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接通了电话，但竟然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心中斗然升起的气愤，使她暂时只能保持缄默。
心底那些一触即发的情绪只等着她一个小小的指令，或者一个意念，就会变成激烈的言语。不管牛二虎打电话是为了要表示心中的愧疚还是为了礼节性的客套，她都会让他难堪得下不来台。
“喂……是小妹吗？”二虎的声音有点犹豫。
“是。”她终于挤出一个字，
“哦，你回来几天了吧，我听我奶奶说的。”
她真佩服这个二虎，都啥时候，居然还和她扯淡，也许心虚的人更喜欢扯淡吧，他有心情，她可没有心情。
“有没有要紧的话？”小妹觉得这样的状态多一秒都是折磨，她只想听他到底要开什么口。
“嗯，你姐还好吧！”二虎吞吞吐吐，欲语还休。
小妹倒是可以理解他难以启齿的心情，他不会是想求得原谅吧？那真是异想天开，你既然做了不让自己心安的事情，那就背着一辈子的良心债吧。
她忽然有些明白，其实不用别人提醒，他自己就会掉进懊悔的泥淖，她要是破口大骂几句，他说不定心里还好过一点。确实，骂人的时候，不仅会使自己显得愚蠢和可笑，反而使得对方得了你的刺激，而渐渐地心安理得。
她还是别干这种傻事。
“她好不好，你去问她。”
“不接电话。”
“那我也没办法。”
“我现在想见她，你帮我个忙，将电话给她。”
“你以为你是谁？”小妹强忍了一下，才只说了这几个字。
“小妹，你这自以为是的毛病越来越厉害了，凡事还是那么自我，只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想问题，你姐从小就白疼你了。”二虎似乎得理了，一下子换了一种语气。
“你说什么？”小妹气得快要晕过去了，这个立场似乎被转换了，她倒成了被教训的那个了。
“我说你根本就不配你姐对你这么好，你对她有过任何的帮助吗？你有真正关心过她吗？”
这话真是像阵狂风，一下子可以将她掀翻。
“我是欠她的，可我不欠你的。”
“你欠她的，早晚就是欠我的。”二虎的声音似乎要发飙了。
小妹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不由一惊，她听不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小妹的脑海涌出了大胆而又疯狂的念头，难不成二虎事到临头，良心发现，想要用什么极端的方式和他老子抗争？
“他不会是要拉着大梅私奔吧？”一想到这个念头，小妹一下子热血沸腾，她有些狂躁了。
那些种种反转的场景在她的脑中盘旋，简单粗暴地冲击她的心，她感觉到呼吸急迫，不能自已。
可她马上就平静了下来，这是不可能的，要私奔也不用等到这时候，多少个夜晚白白地流逝了，何况外面现在青天白日的，怎么也奔不了的。
“小妹，你要是记得你姐对你的好，你今天带她出来，我和她讲几句话。”
“你今天到底是演哪一出？我姐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你是要再摆她一道吗？”
“我哪出也不演？我就是和她说话。”
“看来你今天很空啊！”
“没错，我今天就是空，也只办这一件事。”
小妹不知这位到底耍什么心机，抑或是要破釜沉舟？不管他如何说，她是不会喊姐姐出去的，永远没有人可以拿姐姐的风度和尊严去冒险。
“你要是真有话说，就到我们家来，我姐今天不出去。”
“你们家说话不方便。”
“绝对方便，我保证。”小妹心里已经预备好了他们见面的场地。
挂完电话，小妹后悔了，她觉得自己是被他牵着走了，没了自己的立场。这也不能怪别人，她胸中不肯熄灭的星星之火，随时会出卖了她，它们躲在幽暗的角落里，哪怕只剩了一朵，也保存着再生的火种。
今天二虎家还真是没有什么动静，这让小妹百思不得其解，她也不敢和姐姐讨论这个。
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她姑且先原谅他那么一点点，尽量配合他一下，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再出个状况，那个牛二虎的信用在她这儿已经用完了，这辈子只能将他丢入黑名单。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牛二虎真的大模大样地出现了。
小妹看到他的脑袋探了进来，也不多言语，用手指指楼上：
“楼上，两层半，她在那儿。”
二虎只瞄了她一眼，然后就低着脑袋往楼上去。
“等等，我还是先和她说一下吧。”小妹到底不敢造次，不然，姐姐真生气了，她就好心办坏事了。
她三两步窜到楼上，过了好几分钟才下来。
“实在对不起，她让我和你一起上去，不然就，我……”小妹满脸的抱歉。
二虎大为讶异，眼神一下失了光芒，不过也就几秒，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
“那就一起上去，免得她有负担。”二虎好像想通了。
小妹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两层半，有一个还算蛮大的空间，平时只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和难得用到的各种物件，一个上午被小妹收拾得清清爽爽。她又将自己房间里的一张小巧的八仙桌放到中央，抬了几张靠背的小椅子，一边守着一个。
大梅坐在朝南的椅子上，抱着一本书，她见二虎上来了，就轻轻地将书合上。
“大梅，我来了。”二虎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侧。
“姐，这楼上有点冷，我去给你们端杯热茶。”没等大梅答话，她就主动撤退。
小妹躲在楼下，一直留心着楼上的声音，等到那声音忽然升高了，她才磨磨叽叽地将茶端了过去。
那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挪到那南侧的窗户了，面容激动。
看到小妹上来，又都坐回原地。
“小妹，我且问你，我和你姐的事与我父亲有何相干，我都这么大人了，还在乎这个。”
小妹看看那两个，绝不敢冒然搭话。
“我不能阻止我父亲，他也不能阻止我，我这次是豁出去了，他给我一年时间，我也给他一年时间。”
二虎说得毅然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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