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初看了白星尔一眼,就见她原本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
将手机扔到茶几上,他把人圈进怀里,轻声说:“不接。”
白星尔勉强笑了一下,知道这时候不能任性,于是抱着他的脖子,喃喃道:“不接的话,她会没完没了的打。”
林蕴初捏捏她的腰,在她耳边说:“那你笑一个。”
白星尔把脸一扭,直接不理他。
林蕴初无奈的笑笑,伸手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之上,然后探身拿起了手机,接通电话。
“喂。”他声音冷的和刚才判若两人。
“这么久才接电话,在忙吗?”萧清问。
林蕴初对这话置若罔闻,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食物,只想着是不是让人把它们加热一下,否则丫头吃了凉的东西,胃口会不舒服。
“有事直说。”他敷衍道,准备按下旁边呼叫铃,让友哥上来。
萧清清楚感觉到他的不耐烦和疏远,对他的这种态度,她简直恨得要牙根痒痒,可偏偏,她对他真的是无计可施。
把胸中的怒火往下压了压,她尽量柔和的说:“明天拍婚纱照,你上午有时间还是下午有时间?”
白星尔的脑袋就扎在林蕴初的颈间,把这话听得是一清二楚,当即就是身子不自觉得抖了一下。
林蕴初感觉到她的颤动,抬手拍拍她的后背,对萧清说:“局里明天有会,改日再说。”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白星尔还在抱着他,可他却是怎么推也推不开她,他知道她的脾气又上来了。
“我不去。”他耐心的哄着,“以后也不去。她若想要,可是找人合成照片。”
“说得轻巧。”白星尔赌气说,“你现在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不去照婚纱算什么事?到时候她和林老爷告状,你还是得去。”
“有道理。”林蕴初立刻道,“我把电话打回去,告诉她我明天可以去。”
“你敢!”
白星尔一下子坐直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的瞪着他,就像是一直发怒的小兽。
林蕴初见她如此模样,笑了笑,却是怜惜的拭去了她眼角的点点泪水,说:“我不敢。你一不高兴,我哪里还顾得了别的?”
白星尔吸了吸鼻子,又一次抱紧了他,委屈道:“我真的不想你身边有别的女人。哪怕你心里没有她们,我也不想。我是不是很善妒?”
“嗯。”林蕴初应道,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要是放在古代,你这就是犯了七出之条。只是……”
“只是什么?”
林蕴初抱着她走到了餐桌旁,作势要将她放在了椅子上。
白星尔耍赖,圈着他的脖子不肯下去,追问:“只是什么啊?”
林蕴初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抵着她的额头说:“只是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你我之间,只有你我,没有其他。你的妒忌,你的委屈,我都懂。”
白星尔一下子红了眼眶,抱着他的手把他缠的更紧,在他耳边说:“你不许和她照结婚照。”
……
二人难得度过了宁静美好的时光。
林蕴初暂时那放下那些忧愁烦恼,安心的陪着她,看着她在自己身边沉沉睡去,他便浅浅的笑了。
待到夕阳西沉,天空很快从一片火红变成了暗色,白星尔也睡醒了。
林蕴初还维持着她睡着时的样子,面冲着她,一只大手放在她的腰际,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只不过,他那时候醒着,现在却是睡着了。
白星尔知道他也很累,所以不想打扰他难得的休息,便小心翼翼的挪开他的手,想下床去喝水。
林蕴初虽然睡的熟,可他的潜意识里知道白星尔就在他的身边,所以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展现出本能。
下意识的直接把人给拽回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低声道:“去哪儿?”
白星尔细嗅着他的气息,乖乖依偎在他身边,回答:“去喝杯水而已。你继续睡,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
林蕴初没说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心想贝克那边应该快有结果了。
“不睡了。”他说着,就松开白星尔,自己坐了起来,“我吩咐下面的人准备晚餐。你有什么想吃的?”
白星尔懒床不动,娇笑着说:“才睡醒就吃,这不变成猪了?”
林蕴初轻笑,回头看向她,打趣道:“可不就是猪?还是懒猪。中午刚吃完饭,你就喊困,这都……睡了将近五个小时了。”
白星尔只以为是昨晚熬夜才导致今天睡这么多,所以不以为意,冲他伸出了手,命令道:“那你拉我起来。我太懒了,没有力气。”
“你啊。”林蕴初宠溺一笑,把人给抱了起来,“拿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白星尔最享受他的宠爱,就想得了便宜还卖乖,继续和他撒娇下去,可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是贝克带着结果来了。
……
不管是白星尔,还是林蕴初,他们都只以为进入财务系统之后,他们就会掌握最正确的数据,从而就可以和时明安进行有力的谈判。
可事情比他们想的要严重。
原来早在两年前,林氏地产就开始做假账,以此骗过了纪检监察部门以及税务局。
贝克说,单是林氏地产逃税漏税的那六个亿,就够林氏地产的法人代表以及相关人员坐上个十几年的牢。更不消说,这里面还存在欺诈银行贷款的行为。
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罪证”从天而降,就落在了林蕴初和白星尔的手里,竟然叫他们一时间无所适从了。
于是,林蕴初决定见一面林蔚琛。
林蔚琛接到他的电话,听他说和自己有要事商量,就带着梁雨桐来到长安酒庄,四个人在包间里碰面。
“东西带着了?”林蔚琛有几分难掩激动,“快给我看看!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看时明安还怎么拒绝我们!”
林蕴初的神情比较严肃,和林蔚琛的跃跃越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摇摇头,他说:“东西没带。但有些话,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林蔚琛见他如此,心里激动又变成了疑惑和焦虑,看了一眼白星尔,“正好我们四个都在。老四,你说吧。”
林蕴初和白星尔相视一眼,然后就将他们所掌握的消息和证据说了出来。
林蔚琛从起初听得蹙蹙眉头,到后来眉头紧锁,再到最后的面无血色,眼露惊恐……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不是真的。
梁雨桐和他的反应差不多,可却先他问:“这都是真的吗?你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白星尔抿抿唇,就说:“梁老师,你还记得我收到的那份文件吗?是那里面传递出来的信息。”
梁雨桐不住的摇头,直言:“这太不可思议了!”
白星尔也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更甚至是匪夷所思,她完全想不明白是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帮助了自己?可想不到是想不到,这个证据已经是她的了。
“老四,你把我叫出来是为了什么?”林蔚琛忽然插话,声音听起来很是严厉,“你想用这份证据做什么?”
林蕴初眯了眯眼睛,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看穿。
之前,林蕴初计划拿下波塘镇,无非是想给林氏地产重创,然后趁着它虚弱之际,将它一点点毁掉,最后在彻底瓦解林家。
可现在,他手里有了这个账目,他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把它交给相关部门,就足够林氏陷入最大的危机。
“如果你是来问我的意见,”林蔚琛又说,“那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同意。”
林蕴初不屑一笑,问他:“难道你对林家还有慈悲?”
“这不是什么慈悲不慈悲。那里面的人终究和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你要是把这件事捅了出去,林家人个个会身败名裂。”林蔚琛说。
“身败名裂?”林蕴初细细品味这四个字,接着便凉薄的笑了,“我就是想让林家实现这四个字。”
“你!”林蔚琛站了起来,“你这是大逆不道!”
他这么一吼,瞬间把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成了剑拔弩张,各自对立。
白星尔和梁雨桐见状,也是马上站了起来,规劝着身边的男人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你有把柄在他手里。”林蕴初说了这么一句。
林蔚琛一愣,知道他说的“他”是林尚荣,是他们的父亲。
“你天真了那么多年,还是不能成熟吗?”林蕴初又说,“你越是怕他,他越是欺压你,将你当成一个物件,随意摆弄。想要真的自由,就是把他彻底击败!”
“可他到底是我们的父亲啊!”林蔚琛喊道。
不管林尚荣如何伤害自己,他终究给了自己生命,也将自己抚育长大……这样的牵绊是怎么也斩不断的,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父亲?”林蕴初重复了这两个字。
他默默垂下了眼帘,眼中尽是他多年不曾改变的冰冷,但无法察觉的怨和恨又或者是爱与敬,只有心灵深处知道。
白星尔从没见过林蕴初如此,就感觉他很孤独,很落寞,仿佛是一片枯萎土地上的大树,守着的只有荒芜和风沙。
“蕴初。”她温柔的唤着他,握住了他的手。
林蕴初回过神,看了看,微微一笑,示意她自己没事。
“老四,就按照我们的原计划进行,好不好?”林蔚琛见他松动,就想说服他,“不让林氏得到波塘镇的项目,就足够了。”
林蕴初默默的看向他,没有说话。
兄弟二人就这样对视良久,他们都是在各自天人交战,也都是在各自为自己的未来和要守护的人进行考虑,可是……
“你问我的意见,我说了。”林蔚琛最后郑重道,“如果你想要一意孤行,那我们的手足之情,也就此断了吧。”
说完,他拉着梁雨桐的手,离开了包间。
白星尔没想到结局是这样,站在原地左顾右盼。
等到林蔚琛和梁雨桐真的离开,她一把抓住林蕴初的手臂,说:“你很在乎这个哥哥,不是吗?既然如此,你也不要这么强硬,彼此都退一步,不好吗?”
林蕴初摇头,坐回了沙发上,淡淡道:“他不会退让,我也不会退让。”
发生在洪燕身上的悲剧、发生在梁雨桐身上的悲剧、发生在洛士莲身上的悲剧,早就让林蔚琛不知什么是“退让”了,他只会锁定在原地,细数那些走不出的过往。
这就是林尚荣的厉害之处,他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了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禁咒。
而林蕴初呢?他是否也难逃如此命运?
……
林蔚琛开车带梁雨桐来到了河边。
他一直抽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脚下就是一地的烟头。
梁雨桐就站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的看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可心里却是下定决心,必须要在今天问出那个问题。
“林蕴初的想法,一绝后患,你为什么不同意?”她问。
林蔚琛冷哼一声,将吸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回答:“和自己的亲人分输赢,能有输赢吗?”
“有血缘关系就一定是亲人吗?”梁雨桐反问他,“我不是这么认为的。你知道,我爸死的早,是我妈把我拉扯大的。可是她对我……只谈钱。”
林蔚琛知道梁雨桐也是个严重缺乏亲情的人,所以能理解她和林蕴初应该是一个想法。
“蔚琛。”她忽然又喊道,“我们认识十年了,也经历了这么多。我想,只有坦诚可以支持我们继续走下去。我要你一句实话,洛士莲是怎么死的?”
林蔚琛正在打火点烟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打火机更是透过他松了手,滑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的闷响。
洛士莲……小莲……她是怎么死的?她是被林尚荣找人撞死的。
当年,林尚荣觊觎洛家堂的势力和能力,想尽一切办法让林蔚琛娶了洛士莲,好以此扩展他的野心。
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洛家堂的作风做派不是林尚荣可以轻易腐化的。
如果他一再的想要借助洛家势力达成某些目的,最终搞不好还会被洛家堂的人给大义灭亲,得不偿失。
而且,有洛士安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盯着林家的动静,这更令林尚荣觉得如芒在背。所以,林尚荣迫切想甩掉洛家堂这个自讨没趣的不定时炸弹。
可洛士莲太爱林蔚琛,哪怕没有夫妻的恩爱,她也想做林太太。这使得摆脱洛家的行动变得困难。
这时候,梁雨桐怀孕的消息就传到了林尚荣的耳朵里。
他用林蔚琛的命威胁洪燕,先是让她给洛士莲发了一条匿名消息,令洛士莲看到林蔚琛陪梁雨桐产检的画面。再趁着她万念俱灰的时候,找一个可以用钱收买的男人撞死了她。最后,又让洪燕弄没梁雨桐的孩子。
一切都是一了百了,而且一切也都是和他林尚荣没有关系,是洪燕做的。
当时,林蔚琛最先发现洛士莲不是死于意外,可他又马上得知和洛士莲打报告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如此境况,他只好把真相掩埋。
洛士莲的真正死因,洛家人至今不知道。林蔚琛守了这个秘密多少年,他的良心就受了多少年的谴责。
可他能怎么办?去揭发自己的父母联手害死一个无辜的女孩吗?把自己的父母送进监狱吗?
他做不到。
梁雨桐听到林蔚琛终于和她坦白了真相,她心里说不出来是更加沉重,还是多年的自责有所减缓。
她只清楚一件事。
“你觉得林尚荣是你的父亲,可他拿你当过儿子吗?”梁雨桐问,“蔚琛,你不仅仅懦弱,而且是愚孝。”
……
白星尔昨晚被林蕴初送回剧院时,两个人都是没有过多的交流。
她明白林蕴初需要时间去冷静,去思考,所以她听话的不多言。
转天,等排练结束后,白星尔瞧见梁雨桐有些六神无主,就上前和她打了招呼。
梁雨桐冲她笑笑,问:“昨天还好吗?林蕴初是不是很气蔚琛?”
“没有。”白星尔如实说,“他挺平静的。估计也是尊重三少爷的意思,不会勉强他什么。”
梁雨桐没说话,可心里却明白,林蕴初对林蔚琛是失望的。
“我报了一个插花课,你要不要一起来试试?”她转而问道,“有时候,做点儿别的事情,就可以转移注意力。短暂的轻松也是轻松啊。”
白星尔回绝了这份好意,表示自己想去医院看看洪燕。
……
回宿舍换了身衣服,白星尔坐公交车去了医院。
之前在这家医院的记忆不太好,所以她一进来就是提起百分之百的警惕,一秒钟也不掉以轻心。
等到了护士站,人比较多的地方,她就安全了。
而实际上,白星尔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因为林蕴初安排了人在暗中保护她,密切监视她的动态。
“来看林夫人啊。”护士站的护士认出来白星尔,“不过里面有客人,是位女士。”
白星尔心想梁雨桐今天不来,那会是哪位女士?林新眉吗?
她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先回避一下,结果萧清就从洪燕的病房里出来了,两个人的视线也不可避免的碰撞在了一起。
“白小姐,来看望病人吗?”萧清率先问道,并向她走来,“这医院里的费用不低,不过服务还不错。一分钱一分货,是吧?”
白星尔听出她的阴阳怪气,直接就说:“林夫人原来很照顾我母亲。听说她病了,我也该来看看。”
“真是有心了。”萧清假意称赞,“等哪天,我和蕴初请你吃饭吧?自从上次年会分别,我还一直没和白小姐再共进晚餐呢。”
萧清以为白星尔失身于阿树,所以故意以此嘲讽挖苦她。可殊不知,她的举动在白星尔眼里,就是个笑话。
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最适用于极其聪明的人。
“我已经回剧院开始工作了,时间比较死板。”白星尔说,“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先去看看林夫人。”
萧清点点头,侧身让路。
可在白星尔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又把人给叫住了。
“萧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萧清一笑,说:“这几天在准备请帖,马上就要一一寄给客人。今天难得碰见,想问问白小姐的请帖寄到哪里去呢?剧院吗?还是我和蕴初亲自登门送过去?毕竟你也是蕴初照顾了那么多年的小辈,自是该特殊一些。”
昨天是婚纱照,今天是请帖。
白星尔再怎么能忍,一时间也不能换上一副无所谓的祝福表情。
“白小姐,怎么脸色不太好呢?”萧清很开心欣赏她这隐忍的模样,“这里就是医院啊。去查查。来,我陪你。”
“谢谢萧小姐。”白星尔说,默默握紧了拳头,“我没事。请帖寄到剧院就好,我会收到的。”
“还是我和蕴初给你送吧。”萧清继续挑衅她,“有时候,有些人就爱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幻想就是幻想,只能存在脑子里。只有实在发生的,握在手里的,才是现实。你说对不对啊?”
白星尔看着萧清,知道她话里含义,可是她不点透,就这么恶心自己。这比起那些直接说些难听的话的人来说,还要叫人难受。
“握在手里的才是现实的,这话,我赞同。”
带着几分轻快的声音传来,引得白星尔和萧清纷纷转头看去,结果就见到洛士安插着口袋,款款而来。
他闲庭信步的走到了白星尔身边,看着萧清说:“可你得真握在手里才行啊。万一你想的握在手里也是幻想,那不就是成笑话了吗?”
说完,洛士安自己就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萧清被气的脸色很差,可她又不敢发作,毕竟她叫洛允辙不痛快好几次,甚至还让他当众给人跳舞……所以,她还是不要得罪洛士安的好。
“洛堂主,白小姐,我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她说。
洛士安痞痞一笑,又对她说:“你的订婚请帖叫你老子亲自来送,我洛家堂不收没用的寄件。”
萧清咬着牙,快速离开。
等她一走,白星尔憋着的笑也得以释放,直言:“您真是把她气坏了!太厉害了!”
“这就叫厉害?”洛士安问她,“这种人就是自我感觉良好,喜欢蹬鼻子上脸,下次不用让着她。”
白星尔点头,想要对他给自己解围表示谢意,可话没出口,她的小腹就是一阵剧烈尖锐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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