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宁潇潇积攒一晚上的火气稍稍消了消，长长叹口气。

　　“苏宓呀，被你喊这么多声姐，我是真不愿意难为你。可你潇潇姐我也只是个跑腿的，上头有导演有制片，导演上头还有市领导。出了事情，要追究责任的。”

　　“冯导昨天晚上被骂得狗血喷头，我也没躲过去。组里连夜开会，导演决定，尽量降低这次事件的影响。总不能得罪那么多领导吧？咱这戏还拍不拍了？”

　　宁潇潇抬手要拍桌子，看看坚硬的玻璃茶几面，悻悻收回手。

　　苏宓摆出认真倾听的表情，理解地不时点头。她当然知道，她就是被推出来顶缸的替罪羊之一。

　　“所以导演决定叫你暂时先离组，避避风头。你要理解我们的苦衷，不要有逆反心理，这样对咱们大家都好。”宁潇潇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可看着苏宓那倏然盈满泪光的大眼，宁潇潇心里头顿时生出欺负小孩子的负疚感。

　　只是诚如她所说，她也只是个拿工资的小助理，上头有领导一级级压着，听吩咐办事，这是她的工作。

　　“我们懂的潇潇姐。”苏宓重申，态度诚恳而满是歉意。“收拾完东西马上就走，我们也不会跟记者乱说话的，给大家添麻烦不好意思。”

　　宁潇潇硬起心肠，在她泛着泪光的懂事微笑里落荒而逃。“车票已经帮你们买好了，半小时后的火车。”

　　苏宓望着茶几上四张崭新的火车票，手指轻轻敲击茶几，脑子里翻来覆去琢磨着，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在她想来，其实剧组的做法并无可指摘之处。

　　像这样快刀斩乱麻，把害群之马立刻剔除，然后再发表一篇识人不明管理不严的声明，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撇清剧组；然后再加大爱心捐助的规模，紧跟着来一波猛烈宣传，那么剧组洗白之路并不会难走，也能对上面的领导对投资方，甚至对于社会大众都能有所交代。

　　假如她是导演，迫于压力，说不定也会采取这样的公关措施。

　　可她现在是被牺牲掉的那方，代价是她的演员路以及好名声，搞不好甚至会搭上她才起步的网站，名利双失，苏宓就不想这样善解人意了。

　　最麻烦的是这次牵涉到了市里领导，牵涉到了正能量的爱心捐助政绩工程，处理起来更加棘手。

　　苏宓无奈扯扯嘴角，满是嘲讽。

　　爱心捐助的点子本就是她提的，想洗白自己被电脑城赵老板泼的那一盆污水。

　　只是考虑到一些有的没的，她拱手让出风头给于金柱于雷父子，不想太高调；没想到低调过头，反而方便人家随意抹去她的名字，半点功劳都捞不着不说，还想踢就踢。

　　吃力不讨好。

　　苏宓再次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安逸，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没半点重生女的王八之气，随时随地就会被炮灰掉。

　　就像她失败的前世。

　　不能坐以待毙。

　　苏宓拿定主意，收起火车票，扭头喊正沉着脸看网页的苏云慕。

　　“哥，你别看了，看了也是白生气。你去剧组找找于苗苗吧，别叫她再惹祸了。”

　　支走暴怒的哥哥，苏宓又跟妈妈说声要出去一趟，换上单鞋出门，把妈妈不放心的呼喊扔在身后。

　　苏宓去火车站退了车票，揣着钱匆匆进入一家网吧，开了台机子，打开QQ，沉默两秒，毫不迟疑地输入一串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号码。

　　添加对方好友需要验证信息。

　　苏宓输入一串字母，点击发送。

　　不等回应，她又查找另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更短，五位的，不需要验证，直接加上了。

　　“大鱼你好，我这有个活儿，你接不接？”

　　正就着豆浆咬油条的青年听见嘀嘀的信息声，随手点开对话框，扫一眼直白的问话，熟练地点击查看对方资料。

　　一片空白，就连昵称都是一串乱码似的字母，头像也是官方提供的免费版，平凡得没有丝毫个人特色，年龄性别估计也都不可信。

　　于越习以为常地扫过大部分空白的资料信息，着重看了城市栏一眼。

　　本市的？

　　依照他的经验，大多数客户肯定不乐意泄露真实地点信息，这是他装的一个小软件程序，能识别对方实际所在上网城市，多少有点用。

　　“？”于越单手回了个问号，咬一大口左手的油条，继续滑动鼠标翻看新闻。

　　昨晚《聂三娘》剧组倒是出了一场好戏。苏宓潜规则上位？这谁买的新闻稿，那个小演员才十岁吧？这位昧良心的同行不知道收了多少润笔费，这种糊弄人的活儿怎么就没他的份儿呢？

　　苏宓听不见于越心里的羡慕嫉妒，得到回应，不由得精神一振，十指如飞敲下俩字。

　　“水军。”

　　于越眼神闪烁，饶有兴趣地勾勾嘴角，喝下一大口豆浆。

　　“你怎么找到我的？”

　　苏宓没有迟疑，立即回话。

　　“重要吗？我花钱，你干活，先付一半定金。”

　　于越眯眼盯着对话栏里简短的几行对话，分析着对面那位客户的信息。

　　谨慎，利索，大方，还带着点心急。

　　是个好客户。

　　“五分钟后，你打这个号码。”

　　于越留下一串电话号码，慢吞吞收拾垃圾下楼。

　　苏宓记下号码，没见着加区号也不觉得奇怪。要是大鱼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后来也不会闯出那么大的名头，水军界大佬，没有他摆不平的新闻。

　　苏宓看看还没通过的第一个好友申请，按捺下心头焦急，又等了两分钟正准备先结账离开，突然看见桌面右下角的QQ头像动了，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金，有单活你接不接？”

　　苏宓飞快要到另一个电话号码，匆忙结账离开网吧。

　　亮着的电脑屏幕闪了一下，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将刚才的上网记录一一吃掉，黑点淡去，不留痕迹。

　　苏宓气喘吁吁找到路边最近的一个电话亭，拨打第一个号码找大鱼。

　　电话一秒被接起。

　　“你迟了半分钟。”于越的声音透过电波传送到苏宓耳边，平板得像是没有情绪的机器人。

　　苏宓对他伪装的声音不陌生，前世也曾跟他打过交道的。

　　她勾下嘴角，也不废话，开门见山谈起这次的买卖。

　　“帮我压下苏宓于苗苗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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