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初和白星尔到达津华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五点。
沈容与和每次一样,亲自过来迎接他们。但这次的不同是,景昕没有陪同一道过来。
“大嫂呢?”白星尔问。
沈容与笑了笑,让身后的人接过他们手中的行李,解释:“小戎发烧了。你大嫂在家照顾孩子,就派我把你们接回去。”
“小戎发烧了?”白星尔立刻担心起来,“那我们别耽误时间了,快些回去!蕴初,孩子的病,你能给瞧瞧吗?”
“简单的儿科,没有问题。”林蕴初如此说。
三个人少了以往的寒暄,快速离开机场。
在这期间,林蕴初和沈容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心照不宣,没有过多的交谈。
等到了沈家大宅,白星尔第一时间去看望沈戎。
而林蕴初和沈容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才开始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看星尔的样子,你没告诉她这次她来津华,会单独留在这里,而起短期就不会回去了,是吗?”沈容与问道。
林蕴初沉默不语,眼睛盯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想起临出门前白星尔亲手把戒指套在他手上的样子。
她当时特别的骄傲,还告诫他:“夫妻一体,以后出门在外,你得让人家知道你有妻子了。”
“四少爷?”沈容与见他不说话,又喊了他一声。
林蕴初回过神,说道:“没和她说,什么也没说。就是告诉她,来这里接妈回家。”
沈容与一听他这么说,也就心下了然。
想来就是不舍得,也不忍心啊。
那么相爱的两个人,自然是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分离。
可是,现在情况局势复杂,林蕴初为了白星尔的安全着想,只能是把人安排在这边,自己回去解决林浩熙的问题。
“我觉得,你还是和星尔多少透露一些吧。”沈容与叹息道,也是为这两个人揪心,“否则依照她的性格,她也不会老实在这里待着。说不定,你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想办法回去找你了。”
林蕴初微微一笑,几乎都可以看到那时候的白星尔会是什么样子。
肯定是急坏了,也气坏了,对着自己说狠话。
但是,只要他稍微卖卖可怜,再说说自己也是迫不得已,她就会心疼的直掉眼泪,对一切都变成既往不咎。
“今晚和她说。”林蕴初慢慢收敛了笑容,“晚上我们回了酒店,我会适当的给她一个理由。”
沈容与点点头,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阿梅过来说再过半个小时上就可以开饭,才打破了这个局面。
沈容与看了一眼客厅内的大钟表,对林蕴初道:“炎彬上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还没有你侄子的任何消息。”
林蕴初“嗯”了一声,顿感身子有几分的疲惫,他说:“他一天找不到,也就一天弄不清楚林家和影子组织有什么关联。”
“是啊。”沈容与认同道,“你侄子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蹊跷了。不然的话,我想你也不会当即决定把星尔送到津华来。你现在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也别太担忧,我会让忠叔适当帮帮忙,让他起码可以确保照看好你的三哥和三嫂。”
“沈律师,谢谢你。”林蕴初十分郑重的说。
这一声“谢谢”里,包含很多。
不仅仅有沈家对影子组织事情的全力相助,以及沈家对林蕴初家人的关照,更重要的是,沈家可以保证白星尔的安全。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让林蕴初感激的了。
“我早说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沈容与笑笑,“况且,白部长当年的事情,我爸一直很自责。他觉得是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大哥该有的责任,忽略了他的生活作风问题,才导致后面的种种悲剧。”
一提白毅,林蕴初更是千头万绪上心头。
白星尔为了这个事,心中的心结一直都没有解开。
这叫他如何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津华呢?
……
半小时后,景昕抱着沈昕下来吃饭,白星尔跟在她们的身边。
沈容与见老婆下来,赶紧忙着鞍前马后,先是接过了女儿,肩负起喂女儿吃饭的工作;又是时不时的给老婆夹菜,让她多补充营养。
“大嫂,你多吃些啊。”白星尔也在一旁关怀,“我瞧你都瘦了,人也憔悴了不少。”
景昕叹口气,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她只要想到沈戎的病还没有好彻底,整个人就感觉像是被什么给牵住了一样,没有一刻能放下心来。
“星尔,你以后可别像我一样,生两个。”景昕无力的笑道,“太辛苦了。关键是操不完的心,还要一分为二,真是应接不暇。”
“大嫂这是哪里的话?”白星尔看向沈容与,“你看大哥他这不正帮你分担了吗?要我说啊,生几个孩子,主要看孩子的父亲如何想的。”
沈容与喜滋滋的点头,应道:“星尔说的太对了。我最大的本事就是疼老婆,所以生的越多越好,多多益善嘛!”
“说的轻巧。”景昕嗔怪道,“当初是谁陪产以后,跟我说生孩子太辛苦了,早知道就不生了?”
沈容与陪着笑,心想这话确实不假。
任何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看见妻子为自己拼尽全力的延续生命,都会生出一种极为矛盾的感受。
男人喜欢当爸爸,特别是那孩子自己爱的女人给自己生下的;可男人也不喜欢当爸爸,因为生产的过程真的是难以体会的痛苦和艰辛。
“四少爷,今天饭桌上的这个话题够深刻的吧?”沈容与幽默道,“你怎么认为的?想让星尔给你生几个孩子啊?”
白星尔一听这话,顿时紧张不已。
她的手紧紧握着筷子,无比期待林蕴初下面的话:会是像沈氏夫妇要一儿一女呢?还是想要一双女儿?又或者,他喜欢儿子?
白星尔想了很多种可能,可谁知道林蕴初却是无比肯定利落的回了一句:“一个。”
“一个啊?”景昕似乎是第一个没想到这个答案的人,“虽然我刚才和星尔说要一个就好,可你们两个基因这么好,不要两个有点儿可惜吧?”
白星尔忙不迭的点头,说:“我觉得要像大哥大嫂一样,儿女双全才好。”
沈容与和景昕相视一笑,透露出夫妻二人之间的幸福感。
白星尔心里特别羡慕,也渴望几年之后和林蕴初是这样的状态,就扭头对他小声说:“我们也生两个,好不好?”
林蕴初一笑,说了句:“傻瓜。”
白星尔不服气,心想她有这样的想法,怎么就会是傻瓜呢?还是说林蕴初对孩子也不是那么喜欢?可是,是他提出来要自己为他生个孩子的。
白星尔一时间有点儿糊涂了。
林蕴初瞧着她眉心微蹙的样子,就知道她那脑袋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生孩子有多痛?你问问沈大嫂。”林蕴初笑着说,“你怕疼。生一次,受一次罪,就已经够了。”
更重要的,生那么多,白星尔的爱和注意力就会更多的放在孩子身上,那林蕴初就要坐冷板凳。
这才是林蕴初心里那点小九九的最终想法。
“别的女人都可以忍,我也没问题!”白星尔反驳道,似乎因为这个问题和林蕴初杠上了,“你没看小戎和小昕兄妹两人多相亲相爱呢。”
林蕴初有点儿拗不过她,只是宠溺的笑着。
景昕瞧着他们两个人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四少爷,你可真是好福气!星尔才24,就愿意为你生儿育女,可想而知在她心里,你有多重要。”
林蕴初自是懂这个道理,白星尔为他付出的,是别的男人很难奢望的。
“谢谢。”他倾身在她耳边说,“我都听老婆的。”
说着,他在桌下抓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
饭后,白星尔又陪着景昕照顾了一会儿沈戎,才和林蕴初离开沈家。
回去的路上,林蕴初有好几次想要开口和白星尔把这次回津华的主要目的说清楚。
可是,他每每对上她晶亮的眼睛,所有的话就会咽了回去。
林蕴初有段时间没有见过她像刚才在沈家那样和他耍小性子、使小脾气的模样,那才是她该有的模样。
这次津华之行对她而言,是家人团聚的好日子。
这个团聚里有章芷蓉,也有林蕴初,缺少一个,都会使她的好心情大打折扣。
“蕴初,你听没听见有人在唱歌?”白星尔忽然问道,语气里都是她难掩的欢快,“听得我都想跳舞了。明天我们接妈妈的时候,记得先带我买栗子糕啊。”
林蕴初点点头,继续开着车,还在酝酿如何同她开口。
“你看啊!”白星尔忽然指了前面的某处,“是露天音乐会!好热闹的样子啊。”
林蕴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问:“想听听吗?那边应该是津华的繁华地段,也是风景区,我们可以休闲一下。”
“好啊!”白星尔高兴的一口答应。
林蕴初将车子停在了距离音乐会一条马路之隔的地方,对面的歌手唱的是《can’thelpfallinginlove》,是猫王的经典情歌之一。
“要不要下去听?”林蕴初又问。
白星尔点点头,和他一起下了车子。
两个人依靠着车子,林蕴初把白星尔拥入了怀中,白星尔很自然的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
“唱的真好听。”白星尔呢喃道。
林蕴初对这歌没什么兴趣,他的心里眼里只有怀里的人,“冷吗?起风了,气温有些低。”
白星尔摇摇头,仰起头看着他说:“在你怀里,多冷都不会冷。”
林蕴初勾唇一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两个人还从来没有这样当街的热烈拥吻过,对于总是爱害羞的白星尔来说,算是一件大胆的事情。
可是,白星尔迎合的很快,回应的也很热情。
许是因为耳边的歌,也许是因为身边的男人,更或许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吻。
“真想把你一口吃掉。”林蕴初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着,“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失控,让我失去原则。”
白星尔狡黠的笑了起来,手臂搭在他的双肩之上,说:“我是你老婆,你对我也要有所控制吗?”
“我可以不控制,就怕你哭鼻子。”林蕴初笑道,转而把人又给扯回怀里,怕她吹风受凉,“叫声老公。”
“不叫。”白星尔撒起娇来。
林蕴初不怀好意的捏了一下她的腰,威胁她说:“那就留到床上,我让你叫个够。”
白星尔佯装生气,踮起脚尖轻轻的咬了一口他的肩膀,反击回去:“以后你的肩膀说不定连重物都提不动了。”
“抱得动你就行。”林蕴初说着,又在她的唇上偷了一个吻。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深情的抱着彼此,继续欣赏耳边美妙的音乐。
歌曲换了一首又一首,每一首歌曲都是那样的情意绵长,听得人心里也变得柔情如水,爱意浓浓。
“蕴初,我不会为我爸的事情而继续烦恼了。”白星尔忽然说。
林蕴初一愣,等着她的后话。
“我不能骗你。”她继续道,“我不可能做到一点儿心结没有,但是我不会一味的纠结和思虑,给自己增烦恼,也给身边的人增烦恼。”
“嗯。”林蕴初应了一声,“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白星尔再次抬头看向他,又说:“还有,我想快点儿给你生个孩子。”
林蕴初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是真的不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会被相思之情折磨疯的。
“你怎么不说话?我总觉得你今天话少了很多。”白星尔开始有些疑惑了,“不是你说想让我给你生个孩子的吗?”
林蕴初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转而说:“是我说的。可你怎么忽然心急起来了?怀孕是件大事。”
白星尔回答:“我今天看沈大哥喂小昕吃饭的时候,样子好温柔。他的眼神比看大嫂的时候还要充满宠爱。我就想,如果我们也有了女儿,你会不会也是这样?我真想看看你那时候的样子。”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林蕴初说,“因为孩子再重要,也不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这话说的白星尔心里又是一阵甜蜜,立刻扎进了他的怀里。
可林蕴初的心境却不似她这般。
在他脱离了她的视线之后,他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担忧的凝视着不远处,心中经历着天人交战。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不管不顾的把白星尔带回海安。
可如果他这么做了,一旦她遇到任何的危险,她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那么的幸运!
“小尔。”林蕴初声音有些低沉,“我想和你……”
“那边出来了一个买熟梨糕的老伯!”白星尔不大不小的惊呼打断了林蕴初的话,“我可以吃点儿吗?大不了你一会儿陪我多散半个小时的步,这样我就不会长胖了。”
林蕴初好不容易提起了的勇气又被打了回去。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他说,“我过去给你买,用不了一分钟就回来。”
白星尔点点头。
在他刚走之后,白星尔就转身从车里拿出了林蕴初的手机,然后动作迅速的把今早他们的合照换成了他的手机壁纸。
看着两个人手机上一模一样的壁纸,白星尔傻呵呵的笑了。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林蕴初捧着熟梨糕准备过马路,只恨不得立刻邀功似的给他看看手机。
但就在这一瞬间,一切都凝固住了。
一辆小轿车忽然快速的驶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朝着林蕴初撞去……
那一刻,新鲜热乎的熟梨糕飞向了天空,而林蕴初则被撞出去数米之远。
……
津华第一中心医院。
急诊室外,白星尔腰背直直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手术室”三个字,几乎是望眼欲穿。
她的眼泪都已经快要流干,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景昕寸步不离的陪着她,也安慰她,告诉她里面操刀的医生是津华军区的外科一把刀,多重的伤都能治好,林蕴初肯定能化险为夷。
白星尔想相信这话啊!可她就是做不到。
她亲眼看到林蕴初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甚至他们的婚戒上也染上了血……那些血,让白星尔就像是被法官给判了死刑一样。
不一会儿,沈容与匆匆赶过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人,似乎是军区里的人。
白星尔无暇顾及沈容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带人过来,她只是祈祷、请求林蕴初可以挺过来,不要扔下她一个人。
“肇事的人,你亲自问话了吗?”景昕站起来问道。
沈容与摇了下头,回答:“我让明旭把人盯的死死的。等四少爷一脱离了危险,我过去亲自审!我倒要看看,这是个意外还是阴谋!”
景昕冲沈容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在白星尔的面前说漏了什么。
尚在愤怒之中的沈容与,这才自知刚才有些冲动,也失言了,忙对白星尔说:“星尔,别太担心。我问过医生了,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四少爷一定会好起来的。”
白星尔茫然的看向沈容与,只说了一句话:“要是我不让他买熟梨糕就好了。”
说完,她淡淡的笑了。
这样的笑容委实让人觉得心酸,看的景昕顿时就红了眼眶,当即抱住白星尔说:“这和你无关!你别乱想,知道吗?”
白星尔说不话来,只是笑着流泪。
而就在这时,白星尔感知到自己的裤子口袋有震动,是林蕴初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木讷的把手机掏出来,接通。
里面传来公式化的女声:“尊敬的林先生,这里是南方国际航空公司。您预订的E368航班,由于天气原因可能要延迟。再次特意敬告,望您提前为明天做好安排。”
这一段话说完之后,手机里就变成重复收听请按“1”,人工服务请按“2”。
白星尔觉得有点儿懵,不明白林蕴初为什么会定明天的航班?他从没对自己说过要在明天离开啊。
于是,她按了“2”,电话转接到了人工服务。
“您好,这里是南方国际航空公司。”
白星尔立刻问:“我想知道是否已有一位林蕴初先生预订了E368航班的飞机?”
“请您提供一下这位先生的身份证号和手机号。”
白星尔一一报了出来,然后就得知林蕴初订了明天下午2点的飞机,飞往海安,而且是他一个人的机票。
挂断电话之后,白星尔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她虽然依旧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何原因,可她知道林蕴初有事瞒着她,而且还要把她一个人留在津华!
“你们有事情没告诉我,是不是?”她站起来,看向了沈容与和景昕。
夫妻俩见白星尔严肃的神情,都明白事情恐怕是不能再瞒下去了,总归是要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星尔,我回头和你解释。”沈容与说,“当务之急,我们先等四少爷平安出来。”
白星尔摇头,攥着手机说:“蕴初想我一个人留在津华,是不是?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所以才会出此下策!那……那今天的车祸,岂不是……”
想到这里,白星尔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沈容与马上又道:“别胡思乱想。今天的事情还在调查之中,我一定会查出事情的真相的!”
话说的轻巧。
现在的局面,如何叫白星尔不去想?
“沈大哥,我现在就得知道!我一刻也等不了!”白星尔激动的抓住了沈容与的手臂,“我是他的妻子!为什么他的事情,我不是一清二楚?为什么!”
“冷静!星尔,你冷静一点!我……”
沈容与话没说完,手术室的门打开,出来了一个护士。
她的无菌服上全是血。
白星尔就看了那一眼,脚就软了,差一点儿跪在地上,还好景昕及时搀扶住了她。
“林蕴初的家属!”护士喊道。
“我。”白星尔无力的应道,“我是。”
护士向她跑过来,手里拿着家属同意书,对她说:“患者身上的出血点太多,钟主任好不容都给止住了!可是左大腿大动脉的血管,实在是难以止血。所以,如果情况再不能好转,为了保命,只能截肢。”
白星尔脑子“嗡”了一声,好像是被电钻给钻进了太阳穴里似的,可她竟然没有晕倒。
不仅没有晕倒,相反的,此刻的她,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我不会签字的。”她平静的说,“如果他醒了,发现自己没了腿,他会恨我,我也会恨我自己。”
“你这家属怎么这样?”护士着急起来,“是腿重要还是命重要?”
白星尔不回答,一把抓过同意书,将它撕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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