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过去②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房间。”老仆人眼底有一丝不屑,却没有表现出来。
自从来到陆家之后,对于所有人的冷眼旁观他都早已经习惯,沉默是他对一切流言蜚语最好的回应。
陆景华看着坐在窗前的陆修远,瘦瘦小小的,却非要趴在窗前望着外面。
他走了过去,蹲在陆修远的身边,“叫爸爸。”
爸爸?
陆修远面无表情,内心小小的叛逆让他对于这个所谓亲切的称呼十分不屑。
但是,陆景华却没有生气,他站起身来,“陆修远,你要记住,无论你心里再多的不情愿,我都是你的父亲,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陆家的少爷。这是一个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瞥了一眼外面站着的老仆人,陆修远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那些个爱嚼舌根的仆人听的。
也可是陆景华在提醒他自己,总之陆修远依旧选择了沉默,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停留在远方,窗外是一片高尔夫球场,广袤无垠。
“想要去外面吗?”陆景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渴望,渴望自由。
他不过是一直被金鸟笼圈养的山林麻雀,不适合他呆的地方,他自然是希望离开的。
“听说先生要送小少爷去国外念书。”
“他去念什么书,一个私生子,哼,如果不是他那个不要脸的妈,他怎么可能进得了陆家的门。”
“唉,没有好的教养,读书有什么用?还真以为读书会改变什么吗?先生愿意接他回来已经给他面子了。”
……
陆修远站在宽广的高尔夫球场上,一遍又一遍的不堪入耳的话,争先恐后的进入他的耳朵。
突然下起了小雨,老仆人聊着天,逐渐忘了他的存在,离他渐行渐远,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憎恨吗?
其实并不,因为陆修远知道,他永远丢弃不了的是私生子的身份,他背负的是外人的鄙夷和唾弃。而这一切,他都已经习以为常,这是他那个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陆家的女主人,也就是他所谓的哥哥的妈妈,从来不和他同框出现在陆家。以至于,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名义上的母亲。
柳雨铭的死并没有给陆修远带来什么打击,反而是一种解脱。不管是对他而言还是对柳雨铭来说,这绝对是一种解脱。
即便是她还活着,即便是陆修远回到了陆家,做了小少爷,她依然不可能成为陆景华的妻子。
柳雨铭离开之时却如同幡然醒悟一般,她告诉陆修远要安静的等,等陆景华来接他。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陆景华对抗,她所有的手段不过是滑稽的小丑在表演。
柳雨铭说:“你纵然是他的儿子,就算他不爱我,但是他是爱你的,你要等他,等他来接你回家。”
陆修远从来不曾抱过希望,他小小的内心里,是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存在的。
后来,他真的被送去了法国。陆修远给他重新雇佣了一个照顾他的佣人,大概是知道陆家的仆人对他并不友好吧。
离开那天,他也没有叫一句爸爸。或许他并不知道这个两个字怎么答应,更不明白是什么意义。
父亲这个角色在他的映像中是空白的,连个轮廓都没有。
去法国念书那天,没有人来送他,当然这也是在他意见之中的。新雇佣的佣人是个法国女人,年纪怕是有点大了,稍稍有些臃肿的身材,一看就明白是带过孩子的女人。
她叫佐伊,会中文,这样以后再法国交流起来会很方便。
佐伊很慈祥,也很喜欢陆修远,她说小孩子应该有小孩子的天真,像他这样沉默寡言的实在是太少了。
陆修远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在法国的生活很惬意,这里没有任何的不公平,甚至每个人对他都很热情。
陆修远也逐渐变得开朗起来,慢慢地学会了接受别人。不过,回国以后,一切都还是那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的房间堆积了很多小孩子的东西,玩具、奶粉等,陆修远皱了皱眉头。
“小堇似乎很喜欢你的房间。”
“小堇?”
“大姨的孙女,你的侄女。”
这是陆修远第一次见到陆家的女主人,或许他离开的这几年,她确实也看开了,对他也少了许多的排斥。
她坐在轮椅上,据说是那年车祸留下的后遗症。
陆修远愣了一下,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了,也可能自己从来都没有记住过。
他没有生气,只是温柔一笑,捡了几个乱糟糟的玩具放到床上,“那真是太好了,希望她可以健康成长。”
说着,他带着行李绕过她,往玄关走去。
“你去哪?”她问得有一些急迫,保养的还算可以的脸上还是多了几根皱纹。
陆修远回过头,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条十分精致的项链,随后给她戴上,“这是给您的项链,您还是那么漂亮。我在外面租了房子,就不住在家里了。”
他学会了法国绅士那一套,即便是面对这个女人,他依旧保持着微笑和他的绅士风度。
女人的眸子沉了沉,伸手拉住陆修远的衣袖,“留下来吧,你爸还是挺想你的,我让刘姨收拾给你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陆修远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晚点会回来一起用餐的,就不要麻烦刘姨了,这种小事情,我还是可以搞定的。”说完,他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先告辞了,女士。晚点我会过来的,在太阳下山之前。”
说完,陆修远转身拿着行李箱就离开了。那次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陆家,再也没有踏进过陆家的大门。
说来,陆夫人对陆修远的态度转变,也只是为了他能叫一句“妈妈”,这么多年了,再大的仇再大的恩怨,早就被时间冲淡了。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怀孕的人,而陆修远也就成了陆景华唯一的孩子,她也不过是为了能再听到有个人可以叫她一声“妈妈”!
……
陆景华深深地叹了口气,“修远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的母亲亏欠了你很多。”
“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母亲,柳雨铭还是徐薇?!”陆修远平淡无奇的语气像是扎在陆景华心上的一把刀,他突然想念曾经那个沉默寡言的陆修远。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是孩子了,也不会再孩子气了。”陆修远笑了笑,可是在陆景华听来,却像是在控诉他悲哀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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