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或无心，或偶然，但是现在这样安静的抱着，倒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就似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慢慢松开了她，“饿不饿？”

　　“嗯？”这么突然的一问，好像还真的有点饿了。

　　“我带你去吃早点。”

　　“……”

　　好像，真的太早了点。

　　厉浔南从来是一个说到做到而又雷厉风行的人，他说了这句话以后，起身换了套衣服，就带着她开车出门了。

　　天还没完全亮，然而东方已经开始泛起了微微的青色，眼看着，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这个点，路上还没有什么人，偶尔稀稀疏疏的几辆车，还有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平时熙熙攘攘的街道，此刻看上去，倒是安宁了很多。

　　从外婆过世，她的心情一直都很沉重，到现在，才算稍稍减轻了一点压力。

　　车子一路往东，迎着朝风，飒飒的很是舒爽，直到一个较为偏些的开发区，一个小巷子边上，才停了下来。

　　“这里？”晚安有些惊讶。

　　“这里！”他点了点头，熄火下车。

　　跟着他往巷子里走，才发现里面有个不大的早点摊子，即便是这个点，也已经是不少人了。

　　也是到了这里，晚安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出门没有穿衬衫，而是鲜少的穿了T恤，如一身正装，在这里，倒是格外突出的存在。

　　带着她在一张干净的桌子边上坐下来，点了汤包和鸡蛋卷，还有细黄的小米粥，很简单的点心，却能温暖空了一夜的胃，顺着喉咙滑下去，从舌尖到肚子里都是香甜的。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好吃的地方？”她咬了一口鸡蛋卷，一脸的满足。

　　“小时候跟我父亲来过。”他沉吟了下，淡淡的说。

　　对于他的父亲，他似乎不愿多提，而且，认识他这么久，也几乎没怎么听他提起过。

　　好像知道，他的父亲过世很早，然后这么多年，乔珍都没有再婚，作为一个女人来说，能这样把孩子养大也是极为不容易的，可是看他跟他妈妈的感情又似乎没有那么好。

　　不过，他不想说，她也不会多问。

　　“这个粥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唇角勾了勾，看见她唇角有着鸡蛋卷的碎屑，抬手自然而然的捋掉，然后顺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晚安脸上一阵热辣，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么亲昵的动作。

　　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脸稀松平常，继续吃着东西，反倒显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吃完早餐，太阳也已经升起来了，红彤彤的正好顶在高楼的上空，撑起了一天的光明。

　　“我们直接去火葬场。”他说。

　　——

　　事实上，外婆的葬礼也是格外简单的，毕竟她这把年纪了，在这个城市熟悉的人并不是很多，死的死，离开的离开。

　　除了晚安和厉浔南，也就是佟实业夫妇了。

　　杨萍披麻戴孝，倒是做足了面子上应该做的工夫，一到火葬场就开始嚎啕大哭。

　　本来每天做火化的人也不少，她一路哭过来，人家也不知道她是哪一家的，纷纷侧目过来。

　　晚安原本是正要进停尸间的，远远的就听到了声音，侧目过来，并不觉得悲戚，只觉得羞赧。

　　为什么，为什么跟记忆中的母亲相差那么遥远了，难道时间和环境，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吗？一想到她对外婆所做的，她就无法原谅。

　　“妈，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你还没看到你的亲外孙女结婚生子，你还没看着她穿上婚纱，怎么能就这样闭上眼去了呢！”

　　她哭哭啼啼，还能清清楚楚的把每一个字都说的那么清楚，让晚安直觉得，她根本是早就已经背好的台词。

　　“妈，这么多人，不好吧。”她淡淡的说。

　　“躺在这里的是你外婆，是我的亲妈，我还能管别人怎么看。妈——”她大哭，悲痛欲绝的样子。

　　佟实业伸手拽过她，“你也别太伤心了，不管怎么说，晚安也是快嫁人了，你妈，一定能安心的去了。”

　　厉浔南不语，一脸的高深莫测，而宁晚安则眯了眯眼，合着这两个人这么早到这里，又是呼天抢地，又是孝子哭丧的，就是为了给她来个道德绑架，用外婆最后的这一面，来逼着她不能因为守丧而取消婚事？

　　真是，呵呵了！

　　虽然说，她并不排斥嫁给厉浔南，而且这门婚事可以说，是她主动找上的，她也没想过要悔婚，但是，这样的做法，真的让人很恶心。

　　她垂下眼眸，“妈，佟叔叔，外婆都已经走了，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不要耽误了人家的时间！”

　　悼念了下，她看了一眼外婆的遗容，居然出奇的冷静，反倒是杨萍在一旁声泪俱下，很是伤心的样子。

　　事实上，晚安自己也很诧异。

　　她原以为自己会哭，会崩溃，可是都没有，到了这个时候，居然冷静得让自己都惊奇。

　　其实有句话很残忍，但是也没说错，对于外婆来说，的确是一种解脱了。

　　她拖着残病的身体那么多年，也是为了自己，才硬撑着下去，到了最后，还要为了她，被用那种……硬忍受着痛苦强撑身体。

　　想一想，都觉得这比失去她，更为难过。

　　也许，她走了真的是一种解脱，就算临别前，她还那么不放心，把自己交托给他。

　　抬眸，看了一眼厉浔南，他一脸的平静。

　　一切都是他在帮忙操办着的，能做到这些，她都已经是很感激了，现在，她更要坚强一点，就算是为了外婆，也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人生人死，生与死的距离那么遥远，却又是那么接近，不过须臾间，她还能看到摸到的外婆，也不过是这小小盒子里的一捧灰。

　　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上面的照片，是外婆生前拍的为数不多的一张，她的心格外宁静，“外婆，我送你去一个新家。你委屈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有一个属于你的房子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晚安，墓地的钱，我跟你佟叔叔商量了下，这钱还是我们出了。至于……”

　　杨萍擦着眼泪上前来说，却被她一个眼神给吓到了。

　　那眼神格外的冷厉，透着厌恶和不耐，她几乎从来没看到过，她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一时吓懵了，话也说了一半，不知该说什么了。

　　“外婆还没入土，就不要总是钱不钱的了。这钱，不用你出，也不用他出，这钱，我来出！”她细心的将骨灰盒给包好，“外婆生前，我没能力给她一个家，她现在不在了，我一定给她安置个好‘家’。”

　　“……”杨萍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买，你哪来的钱，你知不知道，那陵园的价钱可一点儿不比买个房子便宜……”

　　后面的话没说完，被佟实业拉了一把，愣了下，扭头看去，见站在晚安边上的男人，目光测测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见鬼了，这鬼地方，果然会让人全身都不舒服。

　　最好还是能赶紧离开的好！

　　“走吧。”他说。

　　从安置下葬到封上墓碑，一切都办的很顺利，只是快结束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雨倒是不大，细碎如丝一般，飘落在发丝上，甚至有点雾蒙蒙的水汽。

　　“怎么下雨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杨萍皱起眉头，又低下头，看了看新立起来的墓碑。

　　老娘在病床上熬了这么多年，也终于是走了。

　　她这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说难过，多少也是有一点的，但也稍稍松了口气，一直这样不好不坏的拖着，就算晚安这丫头也出了不少钱，可早年那些医药费住院费护理费，还不都是老佟在掏。

　　既然他掏钱，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怨言，她心虚，不敢跟他顶嘴，毕竟要仰仗他生活的，这样夹在中间久了，久而久之，就有点不耐了。

　　当然，她也知道这样对老娘的确是有点亏心，可是她也有自己的无奈啊。

　　大不了，大不了多烧点纸钱吧！

　　看看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佟实业总算找到了空隙，脸上挂着些许的笑意看向厉浔南，“厉先生，至于你跟我们家晚安的婚事……”

　　“至于我跟晚安的婚事，细节我们自己会商量的。”打断了他的话，厉浔南冷声道，“至于我答应你的事，明天，你便过来罢！”

　　“好的好的！”显然，他很高兴，连连的点头，甚至忘记了该把持好几分的笑意，怎样在笑容间还要流露出有点难过的情绪。

　　那笑容落在晚安的眼里，真是——扎眼！

　　她抿了抿唇，“我们走吧！”

　　有他们在的地方，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呆。

　　雨倒是越下越大了，浇得她心里湿漉漉的，加快了步子，头也不回，外婆，再见！外婆，我会好好的！

　　车分两道，冲着自己的目的地驶去，既然该谈的事情谈完了，也没必要再继续同行了，雨中的陵园，更加的沉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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