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初和何延泽一同离开了会议室。
对于林尚荣想要提前婚期的决定,林蕴初分析,他是想趁着林家还没有彻底垮掉,也还有利用价值,极力将林家和萧家捆绑起来,以防林氏危机的加重。
“四弟,对于岳父大人的提议,你觉得萧董事长会同意吗?”何延泽问道,语气就跟平时聊天一样。
可这却是个难以推算的结果。
按照萧禄的野心,他极有可能会把林尚荣的这次提议当做是他吞并林氏的绝佳机会。可是,萧家苛待员工的事情看似淡出公众的视野,但是有关部门却没打算轻易放过。所以,萧禄也有可能先选择自保,不趟这摊浑水。
“萧董事长一定会同意。”何延泽忽然又说。
林蕴初用余光看向他,就发现他的神情很是肯定,似乎对于未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预见一样。
“二姐夫,”林蕴初在进入电梯的时候喊道,“对于林氏的这次危机,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何延泽轻笑了一声,“没所谓什么看法不看法。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最后大家看的就是怎么样的。”
林蕴初微微挑眉,越发肯定何延泽有他自己的算计,又或者是何家有自己的算计。只是林家和何家联姻这么多年了,何延泽一直都是克尽本分,对林尚荣毕恭毕敬。
莫非这里面有鬼?
“四弟,我看你今天和三弟似乎是有点儿矛盾啊。”何延泽转移话题,“兄弟一场,有什么坎儿过不去?你也要体谅他。”
“哦?”林蕴初淡漠一笑,“二姐夫是怎么看出来我和林蔚琛有矛盾的呢?我们两个人一直都是这么不冷不淡的。”
何延泽扭头看向林蕴初,冲他露出一个很是简单的笑容。
这时候,“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一层。
电梯门缓缓拉开,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彷佛让一切藏匿在阴暗面的事物,都变得无所遁形。
“洛士莲的死是三弟一辈子也不可能抹掉的阴影。”何延泽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他怕自己稍有差池,就会害死身边的人。这样的担忧,不该被理解吗?”
林蕴初顿时皱紧了眉头,觉得这话大有深意。
洛士莲不是死于意外吗?
即便是因为林蔚琛和梁雨桐的恋情曝光才导致洛士安惨遭车祸,这又和林蔚琛身边人的性命有什么关系?
难道有什么林蕴初不知道的隐情?
何延泽见林蕴初沉思的模样,就知道依照他的头脑,自己不必再多言,他便可想的清楚明白。
现在的局面,就好比已经发射出去的利箭,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也不能回头,谁也不能反悔。
林家,必须家破人亡。
迈步离开电梯,何延泽直视着前方,用极冷的声音说了句:“对林尚荣而言,杀个人算什么?”
林蕴初一愣,看着他的背影逐渐与大厅那极亮的光融合在一起,似乎明白了什么。
……
洛允辙带白星尔来了一家中餐厅。
现在时期特殊,他怕稍有疏漏,就会让白星尔卷入那些明争暗斗的漩涡之中。所以,她说想和林蕴初商量商量,他就给他们制造这个机会。
这样的话,若是被什么人看见,有他洛允辙在场,谁也不会怀疑他们什么。
“我已经让阿树联系林蕴初了。”洛允辙说,“明里暗里也暗示你也在场。他答应的很痛快,估计一会儿就到。”
白星尔点点头,没想到洛允辙这么细心,做事情更是周到不已。
她舒了口气,尝了尝服务员送来的鲜榨橙汁,那酸酸的口感让她忽而食指大动。
“我记得你不是很爱吃酸的啊。”洛允辙笑着看她一上来就喝掉了大半杯的橙汁,想起了一些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画面,“我记得你爱吃水蜜桃还有草莓,又或者是芒果。”
白星尔笑了一下,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因为他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那些都是她最爱吃的水果,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记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噔噔噔——
敲门声忽然传来,倒是打破了白星尔的尴尬。
她扭头看去,就看到在服务生引导之下,款款而来的林蕴初。
“不打扰三位的用餐。”服务生鞠躬,将门关上,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白星尔马上站起身走到了林蕴初,很自然的和他握紧了对方手,并说:“林氏那边怎么样?我看到新闻了。”
林蕴初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坐在一旁的洛允辙,坦诚道:“谢谢。”
洛允辙知道林蕴初的道谢是为了这制造出来的见面机会。不过他不需要什么道谢,只是白星尔如此要求了,他就去做而已。
“四少爷不用客气。”洛允辙淡淡道,收回了黏在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上的目光,“坐下聊吧,我想和你说说我的想法。”
林蕴初牵着白星尔回到座位,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直言:“洛少堂主想把小尔接到京悦府去住?”
洛允辙一怔,随即说:“正是。”
林蕴初接到阿树的电话时,得知洛允辙在出事后第一时间找到白星尔,就基本猜出了他的用意。
本来,依照林蕴初的预算,他认为白星尔只要维持原有的生活就是最好的掩护。可是何延泽刚刚的话,让他有几分不安。
他害怕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控制之中,可何家会成为那个最意想不到的变数。
为了万无一失,林蕴初不能自私的顾虑洛允辙对白星尔的深情厚谊,保证白星尔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洛少堂主,我同意你的提议。”他如此说。
洛允辙似乎没有多大的惊讶,倒是一旁的白星尔,拽着他的手臂,说:“干什么要麻烦阿洛?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剧院就好。”
林蕴初扭头看向她,哄着说:“听话。”
白星尔是真的不想麻烦洛允辙。
人情债,本来就不好还清,更不要说越欠越多。这就跟滚雪球似的,到时候连还的可能都没有了。
“你在剧院里,有个什么突发状况,我未必能第一时间赶到。”林蕴初耐下心继续说,“你在京悦府住下,我心里会踏实些。”
“可是……”
最近,白星尔的脾气和情绪比较不受控制,只要是她心里不愿意的,她的倔劲儿就会上来,非要林蕴初依着她不可。
“你们好好聊聊吧。”洛允辙站了起来,实在不想看眼前的画面,“我去外面盯着,算是给你们放哨。不过,别让本少爷辛苦太久。”
白星尔一看到洛允辙那不太自然的表情,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和林蕴初的互动有点过于腻味了。
“阿洛,你别出去啊。”她马上说,“我、我去京悦府。只是,我真的不好意思总给你添麻烦。”
洛允辙笑笑,回应:“不麻烦。你们聊聊,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不好总见面了。”
说完,他就像个窝囊的逃兵,赶紧逃离了包间。
白星尔看着他离开,心里不是滋味,又酸又苦的,让她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儿大石头。
“等事情了结了,我来还他。”林蕴初忽然说。
白星尔吸了下鼻子,收回目光,低着头说:“哪里还的清?人家又不是借钱,多付些利息就好。”
林蕴初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记在我头上,我可以慢慢还。但是,就是不把你给出去。”
白星尔被他逗笑了一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林蕴初拥着她,觉得洛允辙那里还不是值得着急的事情,倒是萧清……他酝酿着该如何把婚期又提前了的事情告诉给白星尔,并且不会让她太伤心。
可想来想去,他都找不到什么好方法。
“小尔。”他略带犹豫的开口,“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和萧清的订婚提前了,两周以后就办。”
白星尔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像是重拳击打了心脏,“又提前了……那……”
“别紧张。”林蕴初立刻推开她,以便观察她的表情,“今天的新闻是针对林氏地产的偷税漏税。还有他们欺诈银行的事情,我没有公布。所以,到不了订婚那天,林氏就会支撑不住。”
白星尔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是肯定他的计划的。
可是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不如那时候直接从林氏地产里夺取波塘镇项目,令林家和萧家的合作瓦解来得清晰明了。
白星尔不禁想,要是按照林蔚琛的思路、按照原计划去实施,会不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小尔,你不相信我?”林蕴初问,“如果数罪齐发,会惹人怀疑的。况且,现在林家会全力以赴解决眼前的危机。等到他们最脆弱的时候,我再把剩下的罪证爆出来,就会万无一失了。”
白星尔看到林蕴初的眼中有种冰冷的兴奋感,又像是快感,似乎林家今后要遭受的一切这就是他一直期待的。
可林蔚琛有句话说的很对,他们是家人,流着一样的血……林蕴初如此斩草除根,当真一点也不顾念亲情了吗?
就这么一瞬间,白星尔觉得眼前的林蕴初很陌生。
“相信我。”林蕴初握住她的手,“这两周是最关键的时期。只要事情顺利,我们就可以无所顾虑的在一起。我们去德国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白星尔还是没有说话,心绪混乱。
“怎么了?”
“我……我……”她看着他的眼睛,并不想瞒他什么,“我在想,那些都是你的家人。你现在这么做了,他们……”
“我很早就说过了,只有我和你。”林蕴初冷声打断她的话,“没有别人。”
“可是……”
“不要可是了。”他再次打断她,“你乖乖在京悦府等我,我会来接你。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白星尔不知为何,听他如此说,心里却没有巨大的欢喜,只问:“蕴初,会吗?我们真的会再也不分开?”
“会。”他坚定的说,“一定会。”
说完,林蕴初向白星尔靠近过来。
她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之上,看着他的容颜向自己贴近,她的手一点点收紧,再混乱的心也逐渐收拢。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他的吻。
“喂!你是谁!不可以随便乱闯!”
门口忽然传来洛允辙的大喊,令本来要拥吻的两人都是一愣。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陈云思已经闯了进来。
她并没有看清楚白星尔和林蕴初在做什么,只是两个人靠的很近的样子,还是落入她的眼中。
“这位大婶!”洛允辙追了进来,“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我拦着你,你也敢闯!欺负我不教训女人是不是?”
陈云思对洛允辙的印象只有在萧禄寿宴上那天远远的几眼。
时隔这么久,她当然是记不清人长什么样子了。加之,她必须亲自见一面林蕴初,所以就这么硬闯了。
“陈阿姨,您怎么来了?”白星尔走过去问道。
陈云思瞧瞧她,又瞧瞧林蕴初,再想起那次深夜,林蕴初来时家要人的事情,顿时觉得这二人关系匪浅。
难道……她心里冷哼,认为白星尔果真是个满腹心机的女人,之前把她想的太单纯懂事了。
“我有事要问四少爷。”陈云思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之前,时明安带着一沓子文件和她大吵。
她才知道是有位林家四少爷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告状。自那之后,她就一直觉得林蕴初不是什么好人,不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想算计时家。
而林蕴初对于陈云思的突然出现也是有几分惊讶,况且她现在如此盛气凌人,也叫他还有些不满。
可是看在白星尔的面子上,他尽量客气的说:“时夫人,有话请说。”
“好。”陈云思毫不客气,“敢问我时家和四少爷可有仇怨?”
“没有。”
“既然没有,那为何四少爷要拿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找我丈夫的不痛快?”陈云思对于自己做的那些错事,依旧没有任何悔意,“你是不是为了逼迫我们夫妻把女儿嫁给何延成?”
白星尔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
一个箭步冲上前,她抓着陈云思的说,喊道:“您说什么?那何延成真的要娶笑笑吗?这绝对不可以!他比笑笑大了那么多,怎么可以……”
“哼!”陈云思不屑的甩开她的手,把她和和林蕴初归为一类人。
林蕴初对陈云思如此对待白星尔的态度,很是不悦,顿时没了刚才的客气,直接冷声道:“我对时家和何家的事情,没有兴趣。时夫人想闹的话,回自己家里去闹。”
“你!”陈云思气急,早没了理智的思考能力,“别以为你和清清有婚约,我就会敬你几分!你在林家没有地位,和萧家联姻,就是倒插门!你别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白星尔听到这话,不高兴了。
她一向护犊子,哪里接受的了陈云思这样攻击林蕴初?
于是,她又站出来说:“陈阿姨,这里面肯定有误会。笑笑和何延成的事情,关四叔什么事?”
“四叔?你叫的倒是好听。”陈云思嗤笑,“既然他是你四叔,那你不知道林家二女儿和何延成的弟弟何延泽是夫妻吗?他们有亲戚关系,相互勾结,不是很正常?”
好一番胡搅蛮缠。
林蕴初实在懒得搭理陈云思。
他把陈云思这几年犯下的罪证悉数交给了时明安,已经是仁至义尽。毕竟时笑待白星尔不错,他为了白星尔,也不会真的威胁时明安。
“大婶,人家要娶你女儿,你就去问那个男人。”洛允辙说,心里也是佩服陈云思这种中年女人,“你跑来问别人,别人还能管其他人结婚的事,是吗?”
陈云思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看着这两男一女,觉得他们人多势众,自己斗不过他们,只好是又放了几句解气的话,就愤然离开。
临走时,她对白星尔说:“枉笑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掏心掏肺的。可你呢?笑笑要被逼着嫁给大她那么多的男人,你却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纠缠不清,真是对不起笑笑!”
白星尔完全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
“别理她!神经病啊。”洛允辙嘟囔道。
林蕴初知道时笑在白星尔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自然也就可以理解陈云思刚才的“控诉”有多么伤人。
走到她的身边,他说:“她有误会,你别放在心上。”
白星尔看向林蕴初,神情严肃,隔了好久才说:“你真没对时家做什么?”
林蕴初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
会面结束之后,洛允辙带着白星尔回剧院,让她收拾东西去京悦府。
白星尔拎着行李箱从宿舍楼出来的时候,好多同事都在议论剧院的芭蕾舞团是不是要解散了?
因为邵晨阳在年前就突然辞职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又是白星尔这么离开,大家心里都难免不安。
可白星尔心里都是事,所以也懒得动嘴解释什么,直接去了车子那里。
一上车,她就对洛允辙说:“阿洛,方便和我谈谈何家吗?”
洛允辙点头,对于她的要求向来不会拒绝。
何家的背景很简单,简单到让人觉得挺“有意思”。
因为何家就只有这两个兄弟。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亲戚,父母也在他们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
“这么说来,天策传媒不是靠家族发家的企业了?”白星尔问。
“当然不是。”洛允辙说,“天策传媒的原身是一家普通的报社,专门写社会新闻的。一开始,只有这两个兄弟,后来慢慢壮大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兄弟二人的创业道路似乎很一帆风顺。”洛允辙如此说,“十几年的时间,他们就把天策传媒发展到如今地步,简直如有神助啊。”
若是这么说,那何家白手起家的事业确实偏向于“奇迹”二字了。
“星星,你是在为你朋友的事情苦恼吗?”洛允辙又问。
白星尔点头。
她哪里会希望时笑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三十多岁的男人呢?那样的话,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苦恼归苦恼,我劝你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洛允辙郑重道,“现在是新媒体时代。何家掌握的是大数据,是舆论。这在一些传统做实业的人眼里可能有些低级,可实际上,走在时代前端的人,才是掌握时代命运的人,不是吗?”
白星尔思量着话,忽然觉得何家或许就是一匹一直隐藏的黑马。
他们从来不急于显露什么,可一旦出手,那就会是大动静。
……
白星尔回到京悦府。
里面的佣人还是之前的佣人,她们收到消息,知道白星尔过来小住,还特意煲了汤,做了点心等候。
只可惜,白星尔一闻到那汤的味道,就觉得很是反胃,有想吐的冲动。
她婉拒了佣人的好意,说是想回卧室里休息一下。
好不容易终于可以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白星尔沉沉心思,就掏出手机拨通了时笑的电话。
但是时笑始终没有接。
时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恐怖片,以此缓解心中的郁闷和不安。但她不知道的是,天,这才要塌下来。
……
下午四点,土地局局长办公室。
时明安看着林氏地产发生的新闻,不由得要重新衡量波塘镇的招标问题。
他想起那日约见林蕴初之后,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像是失控了一般,变得不可思议,也变得扑所迷离。
这一切,都和林蕴初有关吗?他究竟何许人也,有这么大的本事?
正想着,时明安办公室的门就被大大咧咧的推开了。
他略微一惊,想喊秘书过来,结果就看到身穿制服的三位工作人员,亮出了自己纪检委委员的身份,并且对他说:“时明安同志,我们现在怀疑你滥用私权,收取贿赂,在土地招标过程中,徇私枉法。请随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时明安顿时觉得心脏疼痛不已。
“同志,我绝不会知法犯法的。”他咬着牙说。
纪检委员摇摇头,有两位走出来站在了时明安的身边,分明是把他看守起来。
“有什么要说的,我们回去说。”为首的纪检委员说,“每个进去的同志,都说自己是清白。可实际上呢?都是黑心的吃人老虎。”
时明安一辈子奉公守法,兢兢业业,一听这话,就和受了侮辱一样。
他觉得心脏越发难受,最终,还没走出办公室,就当场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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