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下,海边、游艇会、高尔夫球场已经远离了,但远远那些日光从空中直投到海面上的壮观景色依然收在眼底。几天前的那场“海难”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放心,我不会笑你。”墨南不知道这句话算不算安慰,但已经是他能够表达的最大善意了。
沐晨摇摇头,她还是不敢,毕竟,身边这一位,不是能够让她感觉自由的人。其实从小到大,沐晨都没有什么朋友,难过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加上一个高高的、远远的他的背影。就是这个背影,让她坚强过来了,可现在,这个背影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坐在身边,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难受了。
“没事的……”
时间一秒秒艰难地走着,一路上再没有更多的话说。
接着,两人便习惯了这样的沉默。
沉默着飞过一片片云朵的阴影,穿行到明湖上空,前方的碧蓝色玻璃大湖终于出现在云影之下。
“明湖中学”四个刻骨铭心的字,又跳入眼帘。直升机越降越低,字体越来越清晰。
“从来没这样看过明湖,从上面望下去,原来是这样的形状。”沐晨开口说道,泪迹已经干了,她把情绪收拾得很好,虽然比平时多花了一些时间。
看着湖水,目光绕着湖边一圈又一圈地看,那里那里,曾经有过这样这样的回忆,还有这里这里,曾经有过那样那样的回忆。
当时觉得很难过的东西,如今回想起来都变成了美好,就连很破很破的自行车,现在想来都是最怀念的。有时候,她偷偷骑着它,绕过明湖一圈又一圈,就是不想回那个家,那时候,多羡慕他有一个暖暖的家呵。
墨南看着那面湖,永远忘不了在湖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种砰然被撞了心的感觉,如果没有那一面,他永远都不会来明湖中学。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他多少年前就已经把她好好呵护起来了,每次回家看到兰南,他都想重重地宠爱她。
兰南很依恋自己,上学的时候,墨南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兰南就跟大节日似的,离开的时候,兰南每次都哭鼻子。那时候他就会想,如果换做沐晨,会不会也舍不得自己离开。
直升机下,学校的操场静悄悄的,没有人在上体育课,墨南往操场的方向降落。
“你要停在学校操场?”
“不然呢?”墨南反问。“放心吧,我来过几次,每次都停在这里,他们已经习惯知道我来了。”
“你经常回来?”沐晨不由得诧异了,季氏集团的大总裁居然还经常回来中学看看,这不得不说太神奇了。她以为只有自己常常想回来看看而已。
“嗯,学校还有很多事情没放下手。”墨南指的是他作为明湖中学名誉校长的事,但并不值得推敲,名誉校长都是挂个衔头而已,往往几年都不出现一次。
沐晨却没有仔细想,飞机停下的时候,但见周围突然涌出一些人来,“季校长回来了,季校长又回来了。”
沐晨看到,不远处教室的窗口里突然挤出一个个黑黑的人头,全都望向了这边。
“哇,季校长!季校长的飞机!”
操场内外,教室内外,全涌起一片片呼声,几个个头比较高的已经跑向这边,亲自来迎接这位季校长。
“准备好了吗?”
“嗯。”
“把手给我,我数到三就跑。一……”
“啊?”
“准备跑,让他们追上来就麻烦了。”
“等等。”沐晨赶紧弯下腰去解开高跟鞋,将高跟鞋提在手里。
墨南拉起沐晨,两人一起跳下机舱门。
“……二、三!跑!”
两人飞快地跑起来,冲向操场出口,然而出口也被学生包围了,墨南拉紧她跳进花圃,沐晨感觉像飞一样,使劲地跑起来一点也不落后。
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看着四周流水般的人群往这边涌来,回到了那一年的叛逆时光。
墨南在这片草坪上跑过好几次了,每次回来,都有这样的阵容包围他,但第一次,是牵着心爱的女孩,从未有过的快乐激荡着他压抑已久的心情,一下一下地,把心门撞开。
他握紧她的手,呼叫起来,大声地笑,完完全全地,就像个男孩子。要不是亲眼看到,沐晨打死不敢相信季墨南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样的恶作剧即使在初中,也很少。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完全消失了,连同他爽朗的笑声。
“快!这边!”墨南说着跳过几丛野蔷薇,沐晨早做好准备,一下子跟着跳了过去,墨南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那笑容像光一样穿过沐晨的心。
两人疯跑了好长一段路,后面还是不时有人群从这个那个角落涌现出来,在明湖中学里,早已发明了一个词叫“季神跑”,指的就是他每次开直升机回校又迅速跑掉。
所以一旦听到直升机的隆隆声,所有教室里的学弟学妹们就开始坐不住了,老师也知道课上不成了,一个个磨拳擦腿准备冲出教室,拦截季神。尤其是那些女生,一边尖叫一边疯狂地追着,比男生跑得还快。
老师、主任、保安,全都出来维稳,吹哨子……
沐晨和墨南两人大笑着一阵风般穿过校园,终于冲到学校门口,沐晨见门锁着,“怎么办?”
墨南已经掏出钥匙,十分准确地插进钥匙孔,一转:“快!”
沐晨机灵得跟猫一样窜了出去,墨南转身又锁上门,后面几十个上百个学生疯狂地大叫起来:
“又让季神跑了!”
“季神这次居然带个女人。”
“这女人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
“跑了跑了,门都关了,等季神回来吧。”
“跑得了季神跑不了直升机。”
……
墨南跟沐晨大喘着大笑着,回头望望这帮被关在门里的学弟学妹们,说不出的胜利感。有几个追得特别快,跟飞人一样,要不是先跑几步,恐怕就要被追上了,墨南一边扶着电线杆一般喘着气说:“妈的,还跑得过这帮小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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