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址给我，送你回家。”

　　夏安瑞端着一杯水，推开卧室的门，见她已经醒了，正撅着屁股在拆被单和被套。

　　夏薇薇动作僵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把被套取了下来，答非所问道：“这间卧室是安洛姐的吧？我看衣柜里全是她的衣服，记得你说过，安洛姐有洁癖，这些我等下洗一下。”

　　夏安瑞把手里的水杯重重的放在了梳妆台上，开口语气很沉：“只睡了一晚上，哪里脏？不需要你洗。”

　　“很脏，哪儿都脏。”夏薇薇背对着他，继续拆被套，她眨了眨发红的眼睛，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这身儿衣服我就不还给安洛姐了，看款式还是两年前的了，她应该也看不上穿了。”

　　“夏薇薇。”他忽然一把把她拽了起来，抓着她的双肩，不让她有机会躲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家地址？”

　　从高中到现在，认识五年了，跟她谈了两年恋爱，他竟然连她家住在哪儿都不知道，她总说，下次带你去，下一次……

　　他了解到的是，她有个赌鬼父亲，经常打她的母亲，她有个姐姐，十七岁的时候被她父亲还赌债抵债了，她不愿意让他接触她的家人，他能理解，可是，他一直在努力，在努力的疼爱她，她却连让他了解的勇气都没有。

　　“安瑞哥哥，我俩认识有五年零三个月了吧，时间过得好快啊。”

　　她双手交叠，低头站在他的面前，温柔的笑着，就像曾经在校园里很多次见面一样，声音有些颤抖：“其实我一直好羡慕你，你有一个拼死都要给你一个家的姐姐，我第一次见到安洛姐就好喜欢她，我不止一次幻想着，以后我、你还有安洛姐，我们要是组合一个家庭，肯定会很温暖，不管走到哪儿、走多远，我都会有回家的欲望……”

　　夏安瑞一双眸子里全是红血丝，抓着她肩膀的手又收紧了力度：“不用你幻想，随时都可以，安洛也很喜欢你。”

　　“我只是爱做梦而已。”她忽然抬起头来，整个人就像黑化了般，神态变得有些轻佻，抬手抚摸上他漂亮的脸颊。

　　“你只知道我的爸爸是个赌鬼，还不了解我妈妈吧，其实我妈妈是个妓女，现在老了，做不动了，还染了一身病，我姐姐走了妈妈的老路，被不同的男人包养，后来，别人的老婆找人剁了她的四肢，还毁了她的容貌，她每天在家里像蛆虫一样蠕动，谁见了都害怕，我呢，也是妓女，我……”

　　她的话没说完，夏安瑞猛地堵了她的嘴，他发狂般啃咬着她的唇，耳边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息声，唇齿间是又腥又咸的味道，不知道是谁的眼泪，也不知道是谁的唇破了，他只是狠狠的吻着她，不带任何欲望，双手大力的箍住她的腰，不让她挣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是他俩接过时间最长的一次吻，两人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双双倒在了床上。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他抓着她的手，彼此沉默了很久。

　　“我们结婚吧。”安瑞忽然出声，轻快的语气透着坚定，像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般。

　　‘我们结婚吧。’

　　夏薇薇默默地念着这五个字，刷的一下泪如雨下，手指抠着大腿，疼痛提醒着她，自己到底有多脏。

　　她抬手擦了把脸，忽然笑出了声：“我跟你四叔也睡过了，你还要娶我吗？”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夏安瑞这一巴掌如同打在了自己的心尖上，打的时间都静止了。

　　夏薇薇愣愣的看着他，眼泪凝结在眼眶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借口找完了吗？找完了我娶你。”

　　他翻身下床，拿了梳妆台上的水杯递给她：“饭做好了，洗漱一下，吃饭。”

　　夏薇薇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她吸了一口气，忽然捂住了脸，卷缩成一团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啊——啊——”

　　那哭声异常尖锐，就像刀锋一片一片割着夏安瑞的肉，剜着他的心。

　　“微微……”

　　他眼中也起了一层水雾，不知所措的向后退了一步，她很痛，他不敢去碰她，不敢去抱她，他止不了她的痛。

　　夏薇薇双手抱胸，指甲往胸口的肉里抠，她紧咬着嘴唇，嚎啕大哭变得压抑隐忍。

　　夏安瑞往前两步，在床边蹲下，他颤抖着手把水杯再次递到她的面前。

　　“对不起，微微，我真的想跟你结婚，不是我可怜你同情你，不是这样的，对不起，我提出来有点太唐突了，我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而不是现在，对不起……”

　　他害怕了，不停的道歉，希望她能明白他是认真的，可是他越是道歉微微哭的越厉害，声声肝肠寸断。

　　“微微别哭，别哭了好不好……”

　　“我想、回家。”她抬手擦一脸的泪痕，越擦越狼狈，翻身下了床。

　　夏安瑞急忙伸手扶住了她：“我可以送你回家吗？不要再拒绝我，好吗？”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再次溢了出来：“好。”

　　……

　　一个小时的车程，A市郊区。

　　应该算是农村了，公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棚菜种植地，过了这片菜地才到她家，很老旧的瓦房。

　　这就是微微一直藏着掖着的家？

　　看着眼前破旧的两层小瓦房，夏安瑞牵着她的手收紧了力度，心口一直泛着疼，他笑了下：“傻瓜。”

　　“我姐姐的样子有点……吓人，你先做个心理准备。”

　　“没关系。”他拉着她直接走了进去。

　　屋子倒是有好几间，只是屋内的光线很暗，而且有一股很不好闻的味道，像似霉味混合着尿骚味。

　　“我姐姐瘫床上快十年了，吃喝拉撒只能在床上，我爸爸几个月前也被债主打瘫痪了，现在吃喝拉撒也是在床上，我妈身体不好，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勉强能照顾他俩……”

　　她面无表情的解释着，忽然顿住了话，惊叫一声：“姐！你怎么又下床了？妈呢？”

　　夏安瑞即便有心理准备，当看到在地上蠕动的那具身子时，还是惊到了。

　　没有四肢的一具身子，只裹着一块黑布，光秃秃的，她用下巴艰难的在地上挪动下半截身子，抬起来的那张脸更是惊悚骇人，蜘蛛网似的密密麻麻全是疤痕，像似刀伤。

　　“妈？妈？”夏薇薇喊了两声，没人应，急忙弯身去抱地上蠕动的人。

　　夏安瑞抬步走了过去，抢在她前面抱起了地上的人。

　　“我来抱就好，她不喜欢……”夏薇薇话没说完。

　　女人一看到男人的脸，瞪大了眼睛，像野兽一样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嚎叫，头一歪，张口就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胳膊。

　　“啊嘶——”夏安瑞吃疼，差点丢了抱在手里的人。

　　“姐！快松口！他不是坏人，快松口啊！他是我的朋友，他不是坏人，快松口……”

　　夏薇薇顿时脸色苍白，伸手去掰她的嘴，哄了半天，她总算是松了口。

　　“我看看，伤得厉害吗？”夏薇薇急忙去扯他的衣服。

　　“没事儿，她也没多大的力气。”夏安瑞把人放在了床上。

　　还好隔着两层衣服，只是咬了一块紫红色的印子。

　　“对不起，她害怕男人，特别是陌生面孔。”夏薇薇红了眼眶，自责不已。

　　她看了眼时间，快一点，屋里冷锅冷灶的，看样子还没做饭。

　　“我妈应该去医院了，我姐肯定是饿了。”

　　她走到另一间房，一间很小的厨房，舀了两碗米，打开水龙头接水淘米。

　　“你爸爸在医院吗？”夏安瑞走过去想帮忙，但不会使用这种烧柴火的灶头。

　　夏薇薇指了指对着厨房门的那间卧室：“那屋。”

　　“哦。”

　　夏安瑞咬牙看了眼那扇房门，他想多了解她的情况，继续问着：“你家水龙头为什么要装这么高呢？接水不太方便吧。”

　　夏薇薇手上的动作一滞，相似想起某些事来：“装太低的话，一桶水就能把我姐淹死，我姐是求死不成才疯的，我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妈挺残忍的。”

　　“微微……”

　　“安瑞哥哥，谢谢你啊。”

　　她咬了咬牙，抬起头来，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带你来我家，我只是觉得欠你一个交代，现在我家你也看见了，我们不适合，你的那一百万，被我爸的债主拿去了，还有六百多万的债，你的钱，我可能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不用你还，我……”

　　“安瑞哥，我们分手吧。”她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妈，我姐，现在是我，女人一旦做了那一行，就很难再抽身，我要是跟你继续在一起，我这一家子，你扛不起，我还是得做妓女，这样你不痛快，我做的也不自在，我们何必要这么折磨彼此呢？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夏安瑞身子一震，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他大口吸着泛着霉味儿的空气，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六百万是吧？好，六百万，我给！我给就不分手了是不是？”

　　夏薇薇眼眸一颤，两串泪再次滑了出来，看着这个给了她所有美好的男人，她心口疼的滴血，嘴里却不得不说出残忍的话，推开他。

　　“安瑞，我昨晚跟你四叔睡过了，这笔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我听李经理说，洛冥从来不在夜场碰女人，既然我让他破了这个例，他应该不会亏了我的，所以，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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