换上了手术服，来到手术室，刘铭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们了。
“那么，我们开始脑肿瘤摘除手术，手术在清醒状态下进行。”
看了眼躺在手术台上的小旭，刘铭放轻语气道：“小旭，我们要开始了。”
小旭有一点紧张，但还是点头道：“医生，我已经准备好了。”
刘铭点头，道：“局部麻醉头皮。”
蔡萍应道：“是。”
韩晴只能在一边看着，之前见识过吴察那种利落直接的麻醉方式，对技术的要求极高，不过现在由蔡萍进行麻醉作业，也做得很到位。
蔡萍虽然没有吴察那种干脆利落、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技术，可是她动作到位，加上小心仔细，再者这个手术过程中的麻醉并不难做，所以很快便完成了。
刘铭拿起手术刀，对小旭道：“嘴巴咬住，但小心不要咬到舌头。”
小旭连忙点头，紧张地咬紧了嘴巴。
见他这个模样，刘铭笑道：“不用那么紧张，只要小心咬住就可以，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一会儿切开头部肌肉的时候，你会感觉到下颚会有些微动，只要稍微咬住嘴巴就可以，不用惊慌。”
小旭心稍安，点点头。
切开的时候，能够听到“嘶嘶”的声响，不过因为有了麻醉，虽然只是局部，所以除了声音，小旭并没有其他的感觉，心下的不安便尽散去了。
“电钻。”
“是。”
韩晴连忙将电钻给递了过去，在这种时候，传递手术用具的工作自然由她来做了。
手术电钻用于切开头骨，“咔咔”的声音不断回响在手术室中，让人不由得紧张。
韩晴小心地看着小旭，却见小旭对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竟是有些调皮。
见小旭没有受到影响，韩晴心下稍安，心想自己竟然被小旭缓解了紧张。
“硬膜剥离，给我钳子。”
“是。”
韩晴连忙将钳子递上。
她的反应稍慢，动作也有些急，这是受了她手术经验不多的影响，不过这种影响却没有耽误到刘铭的手术，只见刘铭的指示接二连三。
“骨瓣剥离，蔡医生，局部麻醉。”
……
“打开硬膜。”
……
“电极。”
……
好不容易，韩晴终于能够跟上刘铭的速度，而且她的动作也越来越稳定，越来越流畅，速度也慢慢随之提了上来，随着刘铭使用电极，她则配合着操作调整电极电压。
“小旭，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
刘铭一边还跟小旭说话，用电极针在小旭的脑袋里面慢慢地、轻轻地移动，发出“咇咇咇”的声音。
“韩晴，电压调高十伏特。”
“是。”
咇咇咇——
小旭眼睛睁得大大的，突然问道：“医生，你在碰我的脑袋吗？”
“没错。”刘铭埋头作业，没有停顿，“痛吗？”
“嗯……”小旭想摇头，可是却意识到自己不能乱动，好像也动不了，便开口道，“不痛，但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人在碰我的脑袋，又好像没有。”
刘铭道：“我确实在碰它，不过人脑不会感觉到痛，所以你才不会有感觉。”
小旭想想觉得奇怪，道：“医生，为什么脑本身明明不会痛，但人却会有头痛呢？”
刘铭笑了笑，道：“这个嘛……感到痛楚的不是脑，而是脑周围的组织。”
刘铭看了小旭一眼，见他听得认真，接着道：“比如说，包着脑部的膜，或者肌肉，你觉得你的头痛是什么部位引起的？”
“……”
“小旭？”
刘铭的动作停了下来，只见小旭双目无神，不能说话，也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韩晴急道：“院长，小旭没有反应了！”
“冷静点，先等一等！”
刘铭却一点不乱，仔细观察了一下，指着刚刚电极针所经过的位置，道：“这里就是小旭的语言中枢了，刚刚只是被电极针刺激到，他很快就会恢复说话与听话的能力，不用担心，蔡医生，标记好位置。”
“是。”
人的脑部是很复杂的，像语言中枢，不同的人所在的位置会有区别，在动脑科手术的时候，最开始的难题便是如何确定人脑各个部位的作用，同时确定真正动手术的部位，这样一来手术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后遗症。
小旭的脑膜瘤长在语言中枢附近，为了确定语言中枢的位置，让小旭保持清醒很有必要，在动手术之前，刘铭不厌其烦地使用电极针在各个位置刺激、测试，就是为了确定语言中枢的具体位置。
韩晴冷静下来，看着蔡萍认真地做好标记，她看着小旭，心下有些自责。
小旭刚刚的变化来得突然，让她失去了冷静，但她忘了一点，小旭有可能只是失去语言能力，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
为了避免自己刚刚的行为给小旭造成不安，韩晴对着小旭露出笑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小旭的眼睛动了动，过了一会儿，道：“医生，刚刚怎么了？”
刘铭笑道：“没事，刚刚已经确定了语言中枢的位置，而且作好了标记，现在可以确实地避开进行手术了，小旭，你的手术现在才要开始了哦。”
小旭眨眨眼睛，道：“医生，我准备好了。”
刘铭笑道：“那好，我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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