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薇薇看向莫御寒。

　　她很听话，记得进门之前莫御寒的交代，他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却不知道，这个动作让火气刚卸下来的莫安国差点暴走。

　　反了反了！他天生跟这个孽子犯冲！找来个儿媳妇也对这孽子言听计从！以后日子还有法儿过吗！

　　“我上楼。”

　　强压住暴虐的冲动，莫安国转身就走，路过莫御寒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狠狠瞪他一眼。

　　“回家了就安分点！”

　　唰。

　　踩着军靴怒气冲冲的上楼，可惜一直等他走完第一层楼梯，都没能听到从莫御寒嘴里吐出来的答应。

　　不孝子！

　　简直无法无天！

　　“好了，别理你爸爸了，他就是那个脾气。”钱雅娟笑着打哈哈，走到夏薇薇面前，赞了一句：“挺漂亮的，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就更尴尬了。

　　莫安国再怎么脾气不好，起码也知道她这个儿媳妇的名字。

　　而这位婆婆大人，笑的，怎么那么渗人呢……一般当妈的，不是应该更关心儿媳妇吗？怎么会连名字都不知道？

　　夏薇薇觉得自己不是迈进了一个陌生的家，而是一脚，迈进去一个望不到底的牢笼……

　　“妈，她叫薇薇。”莫御寒这一声妈，叫的很生硬，没看钱雅娟精彩的脸色，直接望向一旁的管家刘管家。

　　“安排的是几楼？”

　　他是整个莫家的管家，掌管莫家内务几十年了，莫御寒小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三十岁的壮年男人，如今，已经五十多快六十了。

　　精神很好，头发花白却根跟健硕。

　　“给您和少夫人安排的是三楼。”

　　“嗯。上楼。”

　　莫御寒没再多说。

　　钱雅娟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不过强撑着：“小寒，你们带有行李吗？用不用我妈妈帮忙抬抬？”

　　“不用。”

　　莫御寒的话依然冰冷。

　　钱雅娟脸上浮过受伤的神色，声音低落，带着委屈：“小寒，你是不是还记得当年那件事？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你……”

　　莫御寒望过来，眼底的漠然堵住她后面的声音：“我。忘。了。”

　　三个字，隔了很远，如同母子两个的距离。

　　钱雅娟失魂落魄，如丧考妣，浑身僵硬。

　　一场，并不愉快的会面。莫御寒和他的家人之间，好像有一层无形的膈膜。这层膜，逼的他们每个人沉默而压抑，无法靠近。

　　不，应该说，不愿意靠近。

　　中午是刘管家安排人送上来的午饭，吃过午饭，整个下午莫御寒都陷入沉默。

　　他坐在那个宽大却并不软和的沙发上，对着窗外几乎看不到蓝色的天穹，一直盯到暮色将至。

　　他的背影比往日更硬，更冷，像一尊不会呼吸无法移动，静默埋在泥土里不声不响的雕像。

　　他的五官依然俊美无双。眉峰挺立，双眼深邃，鼻梁坚挺。薄唇紧抿。下巴和脖颈埋成一个颇具诱惑的弧度，脖子上的喉结偶尔滚动。

　　让人口干舌燥。

　　夏薇薇把头埋进书里，捂脸，不再看这个行走的荷尔蒙。

　　“水。”

　　男人的声音又把她从书里拔出来。

　　这是今天下午，他第五次水要水。

　　夏薇薇嘴角抽了抽，一边将热开水倒进透明雕花的玻璃杯，一边呆呆的想。

　　喝了这么多水，都不上厕所吗？这人到底是膀胱好，还是那儿的控制力强？嗯……也说的通，控制力强的人据说床上的时间特别长……啊喂！歪题了！

　　夏薇薇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你这么色，你妈造吗？

　　“想什么？”

　　不知不觉，手里的水杯已经被男人接过，可那只手不老实，顺着夏薇薇的小臂摸过来，一个用力，将她彻底卷入怀抱内。

　　“嗯？”

　　低低的男声，沉稳中，又带着一丝落寞的迷茫。

　　性感的要人命。

　　夏薇薇脸红了。她能说她的思想又穿上黄色衣服了么……呵呵呵。

　　“没什么。”

　　往莫御寒怀里靠了靠。

　　夏薇薇能更好的仰头观察他。

　　莫御寒抿了一口水，薄唇边沾了水渍。他似乎本来没准备喝多少，可喝了又觉得身体确实需要。咕咚咕咚。几大口下去，附在脖子上的喉结因为喝水的动作上下涌动，偶尔有两颗水滴躲过吞噬，顺着他的下巴开始往下流……

　　流过脖颈，流过喉结，流到锁骨，一路过来，滑行出一条条亮色的水渍……

　　夏薇薇眼都看直了。

　　那水珠还不老实，继续往衬衫里面钻，夏薇薇把头埋过去，能看到它们流过八块腹肌，然后淹没在衣服和肌肤相接的地方。

　　咕咚。

　　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下一刻，被一个大手揪着脖子拔起来。

　　莫御寒喝完了水，唇边还带着湿润的触觉，他已经把水杯随手放在茶几上了，此刻，只用一双不见底的眼睛，盯住夏薇薇的瞳孔。

　　直到空气压抑到快无法喘息，他才突然说话。

　　“我怎么……娶了你？”

　　“啊？”

　　“又蠢。又笨。又贪色。”

　　后面那三个字，让夏薇薇面红耳赤。

　　“说什么呢！”夏薇薇白了他一眼，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手心摊开，让薄汗在空气中蒸发会儿。

　　这才试探问他：“心情好点儿没？”

　　一阵沉默。

　　夏薇薇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身体微微紧绷，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尴尬的冷冽的味道。

　　咬唇。

　　早知道，就不问了。

　　“有你。”

　　莫御寒突然不着痕迹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紧接着，拥夏薇薇拥的更紧。

　　夏薇薇胆子忽然就大了。

　　“御寒。”她窝在莫御寒怀里，点了点他的手心，没有小心翼翼，没有试探和来回探测，只是像一个妻子对丈夫那样。

　　“能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嗯？”莫御寒又些诧异。他以为，这个小女人从来不关心这个。

　　“我想知道。”夏薇薇眼底一闪，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来莫家住了，总要知道具体的情况才能好好计划，我闷着头愣头青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事了。而且……我看你跟你父母的关系。不太和谐，能跟我讲讲吗？”

　　莫御寒摸了摸她的发：“好。”

　　“想知道什么？”

　　夏薇薇考虑了一下，直截了当：“早上刚来的时候，你妈妈说的曾经的是……是什么事啊？”

　　莫御寒呼吸骤停。

　　许久，低头，刮了刮夏薇薇的鼻子，这是他除了在床上之外，对她做过的最亲昵的事。

　　“三岁。她带我去商场。看化妆品。人很多。她要试那款乳霜，松开我的手，去了柜台里面，让我等等。”

　　“然后，我被人绑架了。”

　　夏薇薇猛然抓紧莫御寒的手臂，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绑架？怎么回事？”

　　莫御寒淡然的掠过：“为了某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藏在京郊的废弃工厂里，我在那儿待了三天。不用抓我抓的那么紧，没怎么受伤，小伤。”

　　他说的轻松，可夏薇薇的呼吸却好像被一把大手攥住。

　　才三岁啊！被绑架！还被虐打！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莫御寒对外部世界冰冷至此，甚至连笑都不会。

　　童年的阴影能让他平安长大就不错了！

　　“那她呢？”

　　夏薇薇突然问。

　　莫御寒牵出一丝笑，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冷漠。

　　“她怕回家挨骂，当天晚上说带我去朋友家了。她也没回去。”

　　“我爸……知道消息是两天后。”

　　夏薇薇快疯了。

　　有这么当妈的吗？儿子在商场那种地方走丢了！她不仅不立刻联系主事的人想办法把儿子给救出来！还瞒着藏着遮挡了两天？她到底是不是亲妈啊！

　　“后来呢？”夏薇薇的嗓子略干哑，莫名的。

　　“我爸当天，出动了一个营的兵力。三个小时后找到我。”

　　莫御寒的眼睑突然垂下，他闭眼的时候眼睛很长，像一只蝴蝶闭合的翅膀，他的五官，忽然柔和。

　　“我记得他当时的表情。见到我之前，仿佛天塌了，双眼猩红。见到我以后，唯一一次抱我。整个人是颤抖的，抱的我很疼。可我知道，他多么在乎。”

　　“第一次见他杀人。拿着枪不管三七，把那几个绑架我的人当场击毙。”

　　“而她？”

　　夏薇薇心脏骤停，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没想到，钱雅娟做的事，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根本没出现。回家以后抱着我哭了一会儿。我能闻到，她手上刚抹了乳霜，跟在商场那个是一个味。”

　　心脏疼怎么办？

　　夏薇薇的胸口揪疼，替莫御寒疼。

　　她捂住莫御寒的嘴唇，将头依偎在他怀里：“别说了，都过去了。你有我。”

　　我是你以后的家。

　　“呵……”

　　莫御寒长眸微微睁开，眼神落在夏薇薇的发顶，一种不知名的感情在他和夏薇薇之间酝酿、发酵、好像他们即将因此融为一体。

　　眼眶，有些涩。

　　窗外已灯火密布。星星点点，万家璀璨。

　　那些人，曾是他最难熬的回忆。而夏薇薇，才是他未来的归属。

　　莫御寒第二天一早去了京城军区，他初来乍到，要熟悉工作，最近会很忙。而夏薇薇距离去公司报道还有三天，难得悠闲。

　　就连夏嫣然看起来……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姐，你看这个项链好看吗？”

　　夏嫣然拎着一条粉色的水晶泪滴状项链，晃了晃，眼底全是亲昵：“昨天下午去王府井逛街买的，透亮的，你肤色白，这个很配。”

　　夏薇薇难得有心情跟她说话，接过项链打量几眼，正要发表意见，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呀？”

　　夏嫣然无论对谁，都是甜甜的、温柔的声音。

　　“是我，薇薇在吗？家里有客人来了，让她下来一趟吧。”

　　钱雅娟的声音。

　　她婆婆。

　　夏薇薇唇线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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