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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真正残忍的是你们(二更)

  五六月份的草原上,气温已经渐渐地回升,随之好转起来的,还有迟朝的身体。

  在四十五天的周期过后,迟朝身体内的毒瘾终于是慢慢的回归了平静。

  按道理说,就算他偶尔会再次发作,时间也是越来越短,且疼痛度也越来越弱。

  但是让顾暖很疑惑的是,即便如此,现在迟朝在发作的时候,还是会有疼的死抓着她不放,例如这日清晨醒来的这一刻,她的手就被他紧紧的握在了手里。

  她尝试着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拉出来,但是奈何对方抓的太紧,她要是太过用力的话,迟朝一定会给自己惊醒。

  看着他在睡梦中都皱着的眉头,顾暖终于还是妥协了,放弃了起床的这个想法,安静的陪在他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的脸。

  不得不说,迟朝的一张脸长得很是漂亮,不同于程少安给人的那种惊艳,他的美感来自于他纤弱而又危险的极端对比,尤其是在沉睡的时候,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会在自己的脸上洒下淡淡的阴影,看上去极为的干净纯澈。

  “迟朝,就像你这样的长相,要是到了娱乐圈里,一定能够混得很好,虽然说不能迷倒万千少女,但至少肯定能够收获一批阿姨们的喜爱。”

  多年前,就因为他这样太过于招眼的长相,她还曾经戏谑过他。

  “我才不要她们的喜爱。”那时候的迟朝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扭过头去兀自呢喃了一句,“你喜欢就行了,好东西都不知道要藏起来。”

  “你说什么?”她没有听清,再次追问,他却是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迟朝,我们回头不好吗?”顾暖就着两人相对而卧的姿势,声音很低很低的轻语了一句。

  最后她还是抵不住困意,再次沉睡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迟朝却是慢慢的张开了眼睛,一双漆黑如墨的瞳眸,刹那间就盛满了她的身影。

  每天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凝视着她的面容。

  迟朝放开了她被自己已经抓的通红的手,抬起手来帮她理了理鬓间的头发。

  其实他的毒瘾早就戒掉了,只是他发现,只有当他处在痛苦中的时候,顾暖才会彻底放下心防接近他,所以他只能装作自己还没有好的彻底,才能在偶尔的“发作”中,像现在这样,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她。

  桔梗,你可知道对我来说,世上最难戒的毒,从来都不是毒品本身,而是你。

  “迟朝哥哥,太阳晒屁股了,该起床啦!”

  帐篷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明亮清脆的女声,也唤醒了正在熟睡中的顾暖。

  迟朝的脸上掠过一丝懊恼,但是眼下显然不能再装睡了,他有些烦躁的翻身起床,一下子就掀开了帐篷的帘子,对着站在帐外的姑娘很是不悦的斥道:“乔弋,你是公鸡吗?天天都这么准时的来叫人起床?”

  “我要是公鸡,我一定凌晨五点就来你们帐外打鸣了!迟朝哥哥你自己看看这都几点了?八点了八点!拉索爷爷都去喂马了,你还好意思在床上呼呼大睡吗?”

  乔弋丝毫不惧迟朝,反而端出一副主人的样子训斥他。

  迟朝却是暧昧一笑,“乔弋,你迟朝哥哥和你不一样,我是有妻子的人,得陪她多睡一会儿,乖,你回家自己玩去。”

  俨然一副哄小孩的架势。

  “我才不信呢!我都问过顾暖姐姐了,她说了,她是有丈夫了,但是他的丈夫不是你!”乔弋立即拆穿了他的谎言,“迟朝哥哥,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怎么能做人家感情里的第三者?我虽然还小,但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乔弋本来是据理力争谁知道下一刻她就看到了迟朝无比阴沉的脸色。

  她顿时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这样的迟朝是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之前他看到的迟朝,对着顾暖姐姐笑的是那样的温柔,仿若所有的暖阳都凝聚在了他的眼底。

  那是与记忆中的他截然不同的模样。

  她的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怎么了?”就在这个时候,顾暖也整理好了走了出来,就看到站在迟朝面前一动都不敢动的乔弋。

  见到顾暖,乔弋“嗖”的一下就窜到了她的身后以寻求庇佑,她实在是太害怕现在的迟朝了。

  “没事,既然你醒了,我们就一起去吃早饭吧。”自顾暖出来之后,迟朝的目光就完全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没有看乔弋一眼。

  “顾暖姐姐,今天就是我妈妈来让我请你们去吃早饭的,要和我一起去吗?”

  “可以啊,走吧。”

  顾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乔弋的脑袋,这个姑娘长了一副很讨喜的面孔,每次笑起来都露出她的一对小虎牙,让人看了就心情舒畅。

  前些时间,她看着迟朝的症状好些了,所以就趁他清醒的时候拉着他到外面逛了逛,此时草原上的草已经渐渐地褪去了黄色,虽然不见得有如何翠绿,但已经有了一种蓬勃的生机。

  而这个姑娘当时正在骑马放羊,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动作已经很是熟练,当时她看了自己这边一眼,突然间羊也不管了,骑着马就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那速度之快,让顾暖即便知道她的马技好,也忍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

  “迟朝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那模样,显然早就与迟朝相熟了。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迟朝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是不管她怎么问他,他却是半个字也不愿和她吐露了。

  “顾暖姐姐,我看迟朝哥哥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今天晚上有篝火晚会,你可一定要来呀!”

  一路上,乔弋就像是一个小麻雀一样的缠着她,叽叽喳喳的在她耳边说个不停,以往她都是以这样的方式缠着迟朝的,今天大约是被迟朝吓着了,所以只围着她身边转悠。

  “篝火晚会?”

  “是啊,这是我们每年一度的篝火晚会,现在不是天气开始回暖了么?我们通常会通过类似的活动来祈祷今年的风调雨顺,马壮羊肥,让我们能够顺遂的度过这一年,所以你可一定不能缺席!”

  乔弋说着,眼睛却是往着迟朝的方向瞥着。

  这哪里是在邀请自己?这明明就是在曲线救国!

  顾暖摇头无奈的摇了摇头,抵不过她的死缠烂打,只得点头答应。

  到得乔弋家的大帐,乔弋的父母早就将食物准备好了,见到迟朝来,很是热情的招呼了他,并且几人都是用的当地的方言相互寒暄,顾暖是半点也听不懂的,只能和乔弋坐在羊绒毯上默默的啃着馍馍。

  也不知道迟朝和她的父母说了些什么,几人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顾暖坐在乔弋的身边,就感觉到乔弋的情绪立即就低沉了下去,拿起她手旁的一块馍馍,像是发泄似的一口啃了下去。

  “看上去,迟朝和你们很是相熟?”从迟朝的口中问不出什么,顾暖只能从乔弋这里套话了。

  “是啊,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那是他第一次来到我们草原,你可不知道,那时候他有多狼狈,连衣服都不知道多带两件,要不是我阿爸阿妈给了两件衣服给他,他估计得冻死在草原上了!”

  乔弋想到那个时候,刚刚的气恼瞬间消失不见,满脸的幸灾乐祸的笑意。

  十二岁?那不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的每一年,迟朝哥哥都会在这个时候来草原呆上个几天,虽然都是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但每次来的时候,他都会给我们带上许多东西,久而久之,我们这里的人也就和他熟悉了起来。”

  “每年都会来?”顾暖更惊讶了。

  “是啊,自我十二岁开始,每年都会见到他。”

  也因此,每年的这个时候,成了她最期盼的时候。

  “那他会你们这边的语言也是你们教的吗?”

  这地方的方言可不比学一门外语的难度好到哪里去!

  “才不是呢!迟朝哥哥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是用的我们土地上的语言和我们交流的。”

  也因此,她才会觉得惊奇,乔弋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迟朝时的样子,明明就已经冻得不行了,却还是站在他们家的帐篷门口不停的搓手哈着气,最开始还是她要去帐篷外面倒水,这才发现的他。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么少,也不怕被冻死吗?”那时候她还小,所以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就把他拉到了自己家的帐篷里,父母看到他眼中俱是流露出了惊愕。

  也就是到得屋里,她才看清了他的样子。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会有人的眼睛,比他们这里的寒冬还要冷冽。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迟朝在接过她母亲递给他的一杯温水时,刚喝了没几口,就突然倒在了地上。

  他在外面冻了太久了,身体早就因为不适发了高烧,还是她的父母悉心照顾了他几天才好了起来,也因此,他第一次来草原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病中度过的。

  迟朝与他们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

  虽然发音上有些蹩脚,但足够表现出他的诚意。

  乔弋一开始是惧怕他的,但是越和他接触,她对他的惧意也就越少。

  她的父母常说,她这样的性子,要是走出这片草原,在外面根本就活不下去,然而很多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对方比自己还要单纯。

  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她在喂羊的时候,对方突然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神色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羊羔。

  “你在干什么?”

  “喂羊。”

  “它自己不会吃吗?”

  “如果我不喂它的话,最好的那些草会被那些老羊给抢去的!”

  “抢就抢好了,迟早它都是要捱这么一遭的,你何必这么麻烦?”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同情心?”迟朝不屑的冷嗤了一声,“我问你,你现在之所以会这么温柔的对它,还不是为了让它养的肥一点,好到时候你吃到嘴里的肉多一些?你们是不是就喜欢玩这种,先得到人家的感情,在别人对你产生信赖的时候,给人临头一刀的游戏?”

  乔弋愣了愣,发觉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所以说,和我比起来,真正残忍的是你们。”

  说着,就趁她愣神的时候,抢过她手里的嫩草,一把扔进了羊圈里面,引起里面一群老羊的争相抢夺。

  等他走远了,她才看见和她一栏之隔的那只小羊羔,用着很是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仿佛真的在控诉着她的残忍,以至于自那之后,每次她喂羊吃草的时候都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就像是自己真的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因着乔弋的话,顾暖的心又有波澜微动,事到如今,她当然不会以为迟朝带她来这里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可当年她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又何至于让他记这么多年?耗费这么大的心神?

  两人用完早饭从乔家的帐篷里出来,乔弋本来还打算再跟着,却是被她的父母严厉的喝止了。

  两人在及膝的草地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你刚刚和乔弋的父母说了些什么?”如若不然,乔弋看着他的目光不会那样的幽怨。

  “也没有什么,只是随口和她父母提了句,她已经不小了,虽然这里是草原,民风开放,但是就算这样,整天跟着一个男人身后跑,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顾暖却是听的皱起了眉,“迟朝,乔弋虽然任性,但很单纯,你不要用你对付敌人的那套手段对付她。”

  她很喜欢乔弋,不希望她因为迟朝失去脸上的笑容。

  迟朝的步子顿了顿,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的脸色有些阴沉,“桔梗,你得知道一件事情,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除了你,他人的死活与我无干。”

  顾暖的脸色微变,的确,因为这段时间迟朝表现的太过于安逸了,以至于让她都忘了,他那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看到顾暖的神色变化,迟朝到底是微微放缓了语气,做出了自己的解释,“而且,我那些话也没有说错,我既然给不了她回应,又何必让她整天跟在我的身边?桔梗,你的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到得最后,反而会将她伤的最深。”

  在他的这番话中,顾暖面上的冷硬也渐渐缓和了过来,只是与此同时,她开口的话里更带了一丝叹息。

  “迟朝,就如你所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明明可以看透,为什么放在自己的身上却不行呢?”

  更何况他们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过开始,就算是有开始,那也是带有目的性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连身子都换了一个,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能够让迟朝一直死死的抓着她不放?

  迟朝静默着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直死死的盯着她,那里面,是不容质疑的坚定。

  对此,顾暖除了无奈就还是无奈了。

  “迟朝,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她无法,只得出声提醒他。

  三个月的时间,眼看着就只剩下一个月了,虽然这里天高云淡绵延千里,但她的心却没有一刻真正的踏实过。

  于她来说,这三月如漫漫长路,辗转反侧。

  于他来说,却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不会忘的。”

  一阵风拂过,吹起两人的衣角,带来迟朝的轻声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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