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晨愕住了，看着顾城，这张脸实在有些看不清，灯光很昏暗，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不看自己，“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说要拍照取料，你大可以走了。”

　　“看不出我对你有大大的善意吗？”

　　沐晨听不懂也气不上来，还是先把苹果吃完再说。

　　顾城已经把苹果吃完了，找不到垃圾桶，把苹果心随手丢到墙角，“你跟其他明星不一样，没有架子，也没有背景。你，就是一颗棋子。”

　　一句话把沐晨的心思给勾住了：“你说什么？”

　　“季墨南在利用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为什么这样说？”

　　“虽然我还不知道他什么目的，不过，根据我手头掌握的调查资料，他是在利用你。”

　　“你在胡说……”沐晨不高兴起来，这句话实在太戳心了，那天晚上，在明湖镇，季墨南确实跟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将来如果我利用了你，你会怎样？”

　　所以，那天早上之后，他才会撇得那么干净吗？看自己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再怎么无情的人，也做不到那么绝。他实在是可怕至极，更可怕的是，他竟然选择了绝情，就不应该再半夜做贼。

　　想到这些，沐晨心情很闷堵。

　　顾城似乎看出她的心事：“你在想什么，信不信我都知道。”

　　这话让沐晨听了不觉一阵阴寒，难道那天晚上他也跟踪了自己？对了，一开始他就说，自己跟踪了自己好几天了，这么说来，那天晚上的事他都知道了，可他并没有报道出去，否则，她就没有一刻安稳了。

　　凭着这一点，是不是应该相信他？

　　可是这么多信息掌握在别人手里，真的让人很不安心。

　　顾城带着几分轻佻看着她，“放心，我要是想报道，早就抖出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报道？”

　　“我说任性可以吗？”

　　“我不信。”

　　“呵，做记者这么多年，看到的真相实在太多了，比当事人看到的还要多。本来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但是，最近我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有趣。对我来说，报道之后，这件事也就结束了，然后又去接下一个任务，有些事实，甚至无法报道出来。我不服，得罪了一些人，所以才被调到娱乐部这边过来。”

　　这时候，沐晨终于找到茶叶了，顾城闻了闻，插了一句：“乌龙茶，不错，我喜欢。然后呢，一开始我是不忿的，很不喜欢娱乐圈，但后来，我发现这个圈子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轻松又好玩。譬如你。”

　　“为什么要盯上我？”

　　“你比较有意思，季总也比较有意思。不过，季总这个人城府太深了，我还搞不懂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以我的能力，总是会查出来的。在我全部真相查出来之前，我是不会放你的照片包括视频出来的，放心吧。”

　　“视频？你拍了我视频？”

　　“不用那么害怕，放轻松，职业习惯总是有的，有时候看到一些有意思的，又不能错过，只好录下来了。职业病。”

　　沐晨有些恼怒，顾城马上又说：“不过你放心，你洗澡的我绝对没有偷拍，真的。我不是那种人。”顾城说得很认真，那认真的样子都把沐晨给逗笑了。

　　沐晨嗤了一声，“恐怕以后洗澡都有恐惧症了。”沐晨说完忽然想到那个问题：季总来的那天晚上，他也在，那他到底偷拍了没有？

　　沐晨倒抽一口冷气：“你到底拍了我什么东西？”

　　“嗯，该拍的都拍了。”顾城含糊地说。

　　“都拍了？”

　　“嗯，我可以拿着照片去要挟你们的季总了。如果有需要，我随时可以帮助你。”

　　“帮助我？”沐晨没反应过来。

　　顾城点点头：“他那样子对你，难道你就没想过反过来威胁他吗？”

　　沐晨不觉看了看他身边的摄像机，手机，如果她是男人，这会儿肯定抢了。

　　沐晨哪里知道顾城的话，其实也是在调查她，暗访她，可她竟然不知不觉对他放松了警惕，将警惕力都放到季墨南身上了。

　　“我……”

　　“怎么，难道你也喜欢上他？”顾城试探地问。

　　“我……怎么可能？呵，你怎么会这么问，你怎么能问这些问题？我跟你又不是什么朋友？你是记者，啊对，你是记者，我怎么能回答你这些问题……”沐晨乱了，幸好还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个记者。

　　顾城见她警惕心又起，忙说：“你把茶沏好了没有，你到底会不会泡茶的，用不用我自己来？”

　　“你……”

　　“别赶我别赶我，我只是想陪陪你，没别的意思，你不用这么警惕的，记者也是个人，就不能撇开身份不谈工作吗？”

　　沐晨分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了，或许真假都有。于是心想，干脆安之若泰好了，该来的躲不掉，“虽然我很不认同你的人品，不过还是请你喝茶了，看在这个面份上，希望以后发什么东西出来，给点面子。”

　　茶沏好了，顾城闻了一下，赞许地说：“茶沏得不错。你放心，我喝了你这杯茶，怎么也得给面子是不是。我一般不会跟新闻当事人做朋友的，要保持距离。但你例外。在我看来，这个圈子能有多大的事呢，还不是些鸡毛蒜皮，一地鸡毛啊。”

　　“为什么我是例外？”

　　“因为你根本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你说娱乐圈？”

　　“不管什么圈，其实你压根就没进圈，你是圈子外的人，我刚刚说了，你是棋子，你只是那些圈中人的棋子。”说到这里，顾城饶有兴趣地问：“你到底是不在乎，还是不知道呢？”

　　“我……也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在乎，只是，我无能为力。我在季家里面陷得太深了，很多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那都是骗人的，哎，我越来越觉得你有意思。看来我还得去一趟高图村。”

　　沐晨一听自己村子的名字：“你去过了？”

　　“嗯，去过了。你爸爸叫夏仲，是个酒徒。”

　　沐晨又开始感到不舒服了，“你还知道什么？”

　　“没多少，那天有事去得急，回来的也急。”

　　沐晨没什么责怪，黯然地说：“有没有看到我妈？”

　　“阿姨，有，看到了。”

　　沐晨立刻精神起来：“你真的看到我妈了？你确定是我妈妈吗？”沐晨鼻子一酸，没想到这么控制不住自己。

　　顾城以记者的敏锐感意识到了什么，点点头：“阿姨很好，还招呼我吃了个……苹果。”

　　“苹果。”

　　“嗯，没想到来你这也吃了个苹果。”

　　“她不知道你是记者吧？”

　　“她知道。”

　　“那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也不算很多，她让我下次再去。”顾城采访的最高明之处就是让人不觉得这是在采访，不知不觉就把话都掏出来了，沐晨的母亲自然也没有多少判断力。

　　沐晨已经心酸不已了，不知道该怎么问。“那她有没有问起我。”

　　“有。不过我当时还没调查到你住的地方，所以，就随便说了几句，说你以后应该会成为大明星。”

　　“大明星？呵。”沐晨觉得好遥远。

　　“阿姨相信你的。”顾城鼓励她说，“怎么，你很久没有看到你母亲了吗？”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去了。”沐晨眼眶一热，禁不住泪水掉了下来。

　　顾城连忙去找纸巾，“不好意思，是不是引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如果你能再去一次，帮我转告一些话可以吗？还有……”沐晨说着连忙在杂物堆里找了找，没翻出什么东西，又转身去开灯，在报纸堆里找到一个信封，信封厚厚的，很像装着钱。

　　“这些钱，你帮我给她可以吗？”沐晨将信封递到顾城面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尽管知道他跟自己做不了什么朋友，却还是宁愿相信他，或许因为这是第一个从家乡那边给她带来消息的人。

　　顾城接过钱，犹豫了一下，想问什么却没有问，他怕沐晨觉得这又是一个暗访，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担心会伤害到这个女人。

　　两人沉默了一下，似乎都猜到了对方的心意，顾城收好那钱，“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沐晨望望窗外，“你什么时候会去？”

　　“还不定。”

　　“哦。反正……就说我很好吧。对了，千万不要让我爸知道，也不要让我爸转交，可以吗？”

　　“可以。”

　　顾城看着她，灯光已经亮了很多，她看上去已经很疲累了，他知道她已经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而且，每个周六还要酗酒一次，她太瘦了，每次喝醉酒，都要吐好几次。

　　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平时也不打电话，偶尔会看看书，总是站在阳台，有时候会嗑嗑瓜子，对着镜子表演好几个不同的自己……

　　她有一本素描本，不知道在上面画着什么，画的似乎是她最重要的一个人。有时候，她会把额头抵在墙上，什么都不做，闭上眼睛，就那么静静地……

　　她还喜欢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不喜欢把灯开得太亮，每次洗澡都要洗很久。他几乎能猜到，每次她回到家都会做些什么事，甚至花多少时间入眠……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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