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憬不会主动，也不会关心人。

　　他问出这个问题，基本已经是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问完之后，他盯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宁思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别扭和僵硬，曾经相处两年之久，她从未享受过他这样的关心。

　　“如你所见，我很好。”宁思扯了扯嘴角，淡淡地回复他：“你可以走了。”

　　“不走。”宋怀憬想都没想，就接了这么两个字。

　　宁思当即就愣住了。她总觉得，她这次回来江城以后，宋怀憬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话少，但是死缠烂打不要脸的劲儿，真的让人震惊。

　　宁思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他的这一面。

　　若是之前，遇到这种情况，他肯定想都不想就会冷着脸离开。

　　他是宋怀憬啊，怎么可能干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

　　思索间，宁思脑海中突然闪过江文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呢？”

　　想到这里，宁思吞了吞口水。

　　宋怀憬，喜欢她？不敢想。

　　宋怀憬在病床前坐着，目光在宁思身上来回游走，酝酿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前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宁思在找话题，他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接几句话。

　　如今宁思早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围着他团团转，而他也确实不会找话题。

　　宋怀憬上下打量了宁思很久，最终将目光停在她的手背上，那里扎着针头。

　　她的手腕下面，还垫着一个圆柱状的东西。

　　宋怀憬看到那个东西之后，皱了皱眉，找到了话题。

　　“这是什么？”他指了指那个东西，发问。

　　“不知道。”宁思的回应依然很冷淡。

　　“哦。”宋怀憬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又看了一眼她手背上的枕头，问：“疼吗？”

　　“不疼。”宁思回答得没有一丝丝犹豫，过后，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继续道：“跟被你虐待比起来，差多了。”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有多大的怨气。

　　而且，说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大脑一热就那么说出来了。

　　其实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但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宁思用另外一只手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打开，直接无视身边的男人。

　　宋怀憬原本是想跟宁思找话题的，没想到落了一个这样的后果。

　　听完宁思这句话之后，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直到电视机里综艺节目的哄笑声传来，他才回过神来。

　　宋怀憬将遥控器从她手中夺过来，把电视关掉。

　　很快，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宁思对宋怀憬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意，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对不起。”宋怀憬突然又开始向她道歉。

　　“你的对不起可真廉价。”宁思听完之后，笑着耸了耸肩膀。

　　算一算，这些日子，宋怀憬跟她说过最多的话，应该就是对不起了吧。

　　可是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不管他说多少对不起，都没办法抹平之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

　　宋怀憬本身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听到宁思这样回应之后，他立马就无话可说了。

　　他垂下头，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坐着，那模样，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孩子。

　　宁思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有片刻的失神。

　　“宁思。”他突然抬起头，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这样喊过。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喊出来，宁思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

　　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要怎么做。”他看着她的眼睛，“怎么做，你才能回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沉，里头还带着些她听不懂的情绪。

　　宁思被宋怀憬问得一愣，她动了动嘴唇，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胸口闷得慌，那种压迫感，几乎要让她窒息了。

　　这种问题，一点儿都不像他问出来的。

　　宁思用手掐了掐大腿，疼痛的感觉袭来，将所有的感性和动摇全部都冲刷掉。

　　她又恢复了理智。

　　宁思将视线别开，不看他，声音平缓：“好马不吃回头草。”

　　这是她给出的答案，简洁明了。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宋怀憬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沉思了大约一分钟，终于决定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我喜……”

　　刚刚说了两个字，病房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很突兀。

　　宋怀憬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宁思当即挪开了视线。

　　电话是程九思来的，最近她在忙着办理和卫简离婚的手续，打电话过来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宋怀憬揉了揉眉心，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他问她。

　　“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已经收到了。”程九思对宋怀憬说，“张律师刚刚通知过他了，我们明天去民政局办手续。”

　　“嗯。”听完程九思的话以后，宋怀憬的情绪并无很大的波动。

　　“我前昨天也给学校递了申请书，那边大概很快就会有答复了。”程九思滔滔不绝地说了，“对了，签证也办得很顺利……”

　　“那就好。”宋怀憬的回应还是很简单。

　　“怀憬，谢谢你。”程九思很诚恳地向宋怀憬道谢。

　　“不用。”宋怀憬说：“我还有事，就这样。”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等程九思的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宋怀憬就是在宁思面前接的。

　　虽然宁思刚刚没有看到来电显示，但是听筒里的声音和谈话的内容，她是听到了的。

　　又是程九思。

　　他们两个人关系还真是好。

　　宁思又想起来上次在盛唐门口碰到程九思的场景。

　　刚才通话的内容她也听明白了，大概意思就是程九思要离婚了，似乎还要出国去读书？

　　听起来，这些都是宋怀憬帮忙的。

　　他对前女友还真是热心。

　　宁思不是那种喜爱道德绑架的人，但是在这种时候，她却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曾经遭遇的那些事情。

　　当时江文还专门去求过宋怀憬，而他，不闻不问。

　　其实她倒是也没要求他非得帮忙，那种情况下，他不帮忙也是很正常的，她从未抱怨过什么。

　　但是这会儿，有了程九思的对比，宁思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江文之前说宋怀憬喜欢她，估计也是没看过宋怀憬是怎么对待程九思的吧。

　　被真真切切地背叛了，分手那么多年，依然毫无保留地帮助她。

　　这他妈的，才是真爱啊。

　　想到这里，宁思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她以为自己已经对宋怀憬不抱任何期待了，没想到真正到这一刻的时候，她居然还是会难受。

　　宁思看着宋怀憬挂上电话，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对他下了逐客令：“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你怎么了？”宁思突然震怒，宋怀憬有些懵。

　　他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我让你滚！”宁思随手拿起枕边的药罐，朝着他脸上砸过去。

　　展峦刚刚回到病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宁思这暴脾气，他早就见识过了。她拿东西砸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不过展峦倒是没想到，宁思居然有胆子砸宋怀憬。

　　他一直以为，宁思在宋怀憬面前是怂习惯了。

　　现在看来……嗯，这丫头似乎无所畏惧啊。

　　“咳，思思，你这是怎么了？”

　　展峦咳嗽了一声，将洗过的饭盒和餐具放到桌子上，朝着病床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到展峦以后，宁思立马抬起手来指住宋怀憬，然后对展峦说：“让他滚出去。”

　　展峦：“……”

　　这态度，也太嚣张了吧。

　　“宋先生应该是专程来看你的吧，这样……是不是太不礼貌了？”展峦劝了宁思一句，试图缓解一下气氛。

　　可是，宁思现在满脑子都是宋怀憬和程九思之间的那些破事儿，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就算展峦规劝，她也没办法保持淡定。

　　“让他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他。”

　　宁思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都破音了。

　　因为太过激动，她整张脸都涨红了。

　　展峦能看出来她非常生气，这会儿她是病号，情绪肯定是不能太激动的。

　　想了想，展峦决定先把宋怀憬带出去。

　　展峦轻叹了一声，看向宋怀憬，对他说：“宋先生还是先离开吧，思思需要好好休息。”

　　宋怀憬点了点头，目光在宁思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展峦跟着宋怀憬一块儿出了病房，在走廊里停下来。

　　他轻咳了一声，问宋怀憬：“你做什么了？她怎么这么生气？”

　　“……没做什么。”

　　宋怀憬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刚刚根本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宁思这脾气来的，确实有些突然。

　　“你确定？”展峦还是不相信。

　　虽然他也觉得宁思脾气不太好，但是她绝对不是那种平白无故就生气的人。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宋怀憬惹到她了，但是却不自知。

　　不过，按照宋怀憬这种情商，发生这种事儿也不奇怪。

　　被展峦这么一问，宋怀憬沉默了。

　　他又认真地将刚刚的事情回忆了一遍。

　　“哦，我抢了遥控器。”宋怀憬说出了自己刚刚做的事情。

　　“……还有呢？”

　　这种小事儿，宁思怎么可能发那么大的脾气，她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那种女孩子。

　　还有？宋怀憬继续想着。

　　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他突然想起来了，宁思好像就是在他接完电话之后生气的。

　　接着，宋怀憬将实情全盘托出。

　　“我接了一个电话。”他对展峦说，“接完电话，她就这样了。”

　　展峦一听，眯起了眼睛：“电话是谁打来的，女的？”

　　宋怀憬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

　　这不是废话吗，宁思又不可能吃一个男人的醋。

　　“对方跟你什么关系？”展峦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是前女友？”

　　“……你怎么知道。”宋怀憬说了跟刚刚一样的话。

　　“不然呢？”展峦被宋怀憬逗笑了，“你说你要把她追回去，却当着她的面儿接前女友的电话，你觉得合适？”

　　一个问题，把宋怀憬问得沉默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一直认为，他和程九思已经分开了、没可能了，所以接她的电话也不会有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必要回避。

　　见宋怀憬沉默，展峦无奈地笑了。

　　他问宋怀憬：“这事儿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哦。”宋怀憬想了想，好像之前也在她面前接过一次。

　　“所以呢？”展峦很严肃地问他：“这就是你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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