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初一接到沈容与发来的消息,当即调转了车头,直奔沈家大宅驶去。
他一路疾驰,恨不得现在就告诉白星尔,短短几天,他度日如年!他也在等着她,等着他们可以和好如初。
可当车子停在沈家大宅的门口时,林蕴初竟没有了下车的勇气。
他很后悔昨晚和白星尔冷战,也后悔只说了句赌气的话,就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卧室了。
不该,不该。
林蕴初的“不该”有很多,最不该的就是和白星尔空白了那一年。
如果,他知道会有今日,当初他说什么也不会让白星尔离开他半步,两个人就真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可也这都是后话。
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他还是会选择让白星尔远离利益的漩涡,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她该过日子。
林蕴初如此想着,盯着灯火通明的沈家,他猜想白星尔兴许就站在窗边等候他。
他不停的去想在她如此痛苦的一年里,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男人……这让他嫉妒到疯狂,也悔恨到疯狂。
最终,林蕴初没有进去找白星尔,而是一个人在车里坐到了凌晨,直到看见客房的灯熄灭。
……
转日九点整,大家在沈家的门口集合。
林蕴初自己在外面吃的早点,也没有进沈宅,而是在外面等候他们出来。
隔着几米,他就看见白星尔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四少爷,你怎么不进去坐呢?”景昕问道,“这里面有吃有喝的,总好过你在外面干等吧。”
景昕的话中指代不明,听得林蕴初皱了下眉头。
“行了,四少爷多大的人,会照顾自己。”沈容与牵起了景昕的手,“你刚才不是和疗养院那边联系了吗?说是章阿姨大约十点左右结束体检,我们现在过去正好。”
景昕点点头,想说让白星尔上他们的车。可这一转头,林蕴初已经走到白星尔跟前了。
林蕴初看到白星尔眼下的乌青,甚至是眼里还有点儿泛红,一时间又是心疼不已,觉得还不如昨晚进来把人带走。
一向做事果决,下手狠辣的林蕴初,从来没有这么婆婆妈妈过。
白星尔半低着头,目光时不时的打量一下林蕴初,也看到了他的黑眼圈,还有眉宇间透露出来倦态。
心,不由得软了很多。
“你们两个就别对望了,赶紧上车吧。”景昕忍着笑说,“我和容与在前面带路,你们跟着就好。”
说完,景昕生怕这两个人别扭起来没完,于是直接过去拉走了白星尔,将人给塞进了车子里。
林蕴初见人已经坐进去,自己也跟了上去。
景昕一笑,弯腰对着车窗里的两个人,说:“谁要是吵架,谁就别去。”
沈容与笑自己老婆真是年纪大了,爱当月老,就笑呵呵的补充了一句:“我老婆发起火来很可怕的,你们小心。”
沈容与和景昕向着车子走去,留下林蕴初和白星尔在小小的空间里,有点儿尴尬。
沉默几秒,林蕴初探身帮白星尔拉过来安全带,并且对她说:“路上至少要开一个小时,你睡一会儿。”
这么冷不丁的一靠近,白星尔不仅心跳快了几分,连带着林蕴初的倦容也更加深刻的映入了她的眼帘。
白星尔想起昨晚景昕和她聊天时,说过的话。
“你不让他碰你?”景昕略微有几分惊讶,“这确实够让男人窝火的。不过你不是说他也都没勉强你吗?”
白星尔闷闷的点头,回答:“是没勉强。但是他很不高兴,那晚还离家出走。”
“傻丫头。”景昕笑了笑,坐在她的身边,“他既然为了你的不愿意,就能生忍,那肯定就不是为了这事不高兴。但是,他肯定会认为你不愿意和他那个,是一种不接受他的反应。”
“我……我不是不接受他,我就是害怕。”白星尔拧着眉头说。
“怕什么?”景昕问,“你和他又不是没有过。而且听你这意思,他很以你的感受为主。”
白星尔眉头越皱越深,有句话憋在嗓子里,就是说不出来。
她很明确自己想和林蕴初过一辈子,难道会害怕给他生孩子吗?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白星尔真的很害怕怀孕。
景昕见白星尔没了声音,就估计她在那里自己纠结,便也不好逼她说什么,就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刚才还提到允辙不愿意见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星尔把洛允辙修行结束后的避而不见,以及林蕴初对这件事的态度,说了一遍。
景昕听完以后,有两个惊讶。
一是,洛允辙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成熟了很多,让人刮目相看;二是,林蕴初这个冰疙瘩,醋劲儿竟然这么大。
不过,这醋吃的也算是情有可原。
“星尔,林蕴初害怕了,你看不出来吗?”她问。
白星尔一愣,摇了摇头。
景昕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在感情上,你和林蕴初也是半斤八两,迟钝又死板。你想想啊,林蕴初以为和你分开一年是为了你的安全好,让你过平静的生活。可现在,他才发现这一年里,你是安全了,但是有个洛允辙无微不至,不求一切的爱着你。你说他再没点儿危机感,他能说自己爱你吗?”
白星尔回想着“危机感”那三个字,真是不敢把它和一向强势的林蕴初联系在一起。
可景昕是过来人,她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我们……”白星尔趁着林蕴初收回手的时候,马上发声,“等我们回了海安之后,我们一起去见阿洛,好吗?”
林蕴初怔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哪怕我无以为报,也要亲自道谢。”白星尔继续说,“你、你不也更应该道谢吗?”
林蕴初的嘴角挂上了丝丝浅笑,握紧她的手说:“我们一起去。”
……
一个小时之后,一行人到达了津华军区疗养院。
沈容与和景昕带着他们二人到了章芷蓉的病房外,被护士告知章芷蓉还有一向体检项目没有完成,估计要十几分钟之后回来。
大家一听,便坐在走廊那边的休息区等候。
刚落座没多久,沈容与就问了林蕴初一句:“回到海安之后,你想怎么安排章阿姨呢?”
林蕴初看了一眼白星尔,回答:“长远打算的话,还是安置在疗养院稳妥一些。毕竟如果遇到了突发状况,需要专业人员在场。”
一听这话,沈容与像是松口气一样,然后转头看向景昕。
景昕会意,马上接话道:“其实,我觉得章阿姨在我们这里挺好。津华军区的疗养院在国内排得上名号,不输给国外那些疗养机构。章阿姨的健康,在这里是最有保障的。况且,我和容与在这里,你们随时可以过来看望她。”
林蕴初一听这话,便觉得这是夫妻二人商量一番之后的刻意而为之,那就是把章芷蓉留在津华。
可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呢?这会不会和白毅的事情有关?
林蕴初在来津华之前,分析了很多,包括白星尔两次莫名其妙的化险为夷。
他认为有必要和沈容与好好聊聊。
而一旁的白星尔因为思母心切,自是没觉得这样的挽留是有深意的,便立刻表示:“沈大哥,沈大嫂,我妈已经麻烦你们那么久了,还是让我接回海安,尽尽女儿该有的孝道。”
沈容与听到白星尔拒绝这提议,也不急,只是笑笑,说:“我们回来再商量一下。今天先把章……”
“快来人!病人跑了!”楼道里突然传来护士的惊叫。
林蕴初他们几个人一听,都是不约而同的起身出去查看,结果便看到章芷蓉从楼道尽头那边跑过去,还高喊着:“我是白夫人!我才是白夫人!”
“这……”景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白星尔已经冲了出去。
“小尔!”林蕴初伸手抓了个空,马上追过去。
大家在走廊上奔跑起来,发出不小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的病人的注意。
最后,他们好不容易把章芷蓉堵在了一个病人的娱乐区里,范围不大,抓住人并不是件难事。
“妈,我是星尔。”白星尔上前一步道,“是我来晚了。你不要害怕,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章芷蓉不听,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一样,在窗户旁边又是跺脚,又是用手抓自己的脸,甚至已经抓出了血。
白星尔看的揪心不已,不知道为什么章芷蓉会突然失控。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林蕴初问身边的护士。
护士皱着眉头极力回忆,然后说:“没说什么啊!就告诉章阿姨,她的女儿来接她回家了!”
白星尔听到这话,心里又变得疑惑不已。
不过章芷蓉这样的反应,到时和一年多前在疗养院的那次很像,甚至是她刚才说的“我才是白夫人”,似乎也是似曾相识。
白星尔正在那里分析着,就突然听景昕大叫一声:“星尔!”
下一秒,她就被章芷蓉给抓了过去,并且还被她用手臂狠狠地勒住了脖子。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啊,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章芷蓉用力的勒白星尔,让她咳嗽了起来,“你为什么要破坏?我才是白夫人啊!”
白星尔不明所以,用手想要掰开章芷蓉的束缚,并且说:“妈,我是星尔!是你的女儿!”
“你不是!”章芷蓉吼道,“我女儿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不会让她找到我的!我不会让那个贱人来害我的女儿!”
白星尔根本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可是她的力气很大,已经勒得她呼吸困难了。
“冷静!”林蕴初站出来说,“白夫人,您需要的是冷静!”
章芷蓉一见林蕴初,眼中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除了她本人,没人能知道任何端倪。
“你叫我白夫人?”她笑着问他,“这么说来,你不是那个贱人的人。”
林蕴初皱了皱眉头,看白星尔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红,心急不已,冲背后的护士打手势,示意她赶紧叫医生过来,这个情况必须打镇定剂。
“您当然是白夫人。”林蕴初如此说,“您是白部长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人可以替代。”
章芷蓉一听这话,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她就开始哭泣,而且哭的很凄惨。
一旁的沈容与和景昕眼看现在这个状况,也有些摸不清楚事情的走向,只能是跟着大家一起先稳住人。
“章阿姨,您不要哭。”景昕说,“您是怎么想的,您告诉我们。”
章芷蓉渐渐收声,将目光又一次停留在了林蕴初的身上,说:“你说我是白夫人。那你说,他爱我吗?”
林蕴初愣了一下,斟酌着章芷蓉此刻的情绪,回答:“夫妻之间,冷暖自知。您看白部长那么疼爱您和他的女儿,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章芷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应道:“是啊,阿毅最疼的就是星尔。星尔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摘下来给她!”
白星尔一听这话,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妈,爸爸是最爱我们的。”
“我们?”章芷蓉跟着重复了这两个字。
大家都以为她这是情绪得以平复的反应,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马上她就松开白星尔,扯住了她的头发。
她怒喊道:“如果他爱我们,为什么要背叛婚姻?又是为什么要亲手毁了我们的家?”
说完,章芷蓉拽着白星尔的头就往身后的窗台上去撞。
大家吓得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而林蕴初冲过去,不顾一切的用力推开了章芷蓉,害她摔倒在地,当场昏了过去。
而白星尔也被这股冲撞之力弹到了一旁,碰到了小圆桌上的塑料花瓶。塑料裂开,划破了她的手臂,顿时流了好多的血。
“小尔!”林蕴初赶紧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沈容与见状,马上说:“我来处理这边的事,你处理星尔的伤。我们一会儿汇合。”
林蕴初点头,一把抱起来白星尔,跑出了娱乐室。
……
诊室里。
林蕴初找医生和护士借来了药物和工具,亲自处理白星尔的伤。
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疼的时候也不出声,也不蹙眉,就是一脸平静的在那里流泪。
林蕴初知道她是因为章芷蓉刚才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于是安慰说:“她是个病人。我们要有的是耐心,而不是一味的自责。”
白星尔哭着摇头,说:“是我不孝。我把她一个人扔在津华!她根本就不认识我,还以为我在其他的地方!”
林蕴初微微叹气,帮她绑好了纱布,然后蹲在她的身边,又说:“她一向都是如此的,只不过今天情绪过激而已。只要过去了,她又会像以前一样。从今往后,我陪你一起照顾她,再也不让今天的事情发生。”
白星尔一听这话,哭的更加厉害。
一直以来,她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足够独立,也不给别人添麻烦。
可实际上,最给人家添麻烦的,就是她。
“我太弱了。”她沮丧不已的说,“我从头到尾都是在依赖别人,依赖你!没有你,我根本什么都不是。我太无能了!”
林蕴初见她如此自责,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捧着她的脸,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我愿意让你依赖一辈子,我想让你依赖我一辈子。”
白星尔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的真情不疑有他,似乎是再一次治愈了她的内心。
她一下子扑进林蕴初的怀里,哭着对他说:“对不起!”
林蕴初就像是重获至宝一样,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们之间,没有对不起。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站在你的身边。只是……”
林蕴初又矫情的想到了洛允辙,害怕白星尔有天会离开自己。
在心底叹口气,他不想在这时候再给她什么负担,便说:“我带你去打破伤风,然后我们去病房。”
白星尔一听打针,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林蕴初立刻问她。
白星尔抿着唇,不说话。
林蕴初觉得“针”的问题不是一个普通的问题,他继续问:“告诉我,为什么害怕打针?你以前并没有……”
“我打过保胎针。”她忍着眼泪,阻断了他后面的话,“被打的那个位置很疼。但是,我没坚持到打完一个疗程,孩子就没了。”
林蕴初默。
……
章芷蓉此刻已经安静下来,祥和的睡颜让人不看不来她刚才做过什么疯癫的事情。
景昕在病床前陪着,白星尔见状就立刻进入病房,也陪伴在左右。
病房外,林蕴初和沈容与站在一侧,彼此沉默着。
林蕴初因为白星尔刚才的话,心里又开始抽痛。
在他不在的这一年,他对她的了解真的是少之又少,她因为流产而遭受的痛苦,他也认识的很片面,完全不能彻底体会她的心境。
这是因为相对于孩子,林蕴初更关心在意的是白星尔。可白星尔痛苦的最深根源,却在于孩子。
林蕴初到底是疏忽了重要的东西。
“别把人接回海安。”一直不语的沈容与忽然开口。
林蕴初抬头看向他,就见他的眼中透着一股坚定,似乎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正式通知他。
“你们来也来了,看也看了。”沈容与又道,“足以安心。”
林蕴初眯了下眼睛,确定了之前心中的猜想:沈容与对白毅的事情肯定是有所了解的。
再加上刚才章芷蓉言语之间,也透露出来白毅似乎不是大家认为的那样,是一个好丈夫……这让事情变得更加蹊跷。
“这是大事。”林蕴初如此说道,“小尔一心想接人回去,如果不可以,总该有个恰当的理由。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
沈容与听出来林蕴初在说“安静”二字的时候,语气略带不同,应该是在提醒他小心隔墙有耳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和林蕴初心照不宣。
……
津华市区,一间不起眼的快捷酒店房间里。
邵晨阳举着手机,正在向泰格汇报章芷蓉的情况。
“我们的人乔装成快递员、清洁员混进疗养院里,”邵晨阳如此说,“军区的地方,我们不敢太放肆。不过,据下面的人汇报,章芷蓉应该是真的有精神病。今天,她还袭击了白星尔。”
泰格一听这话,心里终于是起了一丝兴趣,“把事情的经过和我说一遍。”
邵晨阳得令,将章芷蓉今日疯癫之事,告诉给了泰格。
泰格听完之后,久久不语。
他既没说章芷蓉确实是真的病了,也没说章芷蓉此举可能是在演戏……他只是沉默。
“泰格,我们是否还需继续监视?”邵晨阳忍不住问。
“在何延成晚宴死的那个杀手,你给他收尸了吗?”泰格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邵晨阳身子微微一颤,额头顿时渗出了冷汗。
“上次,我说过不要违背我的命令。”泰格继续云淡风轻的说,“可是你一意孤行,居然敢找人杀她。”
“我……我……”
“这个死人,是我给你最后的警告。”泰格下了严厉的通牒,“现在,你立刻回海安,调查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邵晨阳立刻问,但马上又自知失言,“属下听候吩咐。”
听筒那边传来泰格的一声低笑,可却显得有些瘆人,他说:“我要你查出来那天袭击何延成的人是谁。因为我要知道是哪路高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击中何延成。”
邵晨阳越听这话,越冒冷汗,等到听完指令,赶紧挂断了电话。
他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大口的喘着气。
从他被组织收养了以后,他便知道一个道理:背叛组织的人,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而那个人……
邵晨阳的脑海里刚刚浮现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听门口传来“叮咚”一声脆响。
“谁?”他语气不善的问。
门口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说:“给客人送毛巾的。”
邵晨阳听出来这是那个操着南方口音的服务生,于是起身过去将门打开,准备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可是,门口空无一人,只有一朵白玫瑰安静的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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