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夏薇薇垂下头，露出光洁的脖颈。

　　“如果，我不呢？”

　　她的话音一落，莫安国脸色愈发难看，他又逼近夏薇薇，眉头皱的更紧，他鬓边发白的发和眼底的红血色让他更加沧桑和憔悴。

　　寄予众望的儿子战死在前线，他不仅不能跟一个正常的父母一样悲痛伤情，而是要第一时间处理儿子留下的各种隐患，以及御寒手下军队势力的调整……

　　这就是军人的悲哀。

　　夏薇薇懂。

　　所以，她是一个自私的人。

　　“老莫！”

　　就在气氛凝固的时候，一直站在后面当背景板的钱雅娟冲出来。

　　指着夏薇薇的鼻子，脸上带着难耐之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又不得不说出来。

　　“老莫……”

　　她又叫了一声，然后犹豫地开口：“夏薇薇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有问题……”

　　她刚说完，夏薇薇的眼神就射过来……

　　和钱雅娟晦暗的瞳孔撞在一起，瞬间，什么都懂了。

　　呵……

　　夏薇薇抓住身下的白色床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还用她筹谋跟莫家摆脱关系？莫家早就有人想把她踢出去了！

　　想到这儿，夏薇薇抓着枕头靠住后腰，抬眼盯着钱雅娟：“妈这话时什么意思？我孩子好好的……你是在咒我吗？”

　　钱雅娟冷哼一声，不管夏薇薇的讽刺，继续对莫安国说：“老莫啊，她肚子里孩子的出生时间不对！三个月？三个月前御寒还在做任务，她在哪儿？她在鸟不拉屎的海岛啊！跟御寒连接触都没有！而且当初魏家那孩子跟她的事你还不知道吗？根本不是个安分的！”

　　“胡说！”莫安国眯眼，眼底乍出寒气。

　　他的手指指节被捏的咯吱咯吱响，他怒视钱雅娟，愤怒之余，还带着一丝颤抖！

　　“御寒刚走……你竟然说出这种话？钱雅娟！你是当妈的人吗！”

　　钱雅娟被那眼神看的一缩，毕竟莫安国从军多年的威慑力不容小觑！但……都这时候了，心里再怎么慌张，面上也不能显露出来！

　　她仰着脖子，声音愈发尖锐：“就是因为我是当妈的，所以才要弄清楚！而且……我还有证据！”

　　听到证据两个字，夏薇薇眼底一闪：“哦？看不出来，婆婆你为了揭穿我准备很久了？能告诉我，你都有什么证据吗？”

　　这个反应，有点怪。

　　钱雅娟呼吸一收，下一刻，露出狞笑。

　　“夏薇薇啊夏薇薇，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你露不出马脚，而是不到时候！”

　　她拉开拉链，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袋。

　　“老莫，这东西，你还是看看吧……”她颇有些忐忑的递给一脸怒色的莫安国。

　　莫安国阴着脸，盯着那距离自己十公分的文件夹，唇线紧绷，浑身散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老莫？”钱雅娟又叫一声，举着的手腕有些酸涩。

　　莫安国一把抓过，几下拆开文件袋，眼神飞快的流连，当视线落到其中几张夹着的照片时，莫安国呼吸一收，脸色发青。

　　指节都在颤抖。

　　他似是不敢相信，将那几张照片特地抽出来，摆在眼前，对着光，一寸都不敢疏忽的看了好几遍，怒气和愤恨让他大脑一瞬眩晕。

　　他退后两步，止住了眩晕的那股劲儿。

　　猛然转头，犹带余怒的眼神对准夏薇薇，一甩手，那一堆文件全扔到病床上，砸在夏薇薇的手边。

　　夏薇薇顿了顿，而后从善如流的接过。

　　恩，都是些常用的手段。

　　有她和“情夫”的照片，有胎儿绒毛DNA检测结果，有她在某时某分去某家妇产科鉴定的视频截图，还有医院医生的口供。

　　医生签名是翟红涛。

　　是她前天在第一妇幼保健院那次检测的主测医生的名字，还按了个手印。

　　可以肯定，现在拿着这些东西找上门，那主测医生打死都不会承认夏薇薇那天去，只做了例行的常规检查……

　　很好。

　　夏薇薇把这些资料都合上，规规矩矩的装进文件袋，而后抬头，眼神对焦在露出得意之色的钱雅娟身上，平淡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慌乱。

　　当然，这慌乱是装出来的。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你派人跟踪我！”

　　钱雅娟冷哼一声：“跟踪？这话说的太难听了吧！身为莫家的儿媳妇，一言一行都要按照莫家的规矩来！要不是御寒去的快……我也不想撕破脸！莫家不是你兴风作浪的地方！”

　　说的真好。

　　如果不是身处在敌对方，夏薇薇真忍不住给这位鼓个掌。

　　自己想霸占莫家，自己想图谋莫家的一切，却还能说出这么大义凌然的话把她给赶到道德的最低点……

　　这份厚脸皮，也没谁了。

　　夏薇薇并不打算戳穿。没那个闲工夫也没必要。

　　你得意且得意，我看你得意到几时。

　　因此，夏薇薇坦然而无畏的直视莫安国，在后者难看的欲要杀人的脸色下，一字一句：“莫先生，事情的前因后果您清楚了，我也不打算再辩解。是，我确实婚内出轨背叛了御寒，但现在人也去世了，再追究也没必要，还有这个孩子……”

　　夏薇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底一闪：“更不用送到莫家去膈应谁，毕竟，这孩子的身份有些不堪。”

　　话说完，屋内久久无人回应。

　　莫安国的手指已经握在了枪上，但心里还有顾忌，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

　　钱雅娟则陷入震惊和狐疑之中，她没想到，夏薇薇竟然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甚至连辩解都没有！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还留着后手准备坑自己一把？想到这儿，眼神愈发阴翳！

　　而屋内的其他医护士兵，陡然听到这么猛的料，只恨今天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跟着过来！要知道，有些领导的秘密可以听！有些听了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埋自己啊！

　　首长军长家的丑事是那么好听的！

　　屋内，唯一表现正常的，便是徐茉莉了。

　　之前夏薇薇和她通过气儿，不想把这个孩子给莫家，她也极为赞同，因此这会儿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

　　满屋子的人在这一刻，像是被陡然掐住的发条，咯吱咯吱不走一步。

　　夏薇薇心里一叹，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看向莫安国：“莫先生，您还会拒绝我去英国吗？”

　　“呵……”

　　莫安国冷笑一声，忽然大步走来，他每走一步，鬓边的白发就会颤动两下，等他走到近前，夏薇薇已经能看见他眼底熬着的黑青之色。

　　他的目光，如同阴亵的狼，又如同在地底封了数十年的冰潭，直刺骨髓。

　　夏薇薇敢保证，但凡今天的莫安国有一丝冲动，她的小命就难保了！

　　所幸，莫安国抬起的手是那只没有拿枪的手。

　　他一巴掌抽向夏薇薇的左脸，跟剧痛一起袭来的，是如同对待垃圾一样无情而冷漠的两个字……

　　“贱人！”

　　夏薇薇脸被抽的扭曲，她已经不知道疼了，因为整个左脸被抽木了。

　　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淤肿，破了皮的血丝也往外渗，她伸手一摸，摸出一把淡粉色的血。

　　“你干什么！”

　　一旁的徐茉莉陡然发出一声尖叫，跟疯了一样冲过来，对着莫安国的脸就挥过去，但莫安国躲得太快，她只抽到了他的下巴，尖锐的指甲在他下巴上留下一道淡痕。

　　她气的浑身颤抖：“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干什么打人？你以为我这个当妈是假人吗？你凭什么碰我们薇薇！”

　　一击不中，她冲过去又要打莫安国，被旁边的两个警卫兵拦住，那俩小兵箍着她的腰，让她再不能靠近莫安国。

　　但没堵住她的嘴。

　　平时温柔如水的徐母此刻跟发了疯的母狮子一样，尖锐刺耳的话往外抛。

　　“姓莫的！别以为你们家在京城有几分本事就是天王老子了！女儿是我辛苦十个月生出来的！不是让你们糟蹋的！”

　　“我女儿怀谁的孩子跟你有关吗？这是法治社会！我女儿爱怎么做怎么做关你屁事！”

　　徐母怒不可遏，狠狠一口咬在那警卫的手腕上，再抬头，眼泪跟着一起掉下来，双眼模糊，但语气中的狠意不减：“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莫家过你们莫家的生活！别来打搅我们的生活！滚啊！”

　　濒临奔溃的声音，以及趋于发疯的态度。

　　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包括刚才扇夏薇薇耳光的莫安国。

　　他表情滞了滞，缓缓的，将手掌蜷起。

　　他冷冷的扫了徐母一眼，又看着病床上的夏薇薇，最后问一句……

　　“这些东西，你真的没什么想说的？”

　　夏薇薇不知在想什么，声音有些飘：“莫先生，如你所见，我不想否认。”

　　莫安国甩了甩手，唇角勾起冷笑，声音冷漠如刀：“好自为之。”

　　率先摔门离开。

　　他一走，屋内静滞的空气一收，两个警卫急忙松开徐茉莉，说了声抱歉后，匆匆跟着出去，那些医护人员见势不妙也都窜出去，唯有钱雅娟，面色不定的站在原地，等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后，不忿的问。

　　“你，你什么意思？”

　　她总觉得，今天夏薇薇的反应太怪了……

　　“我什么意思？”夏薇薇红着眼望过来，声音里带着嗤讽：“你看到的意思。如果你想要霸占莫家，就把你那些证据给我做的真点儿，祈祷别露出一点马脚，否则，就算我想把莫家让你给……莫先生也不会！”

　　钱雅娟后背一寒，悚然一惊，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指着夏薇薇：“你，你的意思是这孩子，就是莫御寒的？”

　　连话都说不稳了。

　　夏薇薇一个眼刀子甩过来，渗血的左脸让她看起来有些凄厉。

　　“不然呢？”

　　夏薇薇眯眼：“话我都说到了，现在，请你滚出去。”

　　钱雅娟猛然挑眉：“你让我滚出去？夏薇薇！你什么意思你！”

　　“滚！”

　　夏薇薇一把抓过身边的吊瓶就砸过来，对准钱雅娟的膝盖，如同在驱赶一只苍蝇……

　　“给我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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