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那头有轻柔的音乐声传来，雨声淅淅，他的声音清冷悦耳。

　　“你现在……在加班吗？”

　　“没有。在外面谈点事情。你在哪里？”

　　王岩赶忙道：“你先忙，待会你谈完了再给我打过来。”

　　“不用。”顾南似乎轻轻笑了，“也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你在外面吗？”

　　“嗯，买了些书，出来才发现下雨了。我也没带伞。”

　　“好。”顾南一向简洁明了，“你把地址发来。我这边很快就结束。”

　　王岩应了声，顾南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要乱跑，不要淋雨，等我，我很快过来。”

　　顾南挂了电话，抬眸看了看对面的张萌萌。

　　她面前的咖啡快要冷了，她的表情比咖啡还要冷。

　　期初接到张萌萌约她出来的电话，顾南很是奇怪，可是还是答应了赴约。印象中张萌萌虽然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却也知道避嫌，基本上不会私下里联系他。

　　而当他赴约，刚一坐下的时候，张萌萌便开门见山道：“你对王岩到底有什么企图？”

　　顾南还未说话，张萌萌似乎不打算等他喘息一下，也不打算遵守一下社交礼仪，劈头盖脸便继续道：“你不用找什么借口。那天我在楼下看见你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你跟你妈说了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顾南的脸一下子青了。他的神色冷得像是高山上的积雪，一双眼睛在灯光映衬下反射着幽幽的寒意。

　　“你接近王岩是为了什么？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她没有钱，不过我看你也不需要钱。我想了快半个月，始终都想不出她有什么值得你费尽心思接近的。”

　　顾南的手指修长，若有若无的敲击在原木桌上。他眼眸低垂，似在思考。一双幽幽的眸子，让人根本不敢亲近。

　　这才是真正的顾南。

　　冷静无情。

　　“顾南，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但是你管不住我的嘴。王岩是我朋友，你觉得我会袖手旁观？”

　　“张萌萌，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不止是因为你是王岩信任的人，更多的是你很懂分寸，也从来不越了界限。”顾南声音一顿，话锋一转，眉毛微微抬了，“但是这一次，你越界了。这是我和岩岩的私事，用不着其他人指手画脚。还有……”

　　顾南的声音冷冷的，一如窗外飘过的秋雨。

　　“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张萌萌呼吸一窒，脸色微微红了，刚才的锐利不过是强撑罢了。在顾南这样的人面前，她的硬气薄如蝉翼，一碰便破。

　　知道硬碰硬并没有什么好结果，张萌萌语气软了下来，“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王岩收到一丁点的伤害。你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已经活得够不容易了，如果连你也……王岩是个很要强且敏感的人，我知道她没有她看起来那么刀枪不入。所以，可以的话，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纠缠她了。”

　　顾南望了望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些。

　　男子的面容冷峻，带着金丝边眼镜。他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凹陷的眼窝之中，一双眼睛暗藏锋芒。

　　顾南推了推眼镜，搅动了面前的咖啡。

　　他的声音沉沉，轻轻敲打在心上，他说：“我对王岩的感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从不曾停止。若说我对她唯一的企图，便是得到她，占有她。”

　　张萌萌脱口而出，“那你为何当年头也不回的离开她？”

　　顾南一怔，脸色微微一变。这细微的变化张萌萌自然看得清楚，她既然来了，自然什么都问得清清楚楚。否则，顾南心机深沉，王岩哪里是他的对手。

　　顾南眼眸低垂，“当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好，我不问过去，我只想问你，那天你妈说你毕竟是王岩的什么，她没有说出口，但是我知道这是所有事情的起因。”

　　张萌萌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顾南，似乎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然而，对面那人是冷的。

　　像是化不开的寒冰。

　　她知道，这一定是顾南的痛处。

　　“十年前，我曾出过一次车祸，和我撞上的那个人当场死亡。”顾南的声音低沉得像是重鼓捶打在心上，叫人发闷，他像是在叙述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神情淡漠得像是要消散在这冰冷的空气之中。“我超速了，是我的全责。那个人在临死之前给了我一张照片，求我找到这个女孩，并把他所有遗产全部给她。即使我再三保证了，可是他走得一点都不安宁。他放心不下，他很愤恨，不知道是恨我，还是命运。”

　　张萌萌心头一惊，脑子里飞速掠过些什么。可是她却什么都抓不住。

　　一种奇异的恐惧漫上心头。她手脚有些发凉，视线却直直的望向顾南。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祈求，祈求真相不是这样。

　　“那个女孩，就是王岩。她在三四岁的时候跟父母走丢，从此再也不见踪影。她的生父找了她十年，却在去见她的路上被我结束了生命。”

　　顾南轻轻笑了，“是不是很讽刺？明明咫尺，却是天涯。若没有我……王岩已经回到了亲生父母身旁。”

　　雨声淅淅，打在玻璃窗面上，如同温柔刀。

　　张萌萌却再也听不到了，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想的全是王岩提起顾南时那掩藏不住的情意。她爱眼前的男人到发狂，即使长长的六年过去，他在她心中的分量丝毫不曾减少。

　　她甚至不敢去想，要是王岩知道这一切会怎样。

　　她会疯……她这辈子休想得到一丝丝安宁。

　　所以，顾南才会这么不顾一切的要尽快带着王岩出国。离开这里的一切，王岩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是的，不能让她知道。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张萌萌的瞳孔放大，死死盯住顾南，一字一句道：“你做得对，不能让她知道。要是她知道，她绝对会疯掉。这些事情，你一个人承受，千万不要告诉她。”

　　顾南蓦的回过神来，微微皱了眉，“我以为你会劝我们分开，或者是让我告诉她，让她自己选择。”

　　“不。人唯有自私，才会比旁人快乐。若是执迷于过往，而放弃明明唾手可得的未来，那人生又有什么意义？现在的王岩很快乐，让她经历和面对真相，才是最自私的。人一辈子那么短，活得那么清楚干什么。”

　　“可是会有人觉得我没有给王岩选择的权利。”

　　“相信我，王岩不需要选择权，她需要的是你在她身边。难道你觉得这个不比所谓的选择权重要很多吗？”

　　长久以来，身边的人总是告诉他这是错的。就连他心底的理智也在拉扯着他，让他总是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是听到张萌萌说这话，内心压抑的情感似乎瞬间找到了出口，顾南轻轻道：“谢谢你第一次让我觉得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张萌萌搅动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似又想起了什么，赶忙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定在下个月吧。”

　　“王岩的父母…哦，不是…养父母不好搞定。”

　　“我每个月给他们两万块的生活费。若是他们敢狮子大开口，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闭嘴。毕竟王岩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不想落得个钱要不到还要蹲牢房的结局吧？”

　　张萌萌微微一怔，没料到顾南出手如此之狠和快。常年混迹商场的杀伐果决，此刻在顾南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当真是什么都想好了。

　　诚如王岩所说，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张萌萌冲顾南微微一笑，“大表哥，岩岩交给你，我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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