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号人围着在白板前，苦思冥想，办公室陷入了一片寂静，萧楠转着笔，钥匙？是某个地方？还是某个储物柜？

　　可看钥匙的大小，不太像是储物柜的。

　　笔灵活的在指间跳跃，她的大脑里反复过着一个问题：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能将详细的地址如实的填写下来。

　　她接住笔，转动椅子面向窗边，一道身影映入眼帘，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插在裤兜里，神情凝重，眼睛平视，好似在眺望远方的夜景。

　　两人并肩而站，萧楠侧目看了眼靳墨，憔悴的神情，浅浅的黑眼圈，下巴留着些许胡茬，颓废却又不失精神，她在纸上写道：要不你先去休息会？

　　接过纸笺，靳墨徒手掐灭了烟头，将玻璃窗打开一道缝，似乎有意在驱赶烟味，“不用了。”他看了眼手表，九点半，又指着喉咙，柔声问道：“还难受吗？”

　　摇着头，萧楠伸手搭放在窗沿，微风透过缝隙拂面而来，很舒适，她望着远处的灯火，缓缓闭上眼，大脑也被放空了，暂停了思考。

　　近在咫尺，靳墨依稀可以闻到她发缕的一丝淡香，“你在想什么？”

　　萧楠下意识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那一阵声响若是仔细听是有规律可寻——摩斯码：一片空白。

　　“那就休息一下。”

　　睁开眼，萧楠望着玻璃里倒映出来的背影，突然眼前一亮，他听懂了？

　　靳墨拍了两下手掌，“好了，大家都去洗把脸，清清神，休息一下，钥匙的事，吃过东西后，我们再讨论！”他的视线转向杜竹，“你负责点餐。”

　　众人如释重负，有的人站起身，伸着懒腰；有的人耷拉着脑袋，闭目养神；有的人点燃了香烟，一口接一口贪婪的抽着；有的人干脆走出了办公室。

　　低下头，萧楠发现白重的车还停在院子里，他没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萧楠在对话框里输入着：一切安好！

　　很快她收到回复：什么时候可以走？你现在需要休息！

　　现在案件有了新进展，我不想半途而废。萧楠就点了发送后，又发了一句：放心，我没事。

　　屏幕上又跳跃出了一行字：需要我帮什么吗？

　　摇下车窗，白重抬头，看着刑侦队所在的楼层灯火通明，莫名的叹息了一声，心知拗不过萧楠，索性就由着她的性子，自己也没有离开的打算，看着手机，见萧楠一直处在输入的状态，他一边静静的等着，一边用平板浏览着文件。

　　萧楠将原来打好的字又删除了，重新输入了一句话：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如实的填写地址？

　　快递！

　　两三秒的间隔，她的屏幕里就出现答案，握着手机，思绪因为这两个字的连锁反应，不断的蔓延开了，如果现在从快递公司着手查的话，既费时又费力，到最后还未必能查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手指敲打着窗台，一瞬间，自己的思维好似又被什么东西给局限住了。

　　陈天坐在椅子上，见靳墨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身子往后一靠，脚用力的蹬着办公桌，椅轮滑动，他凑到了萧楠的身旁，嬉笑打趣道：“谢谢萧医生！”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思绪被打断，萧楠不明其然，微微一愣，扫视着所有人，疑惑的拿笔写道：why？

　　“你是不知道，以前，我们的宵夜虽然品种多样，譬如：老坛酸菜、红烧牛肉、海鲜等等。”陈天掰着手指数着，“可内容单一：方便面。而且时间上也……”他看着大伙，笑道：“能让老大这么早就意识到宵夜的重要性，你可是第一人啊！”

　　“要是嫌早，你那份，我可以收回。”

　　闻言，陈天耸了耸肩，拖着椅子回到办公桌前，见靳墨站在门旁，“老大，不带这样打击报复的。”他顺着靳墨的视线方向，看向了萧楠，翘起二郎腿，嘴角微翘，毫不客气道：“竹子，记单，来两只烤鸡腿，一瓶可乐外加一份生煎包。”

　　大家伙忙着点餐，萧楠却无动于衷的站在窗边，不经意听到杜竹说了句：“你们的需求，我已经记下，等会就叫外卖，稍等片刻。”

　　听到‘外卖’二字，她的脑回路突然闪了下，可转念一想，杜媛平时在医院，有工作餐，而且医院食堂吃饭也方便，点外卖的概率似乎不是很大。

　　快递？外卖？萧楠自嘲的微微一笑，她拿起笔边写边走到靳墨跟前，‘刷’的将纸撕下，直接递给了他。

　　查杜媛的网购的账号！靳墨似乎明白了什么，拨通了王珂的电话，命令他立刻过来。

　　在场的人的齐刷刷将视线转向他两，萧楠一脸严肃的写道：一个女生如果没有时间逛街，你们觉得她会用什么方式来满足自己的购物欲？

　　“某宝商城啊！”杜竹脱口而出。

　　大家伙相互对视着，似懂非懂。

　　“果然是女人更了解女人，要是让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网购这一出。”陈天的视线在萧、靳二人身上来回瞟，时刻抓住机会调侃，“老大，你说是不是？”

　　办公室的气氛再次活跃开了，她见靳墨瞪了陈天一眼，而陈天却慌忙躲开了靳墨的视线，看着两人间犹如老鼠见了猫儿一般，微笑着摇了下头。

　　“靳队，有什么事吗？”

　　萧楠见王珂带着睡意，迷迷糊糊的走了进来，而耳畔响起了熟悉的低沉的嗓音：“有什么法子可以找到一个人在网上的购物记录和收货地址。”

　　王珂扶了下眼镜，“简单，只要通过账号破解密码就可以了。”

　　“没有账号！”

　　“那，就要复杂一点了，不过好在有许多购物网都进行了实名制认证，只要通过软件或者一个程序进入其中某个服务后台，利用被查人的身份证号，进行搜寻账号，然后再进行破解。”王珂语顿了一下，“可，靳队，进入别人网站的服务后台貌似踩过界了，我，我们不能知法犯法吧？而且以我现有的技术也未必能在短时间穿过他们的防火墙。”

　　还有其他法子吗？萧楠将写好的便签纸递给王珂。

　　王珂思索片刻，“法子倒是有。”他走到电脑前，边敲打着键盘，边解释道：“筛选法！利用我们所掌握的信息进行搜寻相接近的目标账号，在逐一对比，锁定后，再进行破解。”他停下手，看向靳墨，“你们也知道现在网购的人很多，账号何止成千上万，如果用这个法子的话，在时间上就会更久一点。”

　　靳墨的手搭放在王珂的肩膀上，拍了下，淡定道：“抓紧时间，开始吧！”

　　一瞬间，所有的工作重心都压在了一个点上，大家纷纷停下手，办公室的氛围越来越凝重了。

　　早晨，三点四十分，趁着查地址的空档，其他人打着盹，养精蓄锐。

　　萧楠安静地看着书，抬头。

　　灯光下，白灼的光线照在办公桌上，原木色的桌面映出了一道光晕，恰好映衬着靳墨熟睡的脸颊，他双手交叠枕着头，中规中矩，很是安稳，和平时严肃和不苟言笑想比，现在的他显得可爱多了，给人一种邻家男孩的感觉。

　　邻家男孩？为什么心里会泛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脑海里浮现出几个模糊的片段。

　　萧楠注视了一会儿，放下书，起身向他走去。

　　两人原本相隔的不远，萧楠走到桌边，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脸上，她微垂眼眸，拿起旁边的一件衣服，盖在靳墨的身上。

　　靳墨缓缓的动了一下，吓得萧楠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迅速回坐在沙发上，抄起书，故作镇定的翻看着，视线时不时偷偷的瞄着那道背影，见他没醒，萧楠才松了口气。

　　单手撑着头，她漫无目的的翻阅着，等待的过程既漫长又煎熬。

　　秒针嘀嗒嘀嗒的走着，疲惫和困意袭上心头，萧楠的眼皮眨了几下，缓缓的闭合了起来。

　　她又做梦了。

　　独自在山间小路里徘徊，四周弥漫着浓雾，鞋底与湿漉漉的青草接触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此刻听来，特别的刺耳，她慌乱的寻找着出路，可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害怕了吗？”

　　循声望去，不远处有一道人影来回晃着，萧楠拼尽全力，用力吼叫着，想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可任凭她怎么嘶吼，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绝望？无助？挣扎？你想明白了那件事又能如何？”那头传来一阵嘲笑声，声音越听越觉得奇怪，似笑非笑，带着哭腔，突然他收住了笑声，厉声道，“晚了，gameover！”

　　萧楠往前追赶，可那道影子却不见了，半空里飘荡的笑声，越来越渗人。

　　“欧耶，解开了。”王珂兴奋的跳了起来，大声叫喊着：“杜媛的账号，我登录成功了。”

　　众人纷纷从睡梦中醒来，萧楠也冷不丁的一惊，微微一怔，伸手揉着太阳穴，又是梦？为什么每次那么真实？

　　抬眸，她见大伙都围到王珂身旁，赶忙起身。

　　拖动鼠标，靳墨的食指滚着圆球，页面缓缓拉下，杜媛收货地点那一栏填写了三个地址：父母家、安平小区和另外一个叫庭辉雅苑的地方。

　　四目相对，只听得靳墨下令道：“对表，现在是六点四十八分，所有人带好装备，十二分钟后到院门口集合。”他掏出手机将地址拍下，扭头对杜竹说：“你通知技术科值班人员和张斌，让他们也一块去。”

　　“是。”

　　我也去！萧楠把便签纸递给了靳墨，见他神情犹豫，又写道：我必须去。

　　“要去也行，我们约法三章，到了那儿，你必须得听我的。”靳墨的眼里充满的关切之意，见她点了下头，最终妥协了。

　　一群人在院门前集结待发，停在旁边的商务车，被人拉开了车门，白重走下来，叫唤道：“楠。”

　　额，他怎么还在，萧楠见白重缓缓向自己走来，眉头微蹙，担心他会反对自己出任务。

　　“你要去哪儿？”白重用余光看着靳墨，有意的拦住了，“坐我的车。”

　　萧楠见靳墨身子面对白重，眼里闪过一丝敌意，其他的人齐刷刷的看向了这边，未免这样尴尬的局面继续僵持下去，浪费时间，她绕开白重，直接坐进了商务车。

　　汽车缓缓前行，萧楠在便签纸上写道：事不过三，你别再向靳墨发出无聊的挑衅信号了，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白重并未做出任何回答，低头，嘴角微翘，手指不停的划着平板里的页面。过了许久，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找到那个女人了？”

　　萧楠点了下头，写道：恩，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她会在那儿。

　　“留了百分之十的余地，不像是你的风格。”白重见平板放在腿上，侧目看向她。

　　摇下车窗，一缕晨光照在她的脸上，暖暖的，萧楠伸手想去抚摸那道光，沉默片刻，写道：我最近老是做梦，不同的地方，却每回都被浓雾所笼罩，而且都有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他总是不停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莫名其妙？这个词自己用的有点不太恰当，因为他每一回说的话，都确切、真实的捕捉了自己的心理，好似有读心术，窥视着自己。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在那间小屋子里关了那么久，多少都会在你的心里留下点阴影。而且老人都说梦境都是相反的。”他将手搭在萧楠的肩膀上，见她蹙着眉头，笑问道：“要不过几天，我安排你出去玩玩？三亚，好不好？”

　　阴影？真的那么简单吗？萧楠摇了下头，视线转向外头，看着一个个法国梧桐往后走着，想着杜媛日记里的内容，耳边响靳墨说的那句‘每回案发，章浩都有不在场证明。’的话语，她犹豫着拿起笔，写道：爱就是无畏的付出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萧楠用余光观察着他脸部表情的变化，生怕触碰到那道伤疤，转而又写道：一个女孩深爱着一个男人，不介意他有妻子，也不介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偷偷摸摸，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愿意付出任何东西。

　　“挺执着的！”白重将便签纸折叠起来，边撕边闷声问道：“你是怀疑，女生为了爱，心甘情愿被男人操控，甚至付出生命？”

　　两人说话间，车子停了，萧楠听着白重的嘱咐，跳下车。

　　紧跟在靳墨等人的身后，萧楠沿路观察四周的环境，除了大门口有两个探头外，其他的地方，她并未发现监控。

　　11号楼前，靳墨留下一组人布控，其余的人有序快速的上了五楼。

　　在501室门前，萧楠的神情都变得凝重，看着靳墨拿出钥匙，对准锁眼放了进去，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咔嚓’随着靳墨扭动钥匙，门竟然真的被打开了，萧楠和靳墨对视了一眼。

　　靠近门口，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萧楠的视线被屋里的布局所吸引，穿上鞋套后，她边带手套，边走进了室内。

　　客厅里悬挂着许多纯白色的布条，像是古代屋舍里悬挂的帷幔，门一开，和开着的窗户迅速形成了一股对流风，帷幔随风伴着几片花瓣飘起，那场景如梦如幻。

　　关起窗门，风骤停，萧楠站在客厅中央，扫视着，不仅地上洒满了百合花瓣，就连柜子、沙发、茶几上都被花瓣所覆盖。

　　纯白的世界，代表着什么，他又想宣示什么？是单纯的爱吗？

　　透过帷幔，隐约间，她看到有道房门是紧闭着，撩开帷幔，慢慢靠近。

　　伸手扭动着把手，门缓缓的开了，红色？鲜艳如火，红、白色差的转化，让萧楠的视觉神经有了一种莫名的强烈冲击感。

　　红帷幔被撩开，望着眼前的场景，萧楠的心咯噔了一下，欧式复古的床，样式、颜色和自己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白色的床单被换成了红色。

　　有个人躺在上面，因为离开有段距离，萧楠看不清她的脸，缓缓走上前，杜媛，她就像自己在视频中看的那样，静静的躺在那儿，微卷的头发整齐的摊放在枕头上，双手交叠放置的在心脏处，姿势瞅着有些奇怪。

　　而杜媛的神情看着也有点渗人，苍白脸颊，嘴角维扬，似笑非笑。

　　木纳的站在床前，直到靳墨吩咐人：“拍照、取证”，萧楠才回过神来。

　　她检查着尸身，头部没有明显伤痕，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掐痕，双手、双臂、双腿都没有任何伤痕，又检查了她身上的尸斑，萧楠大概推断出了杜媛的死亡时间，转身拿起测温计。

　　测量完肝温后，她走到空调口，正要自己动手搬凳子时，却被靳墨抢先了一步，“空调口干燥无水，应该没开过。”

　　杜媛身上除了颈部有道伤痕外，并无其他外伤，她的死亡时间是昨天。写到这儿，萧楠手中笔悬空了，昨天？她迟疑片刻，继续写道：上午九点到十点半之间，至于详细的情况，得等我解剖后，才能知道。

　　“恩！”靳墨边叫人把尸身运走，边说：“你先回车里，这儿我会处理。”

　　脱下手套，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床头，熟悉而又陌生，她不停的问自己，死亡时间为什么会是昨天？明明……

　　“怎么了？”

　　萧楠心里头焦急，又说不出话，她抱着试试的心态，写道：你懂摩斯密码吗？

　　“懂，不过，你在敲打时，速度不能太快，我……”靳墨尴尬一笑，见萧楠抬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有规律的触碰着，得到‘没问题’三个字的答复，点头示意其开始。

　　因为速度不能快，萧楠在敲打的过程中，一句话，她得花上半分钟，或更久的时间，但总的来说比写字要快多了。

　　刚刚那一幕，我在视频里见过，唯一不同的只有床单的颜色，我看到的是白色。

　　“杜媛的死亡时间是昨天上午，和你失踪，到被营救出来，相隔的时间貌似有点久了？”靳墨拿起欧石楠的花瓣，见萧楠的眼里充满着肯定，“要是你看到的是情况属实，那就是说杜媛当时还活着？”

　　有可能，她虽说一动不动的躺着，可我只是在视频中远距离的看到，又加上……

　　萧楠想到有好几回镜头拉近时，不是被突然拉远，就是那人用身体遮挡，以为杜媛遇害，难道都是自己的主观判断？

　　等等，主观？在杜媛的死亡时间的判定上，她心存疑惑。空调没开，外力改变尸温的可能就会在第一时间被排除了，可，室内也没发现其他的东西。

　　看着满地的花瓣，萧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捡起一片花瓣，只见上头有几点细小的水珠，手指触碰时，感觉到了湿润，萧楠又连续捡了几片花瓣，都是类似的情况。

　　走到客厅，萧楠捡起几片百合花瓣，却发现很干燥，甚至有的还枯萎了。

　　为什么只是一墙之隔，花瓣会出现不同的现象？

　　“靳队，现场又被处理的很干净，应该是在撒花瓣前，刻意的打扫过。”技术科的人满脸无奈，“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在餐桌摆着一只带血的玻璃杯，初步取证，并未发现指纹。”

　　闻言，萧楠回头看向餐桌，三根燃尽的红烛一字排开，将餐桌一分为二，缓缓走上前，她看到一盒火柴放在玻璃杯的旁边。

　　望着杯底的血液，萧楠调节着呼吸，慢慢的静下心来，闭上双眼，她结合现场的环境状态，加上对他当时的心理的揣度，恍惚间，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撒完花瓣，他站在餐桌旁，拿起火柴，不急不缓的点燃了蜡烛。

　　落座后，他身子后靠着，翘起二郎腿，僵硬的肢体渐渐放松了下来，举起了玻璃杯，透过烛火静静的看着杯中红色的液体，脸上洋溢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脑海里的画面与记忆相碰撞，火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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